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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寂与寞的川流上_寐语者【完结+番外】(9)

  人在利益的诱惑下真的就那么弱不禁风,一点点底线也守不住吗,我以为,前男友的软弱只是一个例外,在现实里消磨掉的恋qíng只是因无缘,可是现在我发现,也许是我错了,是我一厢qíng愿把别人想象得太好。

  终于连喜欢过的人和要好过的朋友都不能信赖,这样的觉悟难道就是成长的代价。

  眼泪滚落,一颗颗到一行行,哽咽到抽泣,从来没有在一个外人面前哭成这样láng狈,原来真有qíng绪失控这回事,喝了酒,自己好像变成另外一人。

  我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不知穆彦几时将车静静停靠在一条安静的路边。

  “安澜,没关系的。”

  他轻声说。

  我摇头,“不是,我不是为这个。”

  我想他指的是孟绮抢去的那个职位。

  “我知道。”他从旁边抽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给我。

  接过薄薄一张面纸,我忍泪看他,更qiáng烈的酸涩冲上眼眶。

  我将脸转过,朝向车窗外。

  窗外不时掠过的汽车灯光,明亮晃眼,令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那时候鬼使神差,因他而对这个行业萌生无限向往,现在我会是广告公司一个勤勤恳恳的设计师,中间也不会遇上这许多流离波折。

  早在面试之前,他就已带着点点光芒撞进我眼里,自己却全不自知。

  他的视线当然不会在广告公司一个小实习生身上停留。

  那时我是设计助理的助理,他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别的客户都是等着广告公司上门提案,他有时却会亲自到我们那来,进度中随时过问,一有不满意就叫重做。负责他那个组的项目经理,被折磨得很惨,对他又敬又恨。

  我见过他几次,除了仰望,没有非分之想。

  我们那个自恋、刻薄、对下属颐指气使的秃顶设计总监,在他面前总是一脸灿笑,点头如啄米,总是一味迎合穆彦,或者说是,迎合穆彦所代表的客户——金主——钱。

  那时我天真烂漫,一心觉得设计应该有自己的灵魂,没有坚持的设计师和机器无异,软掉了骨头的设计师就不该是设计师。

  做一个好设计师是我最初的职业梦想,也是幻灭得最快的梦想,半年的实习之后,我明白什么灵魂,什么设计,一遇到金主就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顺着专业道路走下去,以后我也会是这样一个设计师,在夹fèng中妥协致死。

  与其这样,为什么我不做一个施压的人,就像穆彦——做他那样的人多么好,永远意气风发,锐气夺人,一句话就能将别人辛苦几天几晚的成果碾成垃圾,再一句话,又可以让别人的心血起死回生。

  某天一早翻开报纸,看到穆彦所在的那家公司登出巨幅跨版招聘广告,我的职业轨迹,甚至人生路线,就在那鬼使神差的一刻转向了。

  应聘时穆彦看见我的实习履历,诧异问,我从没见过你吗?

  他差点就要怀疑那履历的真实xing。

  可他怎么没见过我呢,每每当他在总监的引领下目不斜视走进会议室时,我趴在电脑前润色修图修到眼花,只露出半张脸来偷偷一瞥,或是当他离开经过前台时,我低头坐在一旁,帮前台姐姐整理传真件。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影响了我,左右了我。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他一句“纸上谈兵”,我就赌气愿意接受助理的工作,那是骗自己的。

  那时还谈不上qíng愫吧,我是真的向往他,想要成为他。

  谁又知道这份向往会在后来一天天发酵成倾慕,酝酿成暗恋,像一坛酒在地下埋了那么深,那么久,终于有一天,还是藏不住味道,丝丝渺渺地钻了出来。

  这样一个酒醺人醉的深夜,我在昏暗车中这样望着他,这样望着他……心底有个声音发了疯似的,想冲口而出,将这一切都告诉他,让他知道,全都让他知道。

  “穆彦。”

  我叫他的名字,以为自己用尽了力气,声音却低如蚊蚋。

  他沉默而温柔地在我手臂轻轻拍了拍。

  “不哭了,安澜。”

  他像在哄一个婴儿,手掌覆上我手背,扣住手指,轻轻摩挲我的指尖。

  我再也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慢慢倾身靠过来,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清淡气息,和体温一起隔着衬衣透出……黑暗里,相距毫厘,我耳鬓间发丝拂到他下巴,他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我颈项,苏苏的痒。

  我什么也无法说、无法动、无法想,恍惚如被魇住。

  这个时候,他顿住了,一动不动。

  像一只敏感的狐狸在猎物入口前突然迟疑。

  我和他的目光在黑暗里相jiāo。

  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迷茫复杂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呼吸比之前更乱,脸上消失了白天的锐利冷漠,眉梢眼角像被洗过一遍,只见年轻、gān净又柔软。

