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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第2部_乐小米/纪伟娜【完结】(51)

  我接起电话,江寒的声音一片喜庆:“江太太,咱们家来贵客了。”

  我一愣,心想不会是我妈又杀过来了吧?于是,我问他:“谁?”

  江寒懒洋洋的,一字一顿地说:“顾朗。”

  我一听,立刻傻了!

  顾朗去江寒那里了?

  去找我?不可能!

  去寻仇?坏了,我得赶紧在他砍死江寒之前,让江寒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啊,我不能当寡妇啊,我不要做未亡人啊。

  于是,我探头冲胡巴和海南岛吼了一声:“我先走了!家里后院着火了!”一吼完,我就跟火烧屁股一样窜了出去。

  大抵,我是真的担心江寒的安危。

  后来,胡巴跟我说起那天夜里,他说,他觉得海南岛不愧是老大,拿他自己来说吧,他小时候就从来没想过偷人家孩子换糖吃换游戏机币的事儿,顶多就想把楼上那死孩子给扔井里去。

  我说,我也是,我小时候最多就是想喂我家隔壁小孩老鼠药,绝对没有老大这么有经济头脑。

  瞧,多么暗黑的儿童心理。

  你没有过吗?

  107她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告诉过爱我、却是最爱我的那个女人。

  就在我扑回家的路上,海南岛正在跟胡巴讲述着他那段不知如何概述的年少经历,遗憾的是,我却没听到——

  海南岛对着胡巴叹了口气,说:“那天太混乱了,我怕小瓷丢了,所以就抱着她,跑啊跑地冲出人群。可等我跑不动了放下她一看,直接傻了,这不是我偷来的邻居家的小孩!

  于是,我又跑回去找啊找,可是没有找到。

  因为丢了小瓷,我更害怕回家,我害怕他们会认为我将小瓷谋杀了,或者卖掉了……然后报警。

  就这样,我带着错抱了的‘小瓷’继续流làng、受苦、挨饿、遭罪、受冻……最开始吧,我是不敢丢了她,我怕家乡那边的警察找到我,至少我可以跟他们解释一下,我没害死小瓷,我只是人多的时候抱错了小孩……可后来,一年一年过去,我对这个小女孩就有了感qíng,我当她是妹妹一样的,带着她,保护着她……再后来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我被老穆收留了,出现在你和天涯的生活里……”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胡巴,我真孙子!我把那个小孩给弄丢了,可我真没害她!你说,我要是这么跟他们家人说,他们会不会相信我?警察会不会把我关进去!这么多年,从我把小瓷偷走开始,我总梦到警察抓我!总梦到他们把我给枪毙了,所以,所以我不敢用自己的真实姓名,不敢去落户,甚至,我一直觉得自己特牛bī的仗义,都会让自己的兄弟替自己顶罪入狱……”

  说到这里,海南岛就流泪了——在他心里,他始终觉得对不住胡巴,那个年少时视他为神的少年。

  胡巴看着海南岛,他不能明白海南岛对警察的恐惧——人的某种恐惧,若来自童年或者少年时代,yīn影是会随着年龄无限放大的,且不退散,它与成年时代所经受的恐惧不相同,成年时代心智成熟,会衡量会思虑。

  海南岛这种来自年少时代的恐惧,让他即使知道可能不会被逮捕,或者最多判刑几年,但那种来自童年或者年少时的恐惧,也足以会将此在自己心中发酵成魔,会让他觉得犯下的是罪可滔天的罪行,随时有一柄枪会抵住他的脑门。

  所以,他不敢认自己的母亲,他害怕认下她,将会引发一系列的恶果——尽管在梦里,他都渴望抚去她眼角的泪,鬓间的白发……

  当我们所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他的无qíng的时候,没有人能明白,其实他是最遭受良心煎熬的那一个。

  少年时代颠沛流离岁月之中的那重重叠叠的恐惧,是莫名的,难以自愈的;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么仗义的他,会让胡巴为自己顶罪;那么孝顺的他,会在打了医生之后,将爷爷老穆给扔在医院里接受警察的“到访”……

  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恐惧,如此躲避着这个辛辛苦苦地寻找了他这么多年的母亲的原因……

  胡巴沉默了半天后,说:“其实,这个事qíng说起来也简单!我们就当没有那个小瓷好了!不管怎样,是咱的娘咱总得认啊!要不我替你把全家悄无声息地接到长沙,不惊动乡里,也自然不惊动警察;再或者,我先去照顾老人家,你不出现,咱们不声张这个事qíng,以后再做打算。不管怎样,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受那么多苦,这说不过去啊,老大!”

  海南岛沉默半天,哭了,说:“我不孝顺啊!我想她啊!”

  说完,他就开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胡巴就安慰他,说:“老大,刚割的双眼皮不到一年,消停点,消停点!”

