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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结:姻缘未了_飘阿兮【完结】(23)

  这笑话很冷,罗依配合地笑了一下,仍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他说:“乙乙,你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喝杯茶吧。”

  “我丈夫在停车场等我。”

  “哦。那么……”

  “再见。很高兴又见到你,罗依。”乙乙朝他挥挥手,转身就要走。

  “真的很高兴见到我?”

  “当然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乙乙将胸针紧紧捏在手心里。大门距停车场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可她想起那么多的事。

  那枚很贵的胸针不是罗依送她的,否则她一定会在他离开时就还给他。那是父亲送她的。儿童时代的乙乙在童话书里读到“象牙花瓣、银叶子”这种奢侈形容,非常神往。父亲后来就真的送了她这样的生日礼物。

  母亲嗔怪:“她才几岁?怎么能让她戴着这样的东西去上学?你太惯她了,老师会怎么想?”

  乙乙的父亲说:“女孩子家就是得宠着养惯着养。”

  这么多年来,她拒绝与父亲jiāo谈,拒收他的任何礼物,可是这件东西,她一直留着,在重要的场合总是随身带着。因为她收到这枚胸针的时候,父母很相爱,他们一家幸福。这个小东西,是她幸福的见证。

  罗依也认识那枚胸针。以前乙乙在学校里也曾经遗失过它,罗依打着手电筒陪她在糙地上和树丛中一直找到深夜。所以它也是她与罗依幸福的见证。

  乙乙把胸针在手中握得太紧,银针刺到她的手,很痛。乙乙想,人总是这样为难自己,抛不下,忘不掉,所以才令自己不痛快。她每回看见那枚胸针就憎恨又怀念父亲,怀念又埋怨母亲,惋惜自己过往的童年,可她仍然留着它。她也早该忘了罗依是谁,可是见到他,她的状态还是有些失控。她本该淡定从容,而不是像这样落荒而逃。

  经过一个崭新的卡通垃圾筒时,乙乙在心中默念“再见”,扬手将那枚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象牙胸针抛进去。

  林晓维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票据。偌大的办公区域只她一人。上周他们刚刚结束一个业务推广活动,各种票据摊了满满一桌子,她一张张地核对。

  这项零琐的工作并不是非得今天做不可,只是晓维想做点事qíng分散注意力。公婆在家等她回去吃饭,如果她在马路上或商店里游dàng她会良心不安,工作则是最好的借口。

  她把上百张票据分类贴好,排列得秩序井然,错落有致。她用电脑将数字一组组输入计划,再改用计算器累加。两个数字不一致,她又从头检查,连门开了都没听见。

  “你怎么现在还在加班?”晓维头顶上突然响起这句问话时,她惊得几乎跳起来。她的上司李鹤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李鹤急忙退后,“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对不起。”晓维抚着额,与他同时道歉。

  “明天就上班了,你现在却在公司加班,会让我觉得我是个苛刻老板。”

  “没有没有。”晓维又不能说自己闲得无聊,又不能承认自己效率低下,又一时编不出理由,gān着急。

  李鹤拿过被她贴成一排排阶梯形的单据看了看,“这单子贴得这么整齐,很费劲吧?你怎么不多贴几张纸?”

  “这样经手人员们都可以少签几个字。”公司规定上级主管只需在单据上齐fèng签字,晓维的单据贴得技巧,百余张单子也只需签三个字就够了。

  “你做家务一定很在行。”李鹤微笑着解释,“我的手机备用电池忘在了办公室,正好经过这里,来取一下。”

  他走进办公室前打开了饮水机:“我给你冲杯饮料。你喝红茶还是咖啡?我记得你喝咖啡,不加奶jīng,对吧?”

  李鹤进办公室找到东西后又坐下翻一本杂志。隔着没放窗帘的玻璃墙,晓维看得很清楚。

  之前晓维做得不紧不慢存心磨时间,现在老板坐在那儿,她快刀斩乱麻地将工作告一段落,把桌子收拾整齐,轻敲一下李鹤虚掩的门:“李总,我先走了。”

  李鹤站起来:“我也要走。和你一起吧。”

  晓维只好与他一起等电梯。

  “今天这整幢楼里几乎没有人,你不该一个人在这儿加班,这里也不见得很安全。”李鹤说。原来他是特意等着她做完工作陪她一起走。

  门口距停车场有一段距离,他俩一起走向停车场。李鹤问:“有件事qíng……我想请教你。”

  “您别用那么隆重的词儿。我希望我能回答得了。”

  “那你也别用‘您’这么隆重的字眼。这问题对你应该不难。如果我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小女人,她说什么也不肯原谅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

  “能再详细点吗?”

  “我没按她的心愿给她买限量版玩具。”

  “你女儿?”

  “是啊,大大地把她得罪了,好几天不肯跟我讲话了。”

  “把那款限量版玩具买给她也没用?”

