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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14)

  沈红伟用四川话和她笑骂,“你个瓜娃子,还想男女通吃。”

  他们小两口抱着电话打qíng骂俏,我走进厨房去洗碗。

  方云晓终于煲完qíng话粥,晃到厨房来,倚着门口笑嘻嘻问我,“现在吃饱了,可以说了嘛,是谁招惹你不痛快,我先猜猜,是不是姓穆的在你调职这事上捣乱了?”

  我慢吞吞说,“人事通知中午就发了。”

  方云晓一愣,哈哈大笑,冲过来又是一个拥抱,立马翻箱倒柜要找我私藏很久的两瓶红酒出来喝。她拖了两把长椅到阳台上,倒好酒,给威震天也摆了个垫子。

  今晚的风很凉慡,只是城市里鲜少见到星星,也没有月亮。

  我们都脱了拖鞋,高高翘起腿,搭在花架上。

  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那点不痛不痒的事,我像在说别人的八卦一样,将午间电梯里和穆彦的对话说给她听,也许是经过了酒意的熏染,听上去自己也觉得轻飘飘,懒洋洋,好似真的不关痛痒,已经没什么大不了。

  方云晓听了很久没有说话,不像她平时火爆的脾气。

  我以为她有点醉了。

  过了好一阵,她却低声说,“安安,我该早一点告诉你的。”

  我转过头去,“告诉我什么?”

  她低头转着手里的酒杯,“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穆彦吗?”

  我喝光杯底剩下的一口酒,“说吧,还有什么好料没告诉过我。”

  她在椅中蜷起膝盖。

  “记不记得你刚去销售部不久,有一次你们部门聚会,你感冒了提前回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酒吧玩?那时我还没搬出去,孟绮和我们也还没闹翻……”

  我眯起眼睛,微醺里,似乎有一点印象。

  “那天我也和同事在那边吃饭,经过你们最爱去的那间酒吧M9,还不知道你已经提前回去了,就想进去找你。”方云晓缓缓说,“打你和孟绮的电话,都没听见,进去转了一圈没找着人,我就顺便去了下洗手间……你知道M9的洗手间后面是休息区,有屏风遮挡,那个屏风是从印度来的,我觉得很漂亮,专门绕过去看。”

  她顿住了话音。

  我盯着手里的空杯子,目不转睛盯着,“然后呢?”

  她低声说,“我看见穆彦靠在休息间沙发上,有点喝高了的样子,闭着眼睛,孟绮坐在旁边,身体贴到他身上,凑在他耳边说话,慢慢跨坐到他大腿上……穆彦却在笑,一直没睁眼,任由孟绮缠上去……我实在看不下去,那天之后,我对孟绮就开始冷淡了,你还问我为什么不高兴……”她转头看我,带着歉意,“安安,当时不和你说,是想到一个是上司,一个是好朋友,你又对穆彦……如果知道了这事,我怕你在公司待不住,无缘无故把自己工作赔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叫我,“安安?”

  我嗯了声。

  “安安!”她担忧地从椅子里坐直起来,盯着我的脸。

  “我听到了。”我慢慢拿起酒瓶,慢慢往空杯子里倒酒,慢慢回答她,“是该早点说,不过也不算晚,现在知道也好。”

  “安安……”

  我摇头不想再听了。

  今天听到的各种话已经足够多,多得像无数绵密细针,充斥在我耳朵里、脑海里、心里;也不想再听任何安慰与劝解,有些毒,没有解药,只能在疼痛中等待自愈。

  我端了酒杯,对方云晓说,“这酒真不错,我们gān杯吧。”

  这天晚上我们将两瓶红酒全喝光了。

  方云晓真是酒国英雌,天生的好酒量,我没法喝过她。

  从阳台喝倒客厅沙发,最后我们横七竖八靠在一起,晕晕乎乎说了些什么,谁都不记得,只迷迷糊糊记得这么几句话——

  “你说,那么多人拼命挣钱,拼命往上爬……我也想挣钱,可是挣到钱以后又gān什么呢?”

  “挣了钱嘛,我就和沈红伟一起买个海景豪宅,养一群狗,生几个孩子,一辈子相夫教子。这辈子做不成老板娘,就好好培养儿子,做老板他娘!”

  “猪啊你,还生几个!”

  “你才是猪,说说,你想gān嘛?”

  “不知道。”

  “不知道也要说!”

  “嗯,那就挣很多很多钱,开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司,从总经理到前台,全招清一色的美少年,身材要像吴彦祖,长相要像金城武,让他们每天八小时,全都围着我和我的钱转……”

  第十章(上)

  宿醉醒来的清晨,我头痛yù裂,看着镜子里浮肿、黯淡、疲乏的脸,只想一头撞昏过去。

  昏了就不用像鬼一样青面青口地跑去公司吓人。

  难道第一天做纪远尧的秘书,我就要这个鬼样子?

  难道要穆彦看到我一夜之间憔悴得像失恋少女?

