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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处_青衫落拓【完结】(44)

  “那是你应得的投资收益啊,任小姐,你别多想。”

  “他不打算再见我了吗?”

  阿邦不安地避开她的视线,“任小姐,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别问了。我只知道,他昨天半夜打电话叫我赶过来,告诉我这里的地址,让我找到你,把钱转给你。”

  任苒怔怔地坐着,晚秋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斑驳光点,她脸上是毫无波动的寂静。这三年里,她在网上搜索过祁家骢的名字,没有任何结果,他似乎已经在茫茫人海中销声匿迹;祁汉明到澳洲探视刚出生的孙子时,她鼓足勇气单独向他打听,他神态复杂地摇头说,祁家骢只跟他母亲有偶尔的联系,从来没透露过他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

  她想,她只能等待。

  然而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阿邦小心地叫她:“任小姐——”

  任苒终于回过神来,涩然一笑,“不让你为难,阿邦,我们走吧。”

  他们步行,来到不远处一家银行,阿邦拿到她的银行卡,在柜台那里忙碌着。她坐在营业大厅的椅子上等着,进进出出的人流,似乎跟她隔着无形的距离。只有当阿邦叫她过去签字时,她才回过神来。

  转账的效率非常高,阿邦坐到她身边,将银行卡还给她,再递给她一张单据回执,上面清楚打印着她卡上多了二百万元现金。

  她长久地盯着单据,突然无声地笑了:“看来我确实有投身金融业的天分,甚至在没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就做了一个非常合理的投资,三年时间,这么高的回报率,我应该满足了。”

  阿邦yù言又止,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她站起了身,“替我谢谢他,再见。”

  出了银行,任苒信步走进z大校园,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她从小熟悉的环境里走着。上次她也曾这样走过,那是三年前,她初尝爱qíng的喜悦,嘴唇肿胀,带着朦胧的向往与不确定。

  她的指尖触着口袋里那张薄而硬挺的银行卡,这就是这一段感qíng留给她的全部吗?一个量化的数字,一个毫无拖延而且不必见面的了结,倒也很适合祁家骢断然的作风。

  她转得疲惫之后,神态恍惚地走回家,呆立了一会儿,进去收拾了一个包,然后去了火车站。她买了去北海的车票,上车之后才给祁家骏打电话,告诉他,她要出去两天。祁家骏疑惑地追问:“怎么这么突然要出去,不是马上要去北京了吗?”

  “阿骏,我去北海待两天就回来,别担心。”

  祁家骏当然记得三年前她是从什么地方回到z市的,顿时大怒,“他跟你约好了在那里等你吗?”

  “没人等我。”任苒小心冀冀地说,“我只去两天,以后我再也不任xing到处乱跑了,我保证。”

  祁家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地挂了电话。

  任苒到了北海,直接去国际港码头,然而一路打听下来,并没有船驶往双平。工作人员告诉她,“今天天气不好,可能会有台风,那边的渔船都没有过来,不如等两天。”

  “可是我没时间等。”她看看铅灰色的天空,一阵烦乱。

  “那你可以先到涠洲岛,再看有没有渔船过去,要去也得赶快,看风势,可能马上班船要停航了。”

  她接受建议,买票登上去涠洲岛的快船,海上风大làng急,船上只有有数的乘客,有几个跟她一样,经不起颠簸开始呕吐,好在快船比她几年前坐的渔船速度快得多,只一个多小时便接近了涠洲岛。在船上,她看向远远的东南方,只见黑云厚重地积压在双平上方,小小的岛屿在海面上显得漂浮不定,她不由得暗暗心惊。

  上岸之后,天气更加yīn沉,风势加急,她问遍码头,没一艘船去双平,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与她一起站着避雨的一个海鲜批发行老板直摇头:“小姐,不用找了,台风肯定要提前来了,预告说会到十级左右,所有船只接到通知全部回港避风,这种天气出海是找死。”

  “台风会持续多长时间?”

  “这个说不好,从几个小时到几天都有可能。”一个年轻的伙计cha言,“一个月前的那场台风最好笑,上午还是狂风bào雨,学校都放假停课了,结果到下午天气就转晴了。”

  任苒只得按他们的指点找一间就近的酒店住下,透过面海的窗子看出去,风势越来越大,透过紧闭的窗子fèng隙有呼啸的声音传来,远远的海面掀起滔天巨làng,bào雨倾泻而下,瞬间天地茫茫。

  这一场bào风雨断断续续持续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止住,移动基站信号中断。到第二天任苒出门时,云开天明,到处是台风过后的láng藉景象,码头却一片繁忙,那个海鲜行老板告诉她:“现在双平那边的渔船肯定忙着尽快出海捕鱼,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会到这边来卖鱼再带客回去。其实那是个巴掌大的小岛,你站在涠洲岛朝东南看就看得到,没什么可玩的,不如就在涠洲岛上玩。”

  她站到海岸边,看向东南方的双平。

  隔着将近十海里的距离,在初生的太阳笼罩下,那个岛看上去小而孤单地悬在海平面上,她突然不明白这一次的旅程为的是什么。就算踏上双平又怎么样?

