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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结:姻缘未了_飘阿兮【完结】(29)

  周然却完全明白,指指对面:“几个朋友在打那儿保龄球,我一会儿也过去,估计要半夜才散场。那时候酒气早散了。”

  “你的手能打保龄球了?”晓维瞥了一眼他受伤的那只手,再一次痛恨自己多事,不等周然回应,直接踩下油门走了。

  睡觉前,晓维预感晚上会梦见周然。她渐渐找到了规律,她的梦总会很神奇地变形地反映白天的一些事qíng。而每回梦见周然她都很烦,无论是梦见他的青涩少年时,还是他的白发苍苍状,总之醒来后她总是非常的烦躁不安。

  可是她预料错了。这个晚上,她睡得非常好,躺下便睡着,一觉到天明。

  林晓维换新工作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她认真工作,用心学习。她制订的规章制度很完善又很人xing化,她策划组织的活动很周密很有新意。这些工作之前她从来没做过,但她都完成得很好。

  有一天李鹤说:“你一定是个理家的好手,把家人照顾得周周到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有遗憾与怀念的味道。

  晓维暗自叹息。这些事qíng她在结婚前两年或许好好地做过,但是这些年,她已经很久没照顾好她所谓的丈夫,也很久没好好地打理那个家了。家里乱了有钟点工来收拾,至于她那本来就不怎么需要别人的丈夫,她是懒得讨他的欢心的。在向周然正式提出离婚前,她对此心安理得,但李鹤这番话却多少刺痛了她。

  这天她帮李鹤校对一份厚厚的文件,错过了午饭时间。同样饿着肚子的李鹤请她到楼下去吃工作餐。拿出钱包付款时,晓维看到他的钱包里夹了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李鹤把照片递到她面前:“看,这就是我女儿。”

  照片中的小姑娘明眸皓齿,头戴一顶小皇冠,穿蓬蓬裙,像个小公主。照片上的日期是去年的9月19日。看到那日期,晓维的心快跳了两下。

  “漂亮的小姑娘。”她的声音有些压抑。

  “这是她去年过生日的照片。现在她又长高了。因为不好好吃饭,又瘦了一点。”李鹤收回照片。

  “她的生日是9月19日?上回你说她七周岁。”

  “对,再过些日子就过七周岁生日了。”李鹤提起女儿,本来就很温和的脸上更柔了几分。他看了看表,“回去吧,下午还得开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

  “你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坐在这里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可能有一点低血糖,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

  晓维回写字楼后,在洗手间里停留了很久,洗了把脸才出来,眼睛有一点红。她对关心她的同事说,她在门口被沙子迷住了眼。

  七年前的9月19日,李鹤女儿的生日。晓维那无法痊愈的伤口,以这样的方式再度被撕开。

  她不会忘记,这一天正是她第一个孩子的预产期。那时,她每天在脑海中描画它的模样,一天天倒计时,一天比一天更qiáng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从它的踢打中体会到它的愉悦和焦躁,她满怀憧憬地期待它的到来。

  结果,当距离它出世还不足一百天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因为她的粗心与无知,她永远地失去了它。

  几天后晓维就见到了李鹤女儿的真人。那天他们公司得到了十张儿童剧的赠票,晓维分到最后还剩了一张时送不出去,觉得把票làng费掉很可惜,晚上她自己也去了剧院。

  这些票座次相连,到来的都是晓维的同事及家属,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小qíng侣。李鹤与他的女儿就坐在晓维身旁。

  小姑娘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玉雪可爱,在演出开场前向晓维自我介绍:“我叫李忆绯,回忆的忆,绯红色的绯。”

  晓维说:“这名字好听得很,与一位画家的名字发音一样。”

  “阿姨,您跟别人不一样呀。别人听到我的名字后总是说,你的名字跟那个演小龙女的演员一样。”

  儿童剧的剧目是《白雪公主》。李忆绯小姑娘看戏时很乖,一声不响。当音乐突然惊悚,舞台灯光转暗,恶毒皇后以老巫婆扮相出场,其他孩子开始惊呼时,李忆绯仍然很安静,但她使劲抓着晓维搭在座椅扶手上的手。那只小手柔软而冰冷。晓维反手轻轻握住。

  老巫婆第二次出场时,晓维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她,这回小姑娘很自觉地抱住她的胳膊,把圆圆的脸颊贴在她的小臂上。晓维心头一热,伸手搂住她,小姑娘顺势倒进她的怀中。晓维的心瞬间软成一汪水。

  人与人的缘分说来就来,看完戏两天后的某个下午,晓维接起李鹤桌上响了无数遍的手机,绯绯小姑娘在电话里急急地问:“阿姨,请问我爸爸呢?”

  原来,她的淘气同桌故意打碎了文具店的玻璃和商品,店主要求见家长或者老师。

  “阿姨,小qiáng也没有妈妈,他的爸爸很凶。如果他的爸爸知道了,小qiáng会被揍死。所以我想请我爸爸把小qiáng领回去。”

  “对不起,我也联系不上你爸爸。他刚才出门忘了带手机。”

  “那可怎么办呢?店老板很凶,我怕他会打小qiáng。如果我去找老师,小qiáng会被开除吗?”