  路上有车经过,雪亮刺目的远光灯柱扫进来,刀一样掠过他的脸。

  我也被这灯柱刺得眯了眯眼睛,极短的一瞬,再睁开发现一切都变了,像童话中魔法失效。

  他如梦初醒似的,覆着我的手拿开了,脸上朦胧神qíng突然变回清晰,柔和线条又坚硬起来,眼睛里那一湖水,像在寒风里眼睁睁看着凝结。

  前一刻还相距毫厘,这一瞬已远在千里。

  小时候看电影里一男一女即将亲热的镜头,会突然被切掉,黑暗座位中的观众发出一片不满足的嘘声——原来这种戛然而止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也会被嘘。

  被一种名叫自尊的东西,嘘得无地自容。

  第二天、第三天、第很多天过去……他像彻底失去了那个晚上的记忆,再照面也没有任何异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事实上也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他平静如死水一湾。

  我也一样。

  至少看上去一样。

  不久后发生了一件事。

  我出于举手之劳的好心,帮了一个刚进销售部的新人,他得到我给的信息,却不用于正途,反倒以此挖空心思撬走了另一个同事的客户,打的是坐收他人之利的算盘。那个同事也不是省油的灯,从中使坏,让谁也抢不到单,最终使公司流失了一个客户。穆彦对这事大为光火,让那两人一起滚蛋。

  我也被牵扯进去,被穆彦叫进他办公室,没头没脑一顿训斥。

  积压已久的委屈愤懑,在那一刻爆发,我对他忍无可忍。

  我把他顶撞回去,生平第一次威风凛凛地对上司发飙。

  “我对我带来的麻烦道歉,但我不接受你的指责,之所以发生这种事,我想原因不在于一两个员工身上,如果团队本身的竞争机制没有问题,也不会一再有空子让人钻。”

  我qiáng调了“一再”这个词。

  穆彦脸色铁青,问我为什么从不检讨自身问题,不反思自己的xing格缺陷。

  我反问他,我有什么xing格问题。

  他说我个xing尖锐、qíng绪化、把个人感受摆在工作之上、没有整体观念……一顶顶的大帽子甩下来,砸得我急怒攻心、眼花缭乱、满腹委屈梗在喉咙里,梗得人想吐血,当他终于停下训斥,端杯子喝水歇气的时候,我平板着一张死人脸说,我要辞职。

  第六章(下)

  “是这里吧?”

  穆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猛然回过神来,车已停在我家楼下。

  他转头看我,侧脸的角度,微笑的样子,和记忆里都一样,像时空发生了重叠。

  我看着他,喉咙里突然gān哑,gān哑得发疼。

  他将脸转了回去,双手搁在方向盘上,低声说,“上去吧,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开了车门,恍惚在下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声谢谢、晚安,却看见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缚在安全带下的身姿,有种奇怪的不自然。

  “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他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刺人。

  “安澜,你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

  这句话是在心里想的,还是真的说了出来,我不确定。

  今天的安澜不是那时的安澜,我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笑,“穆总,晚安。”

  他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推门下车,走进楼里,走进电梯,一直开门进屋,坐在沙发上,才觉得眼睛gān涩,全身酸软,突如其来的厌弃感把我击倒。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觉得周遭一切无不可厌,没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穆彦,什么总秘,什么他妈的工作……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威震天跳上来,大头抵在我腿上蹭,ròu呼呼的爪子一下下踩我。

  “踩什么,我又不是沙包。”我没好气吼它。

  这猫平时挺有自尊心的,今天被我吼了也不赌气跑开,依然无耻地粘上来,蹭我的手。

  都说物似主人形,是不是它就像我一样厚脸皮,长不了记xing学不了乖。

  这一夜我辗转很久不能入睡,思绪纷杂,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

  刚睡一会儿,手机在枕边响起来,我勉qiáng撑起眼皮,看见来电显示是苏雯。

  我一惊坐起,再定神一想,是周六没有错啊。

  “安澜,纪总提前回来了,十点有个要紧的会议,你得过来加班。”苏雯的声音像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我浑浑噩噩地答应了,躺回去和枕头不舍缠绵了会儿,终于痛苦地爬起来。

  洗脸的时候,凉水泼到脸上,我清醒过来——纪总回来开会,为什么要我去加班。

  赶到公司,没容我有时间向苏雯问个明白,她一脸黑气,劈头就责怪我磨磨蹭蹭来晚了。

  “马上准备一下,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你先去机场接纪总,把这个带给他,公司十点钟的会,他只有在路上的时间看看。”她递过来一个又厚又大的本子,语速飞快,“回头是和新项目设计方的会,有设计部的人在,你给纪总做好会议记录就行。”

  我一头雾水听着苏雯面面俱到地jiāo代注意事项,好不容易趁她喘气时,找到机会惴惴cha了句话,“苏姐,让我陪同纪总开会,这合适吗?”

  “不合适也没办法!本来是周一的会,突然提前到今天,叶静不舒服不肯来,我是想自己顶一下的,孩子奶奶刚打电话来,都高烧两天了,这才去医院,一去就说要住院,老太太什么都不懂,就会在电话里哭……”苏雯飞快咬了下嘴唇,仍是qiáng硬的语气神qíng,“这也正好是个机会,你去也好,提前给纪总留个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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