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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_青衫落拓【完结】(21)

  上午,祁家骢退了房,和任苒一起出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这个青chūn期的冲动了,一定要直说,不必顾忌我的老心。感qíng这东西是最易变的,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我一向讨厌的是敷衍,所以我会认真对你,不会有敷衍你的qíng绪。也就是说,我换了号码会通知你。只要我的电话打得通,那就是我还记得你。”

  任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理智过份的叮嘱才好。

  他毫无通融余地地拒绝她送他去机场:“我送你回去吧,我不喜欢把一个告别弄得太形式化,那种伤感很可笑。”

  任苒已经知道,祁家骢并不喜欢煽qíng的场面,她也不愿意放任自己的小儿女qíng态泛滥,他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她在Z大后门下了车,将自己的家指给他看,说想随便走走,然而,看着他坐的出租车走远,她突然不想回家了。

  她从未试过一夜不归,更别提是在别人家做客。可是哪怕明知不妥,罪恶感却自动退让到了一边。充斥她心头的昨晚那些火热的拥抱与亲吻,她需要一个不受任何打扰的独处,重温并享受那个陌生的全新体验。

  她有些心虚地先给祁家打电话,保姆王姐接听,她告诉她,家里没人,赵老师和祁家骏都没回来。

  她一再打祁家骏手机,问他在gān什么。祁家骏声音嘶哑地告诉她,他和他妈妈仍然在公司,昨晚一晚上没睡,父母、叔叔、姑姑、小姨、姨夫在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jiāo,今天一大早,爷爷居然也闻讯赶来,场面更加混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吵完。

  任苒知道祁赵两家都亲戚众多,祁家骏的爷爷不怎么理公司事务了,但仍然是董事长,叔叔、姑姑都有数额不等的公司股份,小姨和姨夫也在公司任职。她想象得到,这一群人聚在一起争论时肯定火bào。她清楚感受到了祁家骏的困顿烦躁,只得安慰他:“阿骏,昨天祁家骢……”提到这个名字,她qíng不自禁顿了一下,“他说了不要祁家的钱,他妈妈也说马上给祁伯伯打电话啊。问题不是解决了吗?为什么还要吵?”

  “可我爸爸觉得对不起他,更要出手帮他,我叔叔也在旁边帮腔,说祁家骢的天份惊人,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成大事。”祁家骏发出一个怪声,“言下之意,以后祁家说不定都得靠他,我妈当然更恼火了,扯到当年,就是他和我爷爷重男轻女,嫌她生了我姐姐后迟迟不肯再生,才促成了我爸爸在外面养qíng人跟私生子。”

  这样的混乱让任苒听着便觉得头痛:“阿骏,由得他们吵好了,这事不是你能管的,你当耳旁风,不要去细听。”

  “要不是看我妈妈为了我跟我姐坚持得可怜,我早甩手走了。小苒,不如你跟我私奔吧。”

  任苒吓得瞪大眼睛,嗔怪地说:“又在说什么疯话?你中文是不是退化了,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就是你跟我一起逃走,远远离开这里,到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生活。你不用理你爸爸和他的qíng人,我不用理我的父母,还有家里这一堆麻烦事,多好。”

  “阿骏,阿姨现在正伤心,你姐姐又远在国外,你哪能嫌麻烦?”

  “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们得面对他们混乱的生活。他们谁爱和谁结婚,谁爱把财产给谁,只要不烦我们就好。我们两个在一起,可以生活得简简单单的,再也不用被迫掺合他们那些莫名其妙的破事了。”

  “阿骏,你这只能叫离家出走,哪好叫私奔?”

  “离家出走是只我一个人啊。我想带上你,小苒,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好吗?”他带着几分开玩笑地口气,却又有几分让任苒不安的认真。

  任苒哭笑不得:“你在外面抽只烟,冷静一下再进去,别胡说八道了。”

  “嘿,你总当我是胡说,其实我真想这么gān啊。”

  “要不是这些事烦心,你夜夜笙歌得开心着呢,还私奔、生活简单,”任苒不客气地说,“你哪是能过简单单调生活的人。拉倒吧。”

  “真被你看死了,我去过一次澳洲看姐姐,她那里的生活倒真是简单到了极致,可惜也单调得要命,能闷死我。”祁家骏发泄够了,苦笑一声,“算了,我进去了,你别闷在家里,还是跟同学一块玩玩。我看他们总归会吵累的。等我回来,我再带你出去玩。”

  放下手机,任苒带着肿胀的嘴唇与脖子上被衣服遮挡的吻痕,进了Z大。暑期的校园,只间或有几个师生往来,校工在清扫地面的树叶落叶,雨后空气新鲜,头顶是小鸟啁啾鸣叫唱合,景象一派安宁。

  她家就住在Z大后面,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时常带她来从后门进来散步。爸爸在这里工作后,她来得更多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和她妈妈一样,认为她高中毕业后,理所当然会上Z大。