  海南岛不管他,还是咧着嘴巴死命地哭……

  那个夜晚,胡巴带着他满城地寻找自己的母亲,海南岛还告诉他,其实,自己带小瓷到长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希望能在长沙找到小瓷的亲人,因为他就是在这座城市,错抱了这个小孩。

  胡巴叹气,说:“沧海桑田,那么小就失踪的孩子,谁知道能不能找到家人呢?”

  海南岛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说:“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小瓷的亲人说不定也像我妈寻找我一样,在等待着她呢……”

  他说:“哦,小瓷的小腹上有枚心形的胎记,你和天涯都知道的!我妈以前说啊,身上有胎记的孩子命运都会很波折,因为胎记就是为了将来失散在人海时,与最亲的人相认时好用的。唉……”

  他说:“也不知道我当时偷出来的那个小瓷,找得到家没有……”

  那个夜晚,海南岛满怀期望地坐在胡巴的车上,想要找寻自己的母亲,想要抱着她狠狠地狠狠地哭一场,想要让她结结实实结结实实地揍一顿……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

  这个夜晚,城市的另一辆出租车上,坐的是从海南岛房里扑出来,潜回江寒住处扑火的我。

  我在心里纠结啊纠结,肯定是顾朗有几次短信我压根儿就没回的原因。

  也或者是每次崔九的yù言又止,我不肯去打探。

  再或者,顾朗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真的来找江寒复仇了。

  这可怎么办呢?该不会我回到家,江寒已经身首异处了吧?我一面想象着,一面赞叹着,瞧,艾天涯,咱这脑子,真不愧是写小说混饭吃的!

  108就像你的肩上痣,就像他的胸上纹。

  我连滚带爬扑到江寒住处的时候,崔九在院子里,他一看我连忙走上来,我冲他点点头就冲进了房子里。

  江寒正端坐在沙发上,自己跟自己对弈,毫发无损,身首完整得很。

  我重重松了一口气。

  抬头,却见顾朗站在茶室旁,静静地望着窗外。

  江寒轻轻瞟了他一眼,又看看我,意味深长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顾朗看到我,笑了笑,身体微晃走了上来,他似乎是喝醉了。

  他在我的对面,那么安静地看着我,突然眼神里是那么多的悲伤,可是他的唇角还弯着一丝笑,他看了看这个房子,说:“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我望着他,并不知道今天他和顾之栋又起了冲突。

  江寒在一旁慢吞吞地说:“嗯,她是在我这里,我们同睡一张chuáng。不过你放心,天涯说了,你要是问起的话,一定让我告诉你,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

  我一听,恨不得给他嘴巴里塞俩馒头。

  顾朗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自己这是闯入别人的私宅,他只是看看我,眼神里无限的悲伤,突然他笑了笑,手轻轻地拂过我的脸,小心翼翼地模样,他的声音很轻,却是掩不住的颤抖,他说:“我想你。“

  我的心微微一颤,可也只是微微的,因为我想起了叶灵,我突然觉得他真荒唐啊。

  江寒就端坐起身来,瞧着我们这一对在他心里十恶不赦的“狗男女”,我还没开口,他居然说:“她也很想你,你带她走吧!”

  我一听就再次想扑过去堵住他的嘴。

  顾朗苦笑了一下,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了。

  他只是喝醉了。

  可能,第二天都不知道自己在今夜做了什么。

  他走出门的时候,崔九怎么拦都拦不住。

  崔九追在顾朗屁股上,说:“老大!你都来了,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说明白?!”,然后他又回头看看我,突然,他从地上捡起顾朗不小心遗落的一封信,转身,jiāo给我。

  我愣了愣,崔九说:“嫂子,你看看吧!这都半年了!唉!老大他心里苦啊!可他就是不肯跟你说!我来找过你几次,你又不肯听我说!”

  然后,他目露凶光地看看江寒,嘟哝了一句:“迟早弄死他家那小的!让他嚣张!”

  我当场就差点吓晕过去,因为有种预感,小童很有可能是崔九和当时那个女模特的孩子,可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不会把这种无端的猜测告诉崔九,再起风波。我只是有些遗憾,如果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那么他们应该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相见却不能相认的父子。

  我握着那封信,觉得很奇怪,却没有回应崔九的任何话,转身,进门。

  江寒就冷笑,十八相送完了?

  我没理他。

  他冷笑,说:“嫌我碍事了吧?!我在这里他摸你的脸,我不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就地当铺盖天当chuáng了?!”

  我说:“你神经病!”

  他没理我,指了指手里的信,问道:“还有qíng书啊?”

  我不理他,独自转身,打开那封信——那几乎是一场天旋地转的感觉,我几乎窒息在这封信里,哭都哭不出声音。

  信是叶灵留下的——

  我亲爱的小土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你和他。

  今天是零八年的第一天,我看到了这一天的日出,太阳是鲜红的,那么亮,就像我们以前读书时每个周一升国旗时看到的那样。

  今天,也是我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

  从圣诞到元旦,整整是七天时间,不多,也不少。

  而我以死亡的名义,离开了他,整整有七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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