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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千阙歌_青衫落拓【完结】(88)

  司母倒讲了句公道话,“这段时间她经常过来,帮着处理住院费用、找护工,还联系专家会诊的事qíng。”

  这时一个护工进来说:“老太太,那个女人又来了,非要进来。”

  一腔郁积的司母霍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过来。”

  她身材粗壮的侄女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帮腔道:“走,我们出去好好骂她一顿出气。”司凌云回头,米晓岚来探望丈夫又被挡在门外,而且马上面临一场羞rǔ。她委婉地说:“实在不想让她进来,叫她走就是,不要在医院里闹事。”

  司母的侄女横她一眼,“这是我家的事,轮不到别人cha嘴。”

  她哪有心qíng理会,冷冷地说:“随便你们,不过大哥还在这里接受治疗,你们弄得动静太大,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警告多少提醒了司母,她缓缓坐下,但那个侄女却显得义愤填膺,不肯gān休,“姑妈,你别管,我去撵她走。”

  争吵从门外隐约传来,司凌云qiáng迫自己将视线扫落到病chuáng上。

  司建宇面色苍白,毫无知觉地躺着,他的颈部气管切开cha管,靠呼吸机维持呼吸。不管她来多少次医院,眼前这个场景,回回都让她不忍多看,眼睛如同被qiáng光照she一般有灼痛感。

  跟每一次一样,她无法坚持细看下去,只能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天色yīn沉,大团大团的雪花舞得仿佛无边无际,视线所到之处,迷茫一片。所有曾经看见雪花会惊喜欢呼的本地人都陷入了麻木之中,再无任何喜悦,并开始预测如此恶劣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司凌云站在暖气过分充足的单人病房内,仍能感觉到那份严寒。

  “你跟你爸爸说,医院的费用要jiāo了。”司母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她点点头,“我明天叫会计送支票过来。”

  “我侄女说她认识一个老中医,擅长治各种疑难杂症,我需要司机去接他过来。”

  “我会安排司机跟您联系。”

  “建宇以前的那个秘书王小姐,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辞掉工作过来帮着照顾建宇,由顶峰按原来的待遇给她发薪水。”

  司母所说的一个通知接着另一个通知,没有任何商量的意味。到最后一条,司凌云觉得简直荒谬可笑,可是她无心与这个老太太理论什么,只简短地说:“人事不归我负责,你跟爸爸商量吧。”

  司母的侄女进来,得意洋洋地汇报战果,“我把那个女人骂跑了。她居然还放狠话,说以后再也不让你见孙子了,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

  她不想再待下去,拿起了包,“我还要回公司开会,先走一步。”司凌云顶着雪花走到停车场,却发现米晓岚并没有走,正站在她的红色甲壳虫边。

  “大嫂,有什么事?”

  米晓岚穿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肩头已经披了薄薄一层积雪,一双美目略微红肿紧盯着她,没有一丝温度:“你倒还叫我大嫂,刚才可是躲在里面听热闹听得很开心吧。”

  “难道大嫂喜欢我在场目睹所有尴尬场面?”

  米晓岚语塞,司凌云取车钥匙按遥控,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只听米晓岚气急败坏地叫嚷出来:“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想bī得我也去寻死才会称心吗?”

  司凌云摇头,“别拿这话来威胁我,你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明明早就知道你大哥有焦虑症,这种病的表现就是狂躁和抑郁qíng绪jiāo替出现;你心里也清楚,是他爸爸丝毫不念父子之qíng,把他赶出公司,才把他bī到这一步。为什么要把一切责任推到我头上去?就因为我给轶则写过qíng书?宣扬我结婚前的事了,我有什么罪?”说到后来,米晓岚已经声嘶力竭。

  “大嫂,我一直想请问一下,你出于什么心理,非要把那些qíng书保存下来,并且时时翻看。回忆一段没结果的爱qíng,意yín一个得不到的男人真的这么有趣吗?”

  “这关你什么事,谁心里没有一点秘密?”

  “有秘密没关系,保守不好就只好承担后果了。”

  “你凭什么来审判我?”

  “留着这个劲头跟你婆婆去理论吧,”司凌云并不为所动冷冷地说,“我没权力审判你,大嫂,可是也不要指望我安慰你。”

  她坐进车内,还没有来得及系上安全带,米晓岚一把拉开车门,弯下腰来,换了一个恳求的语气,“请你告诉我,建宇……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两人隔的距离很近,米晓岚没有化妆的面孔消瘦了许多,下巴尖削,两颊凹陷进去,头发上挂着细碎雪花,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到底不忍心,“大嫂,对不起,我进去探视大哥是有条件的,他母亲要求我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他的qíng况。我只能告诉你,他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qíng况……还算稳定。别的就不要问我了,你们的家事,我也无意过问,请照顾好冬冬。再见。”

  米晓岚穿着黑色貂皮大衣站在雪地里的身影、市中心医院灰色的住院部大楼都陆续消失在后视镜里。可是医院特有的气味和灰败的qíng绪混杂在一起,依旧挥之不散地纠缠着司凌云,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打着转,比车窗外纷飞的飘雪还要来得零乱,让她无法摆脱。

  她回公司后,先去财务部,吩咐汪经理给医院开支票送过去,然而汪经理迟疑着,嘴唇动了动,却yù言又止。她皱眉,“怎么了?”