  “等一等。你们现在在哪儿?”

  最后晓维出面替孩子们解了围。

  第9章(2)

  李鹤事后对晓维说:“这是你工作份外的事qíng,你没必要去做。”

  “没关系。我只担心我多事了,与你教育孩子的方式相悖。我知道不该纵容小孩子犯错,小孩子受点教训是必要的,可我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因为孩子的爱心和同qíng心应该保护和鼓励。如果当时你接了电话,你会去吗?”

  “应该会,虽然不太qíng愿。”李鹤转送了李忆绯送给晓维的礼物,是一幅晓维的画像。她的画嵌在卡通水果画框里,把晓维画成天使的形象,用金粉笔工工整整地在画上写着:送给亲爱的晓维阿姨。

  李鹤递上另一份礼物:“这是我送你的,谢谢你对绯绯的关心和耐心。”

  晓维轻轻推回:“我收下她的礼物。这一份真的不必。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她。”

  林晓维对心理咨询并不是很热衷,去的断断续续,对医生的每一句问话都十分警惕。她从心底深处并不相信这种方式能够令她的qíng况好转,或许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证明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

  童医生问:“你最近睡眠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每晚做很多的梦,早晨醒来觉得累。”

  “你说过你已经好多年不工作了。现在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职业生活,这本身也是一种新的压力。也许你出去散散心会好一些。”

  “我每周都会开车去很远的地方。”

  “一个人?”

  “嗯。”

  “也许你该试着与你丈夫一起出去。上次你说,你跟你的丈夫一起出行被困的时候,治好了你的抑郁症。”

  “童医生,我不想提他。”

  “不要回避这个问题。我想,他可能就是你的抑郁症结所在。”

  “不是他,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六个月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引产了,都是我的错,对此我一直不能释怀。我们之间的很多事qíng,争执,冷战,还有……都是由这个孩子引起的。”

  “我想,如果你做了母亲,你的心结就会慢慢解开,你与你丈夫的矛盾也会缓和。但是现在,你正好在走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我可能做不了母亲了吧,我也不再有这个期待了。现在我只希望离婚,切断与这孩子的父亲的联系,我们回归到陌路人,他的jīng子归他,我的卵细胞归我,这个孩子也就不复存在过了。这样在我的想象之中,就觉得我的罪也没那重了。”

  童医生花了一点时间才理清林晓维这一段莫名其妙的逻辑和假设:“我觉得,在离婚的问题上……你可能需要再冷静一些。没错,你看起来很冷静,可是你对于离婚这件事本身,逻辑很混乱。”

  无论医生怎么引导,林晓维始终绕来绕去,绝口不提令她最终做出离婚决定的原因。

  去年年末她去X市,以看演出为名,其实是去与唐元的妻子李蓝告别,听说她即将带女儿出国。也不知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真的那么凑巧,她见到了肖珊珊。

  并非每个妻子都会是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人。虽然晓维个xing孤僻,这些年生活封闭,但她也会拜周然所赐偶尔参与到一些太太圈里,从那些聊友那里知道了很多这圈子里的各种见怪不怪的奇闻异事,她也一直知道周然并不比这圈子里的其他男人的行径更高尚更清白。

  她甚至隐隐地知道,在周然曾经学习生活过很多年的那座远方城市里,他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女伴。有一两年时间,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到那里去一趟,近两年他也会三四个月过去一次,晓维拒绝猜想他究竟是去洽公还是去探访佳人。

  她既做不来A友人带人捉jian痛殴小三与丈夫撕破脸皮大闹公堂成为全城笑话的英勇行为,也做不来B友人面对移qíng别恋的老公泪流满面跪地哀求的言qíng戏码。既然周然从没拿这些事qíng来困扰过她,那么她也选择了装傻。

  可是她的掩耳盗铃毕竟敌不住亲眼所见的冲击。尤其是,那个姑娘与她想像中的狐媚妖艳完全不同,她看起来青chūn而清纯,眼中有幸福的期待的光彩。

  晓维的睡眠是从那一夜起开始恶化的。她梦见自己的少女时代,她也曾憧憬过未来,构画过幸福的蓝图。

  她憧憬中最美好的未来,并非大富大贵,只不过是一个小家,一个丈夫,一个孩子,三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即使未来不够完美,只有她孤身一人,她也不会有怨。她会每一天每一分钟,都为自己积极上进地活着,做一个快乐的单身女。

  这一刻她蓦然惊醒。她现在的生活,与她曾经的愿望已经背道而驰,而她犹未察觉。现在的她自己,与她曾经对自己的期待,也早就没了重合。她已经在生活中迷失了自我。

  第二天,晓维乘出租车去机场。当车经过周然的大学时,她突兀地请司机停下。她承认自己有一些不可理喻。

  在那所偌大的校园里,她也不知道想要找什么。她去了周然可能经常待过的图书馆自习室,她去了他有可能上过课的教学楼,她去了男生宿舍区,最后她终于在这所大学的荣誉馆里找到了周然,那里有历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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