  “作为一位拥有教育学学历的人,你这个回答很不负责任啊。”

  “理论与实践通常都不能好好结合的。”

  “如果一个小孩子从来有求必应,被家长保护得太周到,那将来她如何去应对来自外面世界的挫折和伤害?太宠她也会害到她吧。”

  “物质与jīng神世界都丰富的女孩子,不会轻易被男人骗走。你对她好,成为她心目中男人的形象楷模,将来她也会以你为标准去挑选男朋友和丈夫,你就不用担心她被坏男人抢走。其实,你能无所顾及地宠她,并且被她全盘接受的日子本来也没太久,等她谈了恋爱结了婚,她的世界里就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了。”

  李鹤摸摸耳朵:“这算不算女权派言论?可我一边觉得很荒唐一边又觉得很有道理。好吧,我买了玩具去向她负荆请罪。刚才你说的那些是经验之谈吗?”

  林晓维笑笑不说话。李鹤也笑笑,当她在默认。

  经验之谈?也许吧。晓维相信一种理论,很多女人找丈夫时的微妙心态,总是与父亲有关。有人愿意找与父亲相似的:我希望他像父亲一样疼爱我。也有人愿意找与父亲互补的:我希望他能够补偿我对父亲的遗憾。她是后者。

  父亲从来都忽略她漠视她,所以当于海波热烈地追求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她时,她明明并没有动心,却同意了他的求婚。

  父亲除了生下她供她吃穿读书外,对她很少承担过其他身为人父的责任,别人的父亲做起来那么理所当然的事qíng,之于她则是奢望。所以当周然那么顺理成章地愿意承担他与她共同失误的后果时,她明明心中充满疑窦,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嫁给了他。

  晓维低头找车钥匙,李鹤走到她身旁:“我记得几天前你说你爸妈来了,已经走了吗?”

  “是我公婆,还在我家呢。”晓维正低头想着父亲,猛然听到有人提她的“爸妈”,反shexing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有些伤感,她其实没必要向别人这样撇清“爸妈”与“公婆”的区别。

  “你公婆喜不喜欢听京戏?我这儿有朋友送的两张今晚的京剧团演出票,也许两位老人会感兴趣。”

  “这样多不好意思。”

  “我不喜欢京戏。可是就这样làng费了,好像很不尊重朋友。”李鹤把票放进她手里,合掌做了一个多谢的手势,“如果两位老人家有空又有兴趣,请他们帮我个忙。”

  京剧演出的时间在晚上七点。傍晚,他们一家四口吃完饭,晓维用两张戏票成功地打发掉两位老人。

  周妈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晓维,你累了一天了,那些碗不用洗,等我回来再收拾。”

  晓维当然不可能听老人的话。她洗了碗,收拾了厨房,用洗涤剂把油渍一点点抹去,用消毒水把橱柜外表都擦了一遍。这样的家务她只在婚前两三年做过,后来都是钟点工在做。现在她只想多消磨一会儿时间,想清楚一些话的逻辑和词句组合。

  一小时后,厨房里的活儿全做完了。晓维解下围裙走进客厅,有些意外地看到周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影视频道播着一部黑白老电影,仍然锁定在他们吃饭前的静音状态,周然看得很专注。

  晓维瞥了一眼屏幕,那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心qíng不好的时候就会看,每年总会重看上一两遍,曾经看得周然很心烦。不知何时他也对这部片子感兴趣了。

  晓维从包里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她坐到一张单人沙发上,距周然有一米的距离。她把那份文件轻轻推到周然的面前。

  周然看了文件的标题一眼,将目光投向她:“这是什么?”

  晓维迎上他的目光:“就是标题上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懂的。”

  周然单手执起那份有三页纸的文件,随意翻了翻。他翻文件的时候,晓维说:“周然,我们可以先不办理正式离婚手续,但我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个正式的离婚协议。对外我们继续装作一对夫妻,但对你我而言,我们各过各的生活。等你认为机会合适、不会给你造成很坏影响的时候,我们就立即去民政局签字。”

  周然一言不发地把那份材料翻回第一页,从头看起,逐字逐句,看得很慢。

  晓维被他弄得有些沉不住气:“每一项条款,都对你有利无害。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太多钱,现在我们的钱,我也没出过太多力。这些我都很清楚。我一向不是贪心的女人,我只拿我认为合理的部分。”

  “你觉得,你我在这上面签了字,这份文件就合法有效吗?”

  “我不介意它是否具有法律效力,但我相信你。只要你肯签字,你就一定会守诺。”

  周然把那份文件慢慢撕掉,当他大力牵动着受伤的手指时,眉头也没皱一下。

  晓维冷冷地看着他:“周然,你有话说话。那是我打印的文件,你凭什么撕?”

  “可是你列的那些条款,如果传出去,会让我成为一个笑话。”周然用那只受伤的手,把他撕成碎片的文件揉成一团。

  晓维别开眼,不去看周然那只还包着一半绷带的手。

  她是那种看见别人受伤流血自己先打颤的人,所以她方才心底那一抖,当然不是因为心疼周然。晓维默念到十,把目光从吊灯上又转回周然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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