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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的蔷薇1野蔓_明晓溪【完结】(29)

  口鼻处压着氧气罩。

  她的一只手苍白无力地松松垂下,就像是……

  克制住心脏处传来的猛烈锐痛,越瑄死死握紧轮椅的扶手,试图再靠近些,医生护士们却已面色紧张地推着病chuáng,从他身前经过,朝急救室疾奔而去!

  “快!”

  越瑄急声,命谢平立刻推他跟过去,这时,救护车里又出来一人,赫然是越璨!

  唇色苍白,神色有些恍惚,越璨竟似完全没有看到越瑄,朝叶婴病chuáng消失的方向直直大步奔去!

  这样的越璨。

  跟平日的越璨判若两人。

  “哥。”

  在越璨视若无睹地经过他,向急救室奔去时,越瑄喊了一声!

  转头看到越瑄,越璨的眼底蓦然闪过一阵凛厉的寒光!然而只是一秒而已,他面色yīn沉地继续向急救室走,既没有同越瑄说话,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送叶婴来的救护车中。

  漫长的等待中。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如同刀锋缓缓划过,越瑄握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愈来愈白得发青,猛地冒出一阵咳嗽,他低头掩住唇,咳嗽一阵紧似一阵,咳得双颊cháo红如血。

  “二少。”

  谢平担忧地上前一步。

  胸口升起一阵阵yù窒息的急喘,越瑄吃力地挥挥手,闭目硬撑了过去。越璨站在急救室的门口,看着护士们紧张地进进出出,他面色yīn沉,一语不发。

  十几分钟后。

  常年跟随在越璨身边的谢沣和谢青赶到了。

  又过了几分钟。

  越瑄身边的谢浦也赶到了,低声同谢平询问了几句之后,他抬头对站在越璨身后的谢沣和谢青微微点头致意。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走出来说:

  “病人还在昏迷中,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才会醒。目前病人的状态还算稳定,生命没有太大危险,但是脑部受到多次撞击,脑震dàngqíng况比较严重,需要继续观察。病人的颈椎也受到了伤害,尽量不要移动她。”

  “谢谢您。”

  越瑄说着,正看到病chuáng上的叶婴被推了出来。

  苍白没有血色,她昏迷着,睫毛虚弱无力地闭在面颊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雪白的枕上。心脏痛得紧缩,越瑄吃力地控制轮椅,随着她的病chuáng一起向病房去。

  “越瑄,我要跟你谈一下。”

  身后响起越璨没有qíng绪的声音,越瑄一顿,轮椅慢慢缓了下来。

  “请你放过她。”

  病房隔壁的贵宾室,越璨面无表qíng地望着窗外依旧飘着的绵绵细雨,他的声音冷冷的,如同有什么在紧绷着。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越璨动作僵硬地点燃一支烟,“但是,你放过她,让她走!”

  “哥。”

  轮椅中,越瑄怔住。

  “你想要同森明美结婚,对吗?”吐出一口香烟的浓雾,越璨嘲弄地说,“好,我不跟你争。我保证你可以娶到森明美,完成你爷爷的心愿。”

  越瑄沉默不语。

  “怎么,不满意吗?你还想要什么?”越璨眯起眼睛,冷凛在眼底凝聚,“说出来,让我听一听。”

  “哥……”

  双手在轮椅上握紧,越瑄的胸口处升出一股窒息。

  “哥?”越璨冷笑,“你把她带回谢家,用她来试探我,用她来威胁我,你还把我当做你哥吗?!好,我承认,你赢了!你到底想要什么,说!”

  胸腔的呼吸变得急促,越瑄闭目,勉力说:

  “……我没有。”

  “你没有?”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事qíng,越璨冷冷勾唇,眼神冰冷,盯着他,“在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你就知道她是谁了!所以,素来冰山一般的二少,才会容许她接近。她欺骗你,她引诱你,你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那个傻瓜,她以为她的演技好得骗到了你,”重重吸一口烟,越璨涩声说,“她不知道,真正演技好的人,却是你。看着她处心积虑地做那些事qíng,努力想要引你喜欢她,你一定觉得很滑稽很可笑,是吗?”

  空气中弥散着烟糙的呛人味道。

  演技……

  是的,他原本也知道……

  那只是演技……

  面色苍白,越瑄猛地低下头,激烈地咳嗽起来!一阵重似一阵,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他的身体咳得有些抽搐,两颊渐渐血一般的cháo红!

  疼痛从双腿蔓延上来!

  抽搐着!

  一路蔓延上他的胸腔,与剧烈的咳意重叠翻搅在一起!

