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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你的姓氏_青衫落拓【完结】(85)

  甘璐打尚修文手机,他已经转入了秘书台。她猜他正在开会,一时无法可想,只得稳住心神,打开买回来的东西,开始准备晚饭。

  她拿出牛脯,先用刀背拍松,再切成均匀的小块,下到锅中煽炒到变色,加入调料与番茄沙司和切好的番茄,一起放入砂锅里,大火烧开,再改成小火炯上。她正将西芹切成小段,身后响起贺静宜的声音,“刚才坐在那里,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全无所事事地晒太阳了。”

  “无所事事大概不是jīng英的生活方式。太阳快落山了,抓紧时间继续晒吧。”甘璐头也不回地说,手上切菜的节奏丝毫不乱。

  “这边安静得……像世外桃源。你知道冶炼厂那里乱成什么样了吗?”贺静宜并不等她回答,己经接着说了一下去,“当然你不用知道,你可以安心做一个快乐的主妇,对那些事不闻不问。”

  “冶炼厂的混乱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我能解决的。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愚人天堂早被你嘲笑过了,不用今天特意追过来继续吧?你直接去找修文谈,比留在这里看我做饭不是有意思得多吗?”

  “你待在这里不走,他怎么可能跟我联络?”

  甘璐耸耸肩,“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贺静宜冷笑起来,“尚太太,你的确有点儿讽刺的天才。而且你选择了一个最好的现身时间,放着工作不做跑来这边,恰好堵住了我跟修文的谈话,让他没法直接出手帮我。可是你得知道,我们有过很深的感qíng,他不会眼看着我被吴畏害到去坐牢。你就算在这里待着不走,也肯定看不到那一天的。”

  “抱歉,我对你的去向没你想象的那么关心。我来这里,可不是特意关注你是坐玛莎拉蒂,还是坐牢。别墅的风景你应该看完了吧,太阳也落山了,我没准备你的晚饭,所以,你现在告辞的话比较好。”

  “我们做一个jiāo易吧,尚太太。”

  甘璐放下菜刀,拿擦手巾擦一下手,回身看着她,笑了,“你知道我是当老师的,一般老师最怕碰到的就是冥顽不灵的学生,任你怎么教化,说得舌灿莲花,也是枉然。不过,一般来讲,这种状态会随着叛逆期结束,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原来老师说的话多少也是有道理的。至于贺小姐你这样的谈话对象,说实话,我以前没碰到过。”

  贺静宜似乎被触怒了,可是又勉qiáng控制住自己,“听我把话说完。请你尽快离开这里,别gān涉修文的决定,让他自行处理这件事。以后我再不会介入你们的生活。”

  “恐怕你没权力对我提要求。”甘璐和颜悦色地说,“而且,我不会稀罕一个需要别人承诺不介入才能保持正常的生活。”

  “你对修文这么肯定吗?他只是经历了太多事qíng,累了,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而已。你适时出现,得到了他。可是像他那样的男人,你最好永远也别指望拥有他的全部。”

  “我对感qíng这个东西,从来没你那么肯定,贺小姐。不过我坚信,哪怕得到了某个人的感qíng,也并不意味着一种占有,更不意味着从此就拥有了向某人予取予求、需索无度的权力。”

  贺静宜森然说道:“别跟我布道,也别职业病发作,对我说教。你没有经历过那样深的感qíng,不能理解我和修文之间的过去,我同qíng你。现在我们回到正题,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离开这里?"

  “你似乎热衷于做jiāo易,贺小姐。你昨天要跟吴畏jiāo易,居然不想想,你能出的价钱,相对于他早晚有一天会继承大笔股份的旭异算得了什么。现在你又想跟我jiāo易,可是你出的条件打动不了我,我不认为你有跟我jiāo易的资本。不过没关系,”甘璐笑了,“你也别急,我后天要上班明天肯定要回去,你可以尽qíng去跟修文jiāo易,看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暮色降临,厨房内光线渐渐昏暗下来,天然气灶上坐着的砂锅发出轻微翻滚的声音,火光映得立在旁边的甘璐脸上明暗不定。贺静宜能清楚看到,她目光平静明澈,没有任何波澜。

  听到甘璐明天就要离开,她本来该松一口气,可是她的心底却一紧。她从昨天晚上开始打尚修文的手机,一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接听。她只能把这归结于甘璐的到来。她安慰自己,尚修文有太太在身边守着,当然不方便跟她联络。

  他肯定不会坐视她不理——她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然而内心的惊惶越来越大,她整晚失眠,在酒店房间里踱来踱去,仿佛又陷入了几年前父兄被捕、母亲成天哭泣、求告无门的那种状态之中。

  她想,只要甘璐离开就好办了。

  然而,眼前这个女人含着笑意拒绝jiāo易,轻松地说肯定会离开,分明对于自己的先生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一股凉意从心底漫延开来,浸没贺静宜的全身——也许你期待的拯救根本只是一个虚幻,她猛然摇头,不许自己继续想下去。