  爱qíng终结于不知不觉之中,对一个深切怀念母亲,却甚至怯于母亲长眠墓园的人来讲,这种凭吊方式显得如此荒唐。

  她安静了一整天的手机响起,祁家骏急迫的声音传来:“小苒,你在哪里?”

  “我……”她讷讷地说:“在涠洲岛上。”

  “我在北海找了你大半天了,你在这种台风天里跑到一个岛上gān什么?”祁家骏气得声音都变尖锐了,“你疯了吗?”

  她无言以对,停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阿骏,我这就回来。”

  她退了房间,直奔码头,和大群滞留岛上的游客一起挤上返航的班船,返回了北海。

  祁家骏在国际港码头外等着她,她站到他面前,等着他的训斥,然而,他看上去尽管疲惫,却已经安静下来,只打开三菱跑车车门:“上车。”

  “你……开车过来的吗?”

  “我昨天听到天气预报说北部湾有qiáng台风就去了机场,不过航班都停了,只能开车赶过来。”

  “我都说了,我过一天就回去。”

  祁家骏冷冷地说:“你有突然消失的前科,我不想再那样大海捞针一样找你。”

  任苒无言以对,只得垂下眼帘,再度说:“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祁家骏硬邦邦地说,“你给我解释一下,如果他根本没约你,你这么死心眼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是什么意思。”

  “再没人给我等了,阿骏。明夭我会去北京,以后好好工作。”她面无表qíng地抬眼看着他,平静地说。

  祁家骏被她眼底的死寂震住,伸手握住她的手,再没说什么。

  从北海到Z市全程高速,路况十分好,开车回去花了六个多小时,到任苒家时,已经接近huáng昏时分,维修工人正在清场准备离开。

  祁家骏送他们走后,招呼任苒过去,“你看这个木匠师傅的手艺真不错,这个缺口补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任苒定睛看着那个楼梯扶手,的确,需要努力辨认,才能看出修补的痕迹。

  “替我谢谢那位师傅。”

  “走,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去。仰头看着屋顶。在她的要求下,只做修补,不做翻新,屋子的外观维持着原状,只是所有的外窗更换成深红色的木制百叶窗。

  “明天就可以全部完工了。”

  “我明天去北京,也许在那边打拼个几年,我可以选择回来工作,在这个房子里好好住下来。”

  “那再好不过了,我也会回国。”

  “阿骏,我们一门心思往外面跑,再想着回来,是不是很可笑?”

  “如果你没离开,怎么可能知道哪里才是你最喜欢待的地方。”

  她也长久地仰头,看着屋项的天空,然后笑了,“没错。”

  如果不曾去看过外面的世界,她会安然停留在原处吗?

  如果她没有投入那一段感qíng,她会不会终身遗憾?

  虽然开始与结束都如此不由她选择,可是她已经经历过。

  她想,那就这样吧。

  任苒与祁家骏同机到了北京,祁家骏转机去墨尔本,她留在这个城市,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20世纪的头几年,外资银行不断在国内开设营业xing机构,并且开始推行本土化战略。任苒经过初期培训,分去银行资产管理部门做analyst(分析员),虽然由学校转入职场,面临不少挑战,但她学习能力qiáng,又肯吃苦,上手还算顺利。

  她上班的地方位于北京繁华的CBD,找中介看了几处房子后,她在jiāo通便利的居民区内,租住了一个一居室独自居住。她和这个城市成千上万满怀梦想的年轻人一样,按固定的时间上下班,闲暇时与同事去卡拉OK或者酒吧小坐,看看电影或者话剧,通过各种网上社区结识新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开始认真考虑职业前途。

  她毕业的学校是澳洲八大名校之一,所学也是金融专业,加上英文流利,与上司沟通没有障碍,有她的优势,但同事之中既不乏手握各类专业资格证书的国内外名校硕士博士,学历优势明显,也有人经过国内银行实战磨砺,从业经验丰富。在这样的环境里,由不得人有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想法。她经过认真比较,决定趁着自己年轻,再去读一个在职硕士学历,同时准备CPA考试。

  祁家骏知道她的打算后,连连感叹国内竞争竟然已经激烈如斯,也许他也该读个硕士再考虑回来,或者gān脆终老澳洲,“也许新西兰也不错,那边空气更好,买个小农场,养养牛羊,种种有机农作物,无拘无束,多好。”

  任苒嗤之以鼻,“你这种典型的城市动物,连墨尔本都嫌闷,丢到乡下度假一周肯定叫受不了,居然想去经营农场,别逗了。”

  两人隔着网络jiāo流,多少恢复了昔日的无话不谈。祁家骏笑道:“不然怎么样,我也快毕业了摆在面前的只几条路,不接着读书,就得回国帮家里经营那份出口加工生意,应付工商税务海关,那恐怕比去新西兰种地养羊还要无聊。”

  “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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