  汪经理被留用的唯一理由是司霄汉不想在这个多事之秋让顶峰的财务状况被泄露出去,他也清楚这一点,比以前更谨小、慎微,小眼睛在镜片后紧张地闪烁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声地说:“司小姐,账上已经没有多少现金了,不要说开支票给医院,明天给员工发薪水都有困难。董事长已经吩咐,停止支付一切费用。”

  她知道公司资金紧张,可是没料到已经到了现金接近枯竭的程度。医院那边每天的开销高得惊人,根本不可能停掉。她只能点点头,看看时间,马上上楼去会议室。

  两个建筑设计师打来电话,他们因为下雪堵在路上,要稍迟一点过来。会议室内除了司霄汉、周绍德以外,还坐了一个在司凌云预计以外的人:周绍德的儿子周志超,他穿着与隆冬季节完全不符的米白色薄西装外套,一条印着卡通熊的绿色领带打得松松的,粉红色纹条衬衫解开了一粒纽扣,下面配一条暗绿与咖啡夹杂的格子长裤,整个人看上去花哨无比,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他正在无聊地东张西望,看到她进来,脸上顿时现出狡黠的表qíng。

  司凌云刚与他们打招呼坐下,傅轶则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她惊讶地发现,跟着他身后的竟是她上午才跟父亲提到的李元中。她与父亲互看一眼,发现司霄汉眉头紧皱,显然也十分意外。

  傅轶则若无其事地做着介绍,“司董事长,周总,这位李元中先生是丰华集团新上任的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主管商业地产开发,以后代表我负责跟进同仁里项目。”

  连周绍德也吃惊了,“老司,这是怎么回事?”

  司凌云不得不说:“能否请傅总解释一下这中间的关系。”

  “同仁里项目中断时间太长,作为投资方,我们觉得有必要引进专业人士直接参与项目的运作。”

  “以丰华集团副总的身份,代表纪元投资公司参与顶峰房地产项目的运作,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安排。傅总,我必须提醒你,合作协议里明确规定,不经我方同意,你们这一方是无权向任何人转让项目股份和相关权益的。”

  “司小姐起糙的协议,我当然看得很仔细。不,我没做任何违背协议的转让,只不过丰华的王丰先生名下也有一个投资公司,刚与鄙公司结成战略合作关系,jiāo叉持有了部分股份。我们一致同意由李元中跟进项目,我公司律师已经准备好了相关法律文件,欢迎司小姐对这顶安排提出合理的质疑。”

  司霄汉煞费苦心引进周绍德,就是为了将丰华拒之门外,但傅轶则居然用这个方法让丰华轻而易举便介入了同仁里项目,对司霄汉的打击可想而知。司凌云的心重重一沉,她不用再看父亲,也知道他的脸色必然不好看。

  一片死寂中,周绍德打个哈哈,“老司,你真没说错,丰华的王总和徐总对同仁里项目确实相当看好啊。正好我对同仁里广场的设计有一些新的设想,资金充足的qíng况下,这里完全可以建成中部地区的地标建筑。”

  傅轶则彬彬有礼地说:“李总留下来开会,我马上赶去机场出差,各位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

  司凌云赶了出去,“傅总,请留步。”

  傅轶则转身,“司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隔着空而长的走廊,他声音清冷,神态淡漠,将距离划得清楚明白,然而司凌云不得不追问:“轶则,你明知道我父亲的立场还这么做,就为了让我后悔吗?”

  “你居然会对一个分了手的男人问出这么具有感qíng色彩的问题,真让人意外。我给你一个正式回答:生意就是生意。说到后悔,”傅轶则嘲弄地抬下巴示意一下会议室方向,“我什么也不用做,里面那个穿得像鹦鹉的小丑,就足够让你开始后悔了。”

  司凌云咽下这个羞rǔ,保持着镇定,“既然如此,我这边只有一个疑问。今天的晚报登出了一篇关于顶峰的报道,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是李元中向记者提供了消息。就算你们跟丰华的合作从法律来讲是成立的,但是李元中身份特殊,曾经在顶峰工作多年,突然加入丰华,又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向晚报提供顶峰的负面消息,我们完全有理由拒绝这个间接的合作关系。”

  “那篇报道我看了,也问过李元中,他的解释是晚报记者上个月就采访了他,当时他还没有加入丰华集团。不管是我还是丰华的老板,都没必要指使他用这种方法打击顶峰。”

  “但是负面影响已经造成了,这种解释没多大意思。如果傅总还想继续让李元中跟进项目,请他先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再说。”

  傅轶则盯着她,突然笑了,“没问题,我会让他找记者收回他讲的那些话——你要的无非就是这个吧。”

  他答应得如此慡快,她反而无话可说了。

  “容我恭维你一句,司小姐,你脑筋动得真快,而且比以前更会讲条件了。照这样进步下去,你会是一个让很多人头痛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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