  可是生活中永远有意外的改变。

  她失去了母亲,去了外地读书。

  再次走这个校园中,她并不想感怀与一个大学的错失,而是品味着刚刚体验到的爱qíng,刚刚分开的那个男人。

  她从来不贪心,而且她毕竟对男女之间更亲密的接触没有直观的认识,更谈不上渴望。

  她看重的是亲密感。

  母亲去世后,又与父亲再不往来,像她这样从小在关爱与亲密中长大的女孩子,再怎么倔qiáng,悲伤和愤怒充满胸臆,心底也隐隐留下了一个空dòng。

  在整晚躺在一个男人怀中,享受他充满克制意味的爱抚与拥抱,早上看着他的面孔醒来以后,她想,她不可能再要求更多。

  她觉得,至少现在来讲,已经足够了。

  任苒神思恍惚地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在偌大的校园走了整整一圈,回到了Z大后面的街上。

  这条街上有很多风格名异的旧式房子,有些已经改建成了画廊、酒吧、家庭旅馆和咖啡馆,只有少数还保持着原样。相形之下,任家的房子并不特别,这两年没人居住,满院落叶,多少带上了颓态。

  上次任苒只匆匆看了一眼,生怕进去后会更想念母亲,触动心底的伤痛,便在祁家骏的劝说下离开了。

  今天她却想就在这里坐坐,好好想想心事,甚至跟冥冥中的母亲对话,诉说不可能对任何人言说的心事。

  她站到自己家院子前,取出随身带的钥匙,却意外发现院门竟然没上锁,只虚虚cha着,不禁一惊,一边努力回想是不是上次走得匆忙忘了锁,一边走了进去。

  她抬头一看,二楼的朝南主卧的窗子开着,她可以清楚看到浅咖啡色的窗纱正随风拂动,她再度怔住。

  她可以确定,上次走时明明关好了所有门窗。如果疏忽了,那昨天的狂风bào雨想必会把房间糟蹋得不像样子,一想到母亲的卧室会被破坏掉,她的心狂跳起来,慌忙穿过院子,伸手一推屋门,门应手而开,她呆住了:她肯定不会忘了锁门就走掉。

  难道家里进了贼?贼会光顾一个两年没住人的房子,而且在白天还滞留不去吗?她不确定地走进去,先看楼下的房间,没有任何异状,再轻轻上楼,手心里沁出冷汗,一步步走近主卧。

  房门开着,一个女人苗条的身形半跪在老式衣柜前,手边放着一大叠文件,似乎正在细心翻找着什么。

  是季方平。

  第十一章下

  任苒只觉得血液上涌,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季方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到她,有些诧异,却保持着镇定。

  “你好,小苒。”

  “你怎么敢进我妈妈的房间?你给我滚出去。”

  “请镇定,小苒,你父亲还在北京开会,他收到消息,据说市政规划这条路会整体拆迁,他特意托我来收拾旧时的资料,准备联络其他业主,在政协会议上做一个提案,说服政府保留这里的建筑。”

  任苒根本不理睬她的解释:“我再说一遍,把东西放下来,滚出我家。”

  季方平无可奈何地放下文件,站起了身,皱眉说道:“任苒,我们不妨用理xing的态度来对待彼此,坐下来理智地jiāo谈。不要这么开口就是谩骂,动不动就歇斯底里,根本没什么意义。”

  “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生活都有一部分要重合了,承认现实,找出你我都认为合理的相处方式不是更好一些吗?”

  “那是你的想法,我不可能让你跟我的生活发生任何联系。”

  “任苒,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需要来央求你同意我跟你父亲继续来往吧?”季方平的耐心也用尽了,冷笑道。

  “你多虑了,我没天真到那一步。既然你们已经背着我妈妈苟且了这么多年,那么我想,你们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同不同意,你们都会继续下去的。”任苒同样冷笑一声,“没事,你们继续吧,可是我父亲永远不用指望我会原谅他,更不要提承认他的这一段感qíng。”

  季方平恼火地说:“你这是在滥用你父亲对你的疼爱,用亲qíng来绑架勒索他。”

  “真不愧是律师,这样就给我定罪了。那你呢,你给自己的行为下了一个判断没有?你侵犯别人的婚姻,偷别人的丈夫,大模大样进入别人的家,这些都是上帝给你的特权跟奖赏吗?”

  季方平没料到看似文弱的任苒竟然有如此尖利的言辞:“你根本不懂得婚姻是怎么回事,任苒,只一味指责我,请问你知道你父亲跟你母亲的婚姻名存实亡了多久吗?”

  任苒一时哑然,季方平不想再拖下去了,决心把话说清楚:“是的,你父母之间早就有问题,你父亲也提出了离婚,可是你母亲一味拖延,到后来,她被确诊为癌症,你父亲再也没法开口了,于是他们的婚姻才延续了下来……”

  “别说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这就给我滚出去。”

  任苒猛然打断她,退出了房间。

  季方平紧跟着她出来,毫不留qíng地说:“我们都得面对事实,婚姻不是一种一经签订就永世没有反悔机会的条约,每个人都有权做出别的选择。一桩婚姻如果出了问题,并不是单纯哪一方的责任。你父亲怜惜你母亲,我不愿意bī迫你父亲,于是我们一直就这样拖了下来,如果你因为你父亲的仁慈却反过来指责他,那对他是不公平的。”

  任苒怒视着她,“居然跟我谈到公平了,这大概是我听到的最厚颜无耻的表白。你俨然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你们两个人倒成了隐忍的典范。需要我给你们的伟大爱qíng立一块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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