  “就是这副模样,”越璨眼神幽深,漠然掐灭指间的香烟,“当年,你是身体虚弱又苍白孤独的少年,口口声声喊我‘哥’,你看起来真是可怜,竟让我以为你是无害的。”

  第一次见到越瑄,是七年前那个冬日的午后,父亲眼神温暖地对他说:“这是小瑄,是你的弟弟。”

  轮椅中,苍白的少年略带腼腆地喊了声:

  “哥。”

  他原以为弟弟不良于行,后来才知道,是自出生就体弱多病,又患有严重哮喘,故常以轮椅出行。弟弟xing格沉默寡言,却每每在看着他时,眼底都有轻柔向往的神色。

  弟弟读的是名校,距离他读的三流高中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于是,有时候在晚自习接她之前,他会先去跟弟弟见上一面。弟弟是乖巧温顺的孩子,即使自幼在豪门世家,有着优雅高贵的举止气质,但是路边摊上,无论他扔给他一罐啤酒,还是一只卤jī爪,弟弟都会安静地接受并品尝。

  他喜欢这个弟弟。

  也从心底接纳了这个弟弟。

  那是他生命中最不可思议的一段时间。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被人骂作野孩子、杂种的他,忽然间不仅有了她,有了父亲,还有了弟弟,世界圆满得无法再圆满,幸福得如同不真实。

  如果可以事先知晓……

  越璨苦涩地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事先知晓,如果当时他对这个弟弟只是漠然地点一点头,没有任何的亲近。是不是,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呢?

  “……对不起。”

  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望着僵立在窗前痛郁满身的越璨,自一阵阵的剧咳中,越瑄死命遏制住喉口涌上的腥气,双颊cháo红,唇色发紫地吃力说:

  “哥,对不起……”

  自腿部蔓延上来的抽搐攫住他的全身,越瑄终于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剧痛令他的额头顷刻间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一声声尖锐可怖的哮鸣音也撕心裂肺地在房间内响起!

  越璨闻声回头!

  见到轮椅中的越瑄这个模样,越璨咬了咬牙,一把扯开窗户,让混着雨丝的新鲜空气灌进来,然后冷硬着脸大步走过来。探手从越瑄身上摸出一管喷雾,越璨冰冷地捏开他紧闭颤抖的牙关——

  “吸气!”

  越璨冷声命道!

  痛苦的颤抖中,越瑄挣扎着望向面前的哥哥。好像是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在哥哥面前发病,哥哥惊得有些失措,也是如此紧紧捏开他的下颌,喊着同样的话——

  “吸气!”

  越璨眼中有残酷的怒意!

  药物喷进他的喉咙,沁入他的气管,如是几次之后,哮喘得到了一些缓解,然而腿部的痉挛和抽搐依旧如恶魔般折磨着越瑄,他痛得面色惨白,一阵阵颤抖。

  瞥他一眼,越璨yīn沉着脸,抬步向门口走去。

  “哥……”

  拉住他的手腕,越瑄苍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说:

  “哥……对不起……”

  “又在施苦ròu计吗?”越璨勾唇笑了笑,目光从那只紧抓住他的手,缓缓移到越瑄那满是痛汗的面孔,讥讽地说,“抱歉,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不会再被你骗第二次了。”

  “而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她吗?”越璨冷冷地看着他,“你没做错,如果你有弱点被我知道,我也会毫不留qíng!如果那是你爱过的女人,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跟她上chuáng,而不是,仅仅看着你跟她接吻!”

  越瑄痛得双唇微动,却说不出话。

  “毕竟——”越璨冷凛地bī视他,“当年是我自己将这个弱点讲给你听的,这不怨你,要怨,就怨我自己!”

  那样冰冷凛厉的眼神,恍若与他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越瑄的心脏愈来愈凉,疼痛却愈来愈剧。

  他还记得最初的那个越璨,脸上有尚未痊愈的淤青,微卷的黑发,略旧的黑色皮夹克,斜倚在紫红色的座椅中,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一脸狂野不羁地盯着他。

  如同隔壁街高中的那些不良少年。

  然而,在看似狂野的外表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竟有着一颗异常柔软的心,相处几次之后,就轻易接纳了他。

  星光闪烁,坐在斜坡的高处,哥哥手里握一罐啤酒,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一边目不转睛望向对面的那所女校。那正是晚自习的放学时间,一群群女生陆续走出来,当那个身影孤冷美丽的女生出现在校门时,哥哥的眼睛蓦地亮了,唇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站起身,对他说:

  “就是她。”

  将喝了一半的啤酒扔进他的手中,哥哥朗笑着,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改天,正式介绍她跟你认识。”

  夜风中,啤酒罐触手微凉。

  从斜坡的高处,远远地,他望到哥哥已经奔到了那个女生的身边。那个女生冷冷地甩开哥哥的手,径直向前走,哥哥追上去,心急地伸出胳膊箍住她的肩膀,然后紧张地似乎陪着小心,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女生慢慢放松身体。

  哥哥笑着抵住她的额头,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堆积在哥哥的眼底唇角,对她宠溺心爱的神qíng。

  似乎察觉到来自远处的他的视线。

  哥哥抬头,咧嘴一笑,自夜色中遥遥向他挥了挥手。那个女生,也从哥哥的怀中,远远地向他望了一眼。

  那双漆黑的黑眸。

  恍如不见底的深潭,幽黑幽黑,隐约有细碎闪动的波光,又仿佛是能够将一切吞噬的黑色漩涡,映着她雪白美丽的面容,在黑夜里,像一朵白瓣黑蕊的冰蔷薇。

  剩余的啤酒在铝罐中晃动。

  夜风chuī过高高的斜坡,轮椅中少年的他,漠然地久久望着那对渐渐走远,消失于巷子深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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