  她没来由地憎恨甘璐这个平静的眼神,这个笃定的神态。她想跟自从与甘璐见第一面以来一样,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打破这女人的这份自信,往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石块,看涟漪扩散,看她的淡然出现fèng隙,这个过程曾给她莫名的满足感。

  然而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她全身绷得紧紧的,身体里却似乎有某个冲动在蠢动叫嚣着,只想狠狠发泄出来。

  厨房里气氛骤然诡异起来,甘璐被她死死盯过来的、透着近乎疯狂光芒的眼神吓了一跳。正在这时,她搁在调理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轻快的铃音在弥漫着莫名紧张感的安静的室内盘旋,让她的心更加收紧。贺静宜似乎也吃了一惊,目光移向了她的手机。

  甘璐看着贺静宜,暗自戒备。她头也不回,慢慢伸手过去,摸到手机拿了起来,“喂?"

  “璐璐,是我,刚开完会,你给我打了电话吗?"

  甘璐正正对着贺静宜,努力保持着正常的语速,“打电话?哦对,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就回来。饭做好了吗?”尚修文的户音透着轻松。

  甘璐眼睛一眨不眨,几乎有点儿跟不上他的问题,“饭吗?哦,还没有。”

  “别急,等我回来,我最爱看你做饭的样子。”

  “修文,”她叫他的名字,只见贺静宜的瞳孔猛然收缩,她将声音再放低一点儿,“贺小姐在这边。”

  “她来gān什么?”尚修文一怔。

  “大概是有事找你吧。”甘璐尽可能平静地说,“她在这边等你很久了。”

  贺静宜一步跨过来,夺过手机,似乎要说什么,却只听听筒里传来尚修文的声音,“璐璐,别紧张,我马上赶回来。”

  她一下bào怒了,狠狠将手机摔到地上,只听一声脆响,小小的手机在青石板上四分五裂。甘璐惊得后退一步,她却bī了上来,哑声笑道:“你怕了吗,尚太太?”

  甘璐背靠着调理台,退无可退了。她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恐惧,“贺小姐,请冷静——”

  贺静宜冷笑,“做jiāo易才需要冷静,你不是说我甚至没有跟你jiāo易的资本吗?”

  “修文马上快回来了,你可以好好跟他谈。我已经说过了,我一向不介入他的公事,更不会gān扰他的决定。”

  听到尚修文的名字,似乎多少唤回了贺静宜的理智。甘璐平和的声音也让她绷得紧紧的身体一点点松弛了下来,慢慢恢复了正常。刚才那一阵郁积于心的qíng绪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伸手扶住了身边的调理台。这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机械地拿出来接听。甘璐紧张地看着她,只见她一下挺直了身体,凝神细听着,“陈董事长也在那边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隔了一会儿,她神色一变,“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甘璐听到发动汽车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一时没心qíng再做其他菜,便关掉气灶,坐到调理台边的吧椅上,用手撑住头,只觉得心跳得激烈,手心竟然沁出了一点儿冷汗。

  没等她松弛下来,一声声锐利的喇叭声划破寂静从大门那里传了过来。她惊得一抖,随即才醒悟,忙跑到客厅,按了开启大门的按键,从可视对讲的监控屏幕上看着贺静宜的车开出去,赶紧关闭了大门。

  手机突然中断通话,再打过去,怎么也打不通。贺静宜突然出现在别墅,尚修文联想到电话里甘璐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平时,他没法保持镇定了,匆匆开车急速往回赶。

  在拐向风景区入口的路上,他老远便看到一辆红色玛莎拉蒂横在路中间。残阳半沉入远方的群山,晚段绚烂如血,暮霭沉沉之下,贺娜宜抱看双臂倚车而立,那是一道曼妙的曲线。他只能减速,将车停到离她不远的地方,走了下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

  “贺小姐——”

  “叫我静宜,修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请叫我静宜,和我们刚认识时一样。”贺静宜轻声说。

  “我们不是刚认识了,静宜。”

  贺静宜脸色苍白里,一阵失神,“对,人生哪得只如初见。我们兜兜转转,站到这里,你是别人的丈夫,我是那个害你母亲仕途失意、父亲早逝、公司倒闭的前女友。我再怎么想留住你,也是徒劳了。”

  “留不住的,就放手好了。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为难别人。”

  “可是命运一直为难我,谁来让命运放过我。”贺静宜声音沙哑地说。

  “命运不会假手你来gān扰别人的生活,更不会假手你去用行贿这种手段决定冶炼厂近三千名职工的去向。静宜,别把一切推到命运头上。”

  “那么就是说我自作孽不可活了?"

  尚修文平静地说:“每个成年人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对自己负责很久了,修文,你想象不到我经历的生活。那一段过去,只有你家付出的叫代价吗?我父亲死了,哥哥坐牢到明年才可能出狱,妈妈只会哭,哭得眼睛快瞎了。我要不想被bī疯,就只好狠下心来离开。我甚至没有大学毕业文凭,到处碰壁,做所有能找到的工作,寄钱回家,直到碰到陈华。”

  “我从来没去做这种比较:谁更惨一些,谁的牺牲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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