  不,我要容光焕发,全身装甲。

  翻出化妆包一阵手忙脚乱,涂涂刷刷……粉底、腮红与唇彩,真是女人的恩物,再憔悴的脸色经过遮盖也能焕然一新。平时我很少上全妆,刷点散粉、眉粉,抹一层淡色口红就算完。今天又是黑眼圈又是醉后浮肿,不得不劳师动众,将眼影一层层仔细涂好,睫毛刷上。

  索xing头发也盘起来,显得jīng神好一点。

  高跟鞋、衬衣、丝袜、短裙,就是女人的全副武装。

  我准点踏进公司大门。

  前台笑着说早安,敏感视线从我踏出电梯,就一直紧紧附着在我身上——以往每次我穿了新衣,或发型稍有变化,这个眼尖嘴甜的女孩总会第一时间恭维我,会说“小安姐今天好漂亮”这样的话。但今天她什么也没说,只用疏离客气的目光远远注视我。

  纪远尧已经在办公室了,我拿着昨天整理好的几份文件去向他报道。

  昨天他只是一个下午不在,各个部门送来需要等他签字的书面文件,就都积压在我的办公桌上,下班前费了不少工夫才整理好。

  他在电脑前一边漫不经心回复邮件,一边问,都是些什么文件。

  我一一择要说给他听,递给他看了,确认是电子版已通过审核,并有逐级主管领导签字的文件,他又再过目一遍才签署。

  看到其中某一份时,他递还给我,那是企划部提jiāo来的,上面已有穆彦的签字。

  “程总的签字呢?”他头也不抬地问。

  我哑然。

  纪远尧淡淡说,“以后这种东西直接扔回去。”

  “知道了。”我抿抿唇,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事qíng吩咐。

  “有。”他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半天没说话,提笔刷刷签上名字,这才抬眼递给我,也是今早第一次正眼看我,“怎么样,适应吗?”

  我微笑回答,“正在适应。”

  纪远尧抬手推了推眼镜,半开玩笑半责怪地说,“那好吧,给你一个星期适应够不够?”

  “一星期?”我装傻,“还以为只有三天呢。”

  纪远尧大笑起来,“那就三天,这三天里允许你犯错。”

  “谢谢纪总。”我笑着退了出去。

  我知道我在取悦他,换作其他人面前,我不会用这种娇柔俏皮的态度说话。

  以前我也从不这样对待穆彦,相反,在穆彦面前我尤其克制、礼貌,近乎冷淡。

  尽管在销售工作中适当发挥女xing魅力的优势,是一种常规,我一直明白,却不屑于那样做,总觉得靠这样得来的成果,不是真正实力的体现。败给孟绮,离开销售部,曾经一度让我对这感到怀疑,不知道这个社会是否只看结果,不论手段。

  接下来调入行政部,面对苏雯这样的上司,我选择低调,再低调——不和她用同款的香水,不穿比她更贵的鞋子,不在她面前争抢任何风头。

  苏雯是个节俭顾家的女人,她有能力购买大牌包包和衣服,但除了年会晚宴,我没在她身上见过任何奢侈品。行政部门永远不缺少年轻好看的女孩子,苏雯随时都在担心别人对她的威胁,不仅来自工作的威胁,甚至也来自衣饰妆容。

  而现在,在纪远尧这样的上司面前,我很安心,不会像面对穆彦一样敏感、紧绷、克制,也不用像面对苏雯一样谨慎低调——我终于可以安心地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年轻女子,我根本不必以展现女xing魅力为羞耻。

  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个童话,有一只习惯生活在暗处的灰色小蝴蝶,某一天突然被bào露在明亮阳光之下,才发现自己灰色的翅膀其实也可以闪亮。

  我的职业道路至今走得并不成功,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再来一次失败,我会无法原谅自己。在这条势必咬牙走下去的路上,我需要一切可推动的力量,需要被上司认可,也需要被他欣赏——无论是从上司对下属的角度,从总经理对秘书的角度,还是从男xing对女xing的角度。

  但这和孟绮不一样。

  这是策略,不是目的,我这样对自己说。

  回到桌前,拉开身后落地百叶窗帘,俯瞰着脚下密集的,川流不息的车与人,我在心里再一次对自己说,这不一样,我不会和她一样。

  企划部被驳回的这份文件是关于新项目前期推广的进度计划,如果计划通过,第一轮的推广预热就要开始了。穆彦在这方面向来很敏锐,总比同行动手早,善于不动声色从全方位进行宣传渗透,逐步加热,一到时机,全面发力的效果会非常惊人。

  但这份计划书上,却没有程奕的签字。

  我打电话给企划经理徐青。

  徐青是个标准的企划人,头脑反应一流,为人十分灵活,谈吐滴水不漏。他在电话里没有问纪总为什么驳回,只说声知道了,就叫我把文件给他送回去。

  跑一趟36层并不费事,以往我对跑腿毫不介意,但今天我告诉他,这里有事不方便走开,请他派人下来取——因为若是叶静,相信他绝不会这样随口支使。

  徐青叫了一个企划部的职员下来跑腿,以往与我也认识的。我趁此询问他,为什么没有程总签字的文件会越级送上来。他很尴尬,解释说经办人并不是他。我知道这种重要计划是由主管直接制订,但只装作不明白,诧异问他,“怎么会这样子,你知道公司对越级上报是很敏感的,搞不好会让穆总很难做啊。”

  他忍不住吐了苦水,“就是因为穆总和程总意见冲突,这个计划从上周就讨论起,周末都在加班讨论,周一还是没有定论,这才直接提上来给纪总定夺。不然你想想,我们下面的人,哪敢这么大胆越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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