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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_乐小米【下篇完结】(11)

  不!她是小九,只是,已不再是我的。

  该醒醒了,别再吃药了,我的二十三岁,它就要来了。

  我叹了口气。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我的脸立刻跟被蛰肿起来,心下一绝望,蜜蜂陈,你不是又回来了吧!

  我一开门,傻了。

  钱伯?!

  我呆在那里。

  他冲着我微微一笑,很恭敬谦卑的姿态,说,太太。

  然后,他转身对钱至,说,还不见过三少奶奶。

  我微微一愣。

  瞬间,又觉得——

  这称呼!太受用了!太慡了!

  不久之前还bī着你给他家大少爷做“妾都不如”的人,现如今尊你“太太”喊你“少奶奶”,我只觉得气儿顺了太多太多。

  舒坦!

  原本想关门的手,在那一刻,也就停住了。

  见过了这类人太多,便也学会了拿捏,仰着脸,冷着表qíng,端着姿势,唇角轻轻一扯,点点头。

  全十分!

  只是,钱至在一旁,一直看着我,眸子里盛满了说不出的伤感,良久,他低头,吃力地喊了我一声,太太。

  既已受用,就不想再多做解释。

  钱伯躬了一下身,很恭谨,全不似以往的用和蔼包裹的倨傲,他说,老爷子要我来请您回老宅。

  我说,我不去。

  钱伯一愣,笑,说,老爷子身体不好,想来太太也是知道。

  我心下想,当然知道!他养病可是多日,当年凉生被陆文隽差点活活害死他还在养病呢。

  他说,老爷子啊,得知了您和三少爷新婚,心下高兴。

  我不自觉笑了一下,心想,高兴个毛线!恨不能拆房子了吧!恨不得往巴黎发一颗原子弹吧!

  钱伯看着我脸上五颜六色的表qíng,笑着说,当然啦,三少爷人年轻,先斩后奏的,可到底有自家父亲证婚,老爷子也是开心的!毕竟咱们程宅多久了,也没桩喜事。

  我笑,心下想,这抱怨倒是真委婉。

  钱伯说,老爷子也是思念孙儿孙媳的心,听闻您回来了,要我请您回老宅一坐。到底是人老了。

  他又说,本来您下飞机那天,就该去接机的!只是怕您旅途劳顿,回了老宅去见各位亲戚会累,我就想着让您多休息这几日,再回老宅,亲人相见。

  我脸色一变,说,你们监视着我?!

  钱伯立刻解释,笑道,太太您误会了。这是为了保护咱们程家人的安全,所有人在进出关口都有报备的。

  我冷笑,说,保护?受不起!

  说完,我抬手,准备关门。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钱至,突然抵住了门,他望着我,开口,说,您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他怎样了吗?

  他的胸膛起伏着,只一双眼眸,便似是万语千言——

  您就真的就一句都不问起?!那个为你赴死、为你目盲的男人!即使用一生运气奉送了你新婚大喜的男人,即使你一身红妆,即使你琵琶别抱,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意他怎样了吗!

  我定定地站在那里,低头,手缓缓地从门上移开,半晌,转脸,问钱伯,说,他,好吗?

  钱伯瞪了钱至一眼,狠狠地;回头,对我笑,说,让您和三少爷牵挂了,新婚宴尔的。大少爷一切都好,手术很成功。

  他的话那么得体而又有距离。

  我又怎么不知避嫌二字呢?

  冷漠,疏离,不在意。

  130我们俩用最好的演技,扮演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终,我还是去了程家老宅。

  钱伯说,三少爷在綦天动力一事上,对程家到底是有所欠,您今天去了,也算帮三少爷缓和了这矛盾。

  他悄悄观察着我的脸色,说,太太,您是知道的,三少爷有了今天这番天地,也不容易啊。

  每个人都有软肋。

  见我有所动,他便笑着又说,老爷子啊,身体日渐不好,日子也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老了,就想亲近人。算是了却老人的心愿,也请太太去一趟吧。

  这是一栋森严的老院落,靠在半山之上,一栋主楼,两栋附楼,雨花石堆砌着,三面环山,一面迎海,独自静谧,一旦穿过一片密密的竹林,不出两公里,便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喧嚣。

  曾经在雨夜里,我为凉生求救,怎么拍打都拍不开的门,如今,却对着我,毫无保留地,敞开。

  那个只生活在传说里的老人,这一天,我终于见到了,在程宅的主楼,水烟楼里。他果真如钱伯所说,已经垂垂老矣,只是,那种骨子里的威势,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尽管,他一直和颜悦色,与我聊着琐事。

  他问我巴黎的天气还是像以往那么多雨,我说是;他说他年轻时,也在那里住过。就这样,巴黎的旧街道,古老的建筑,还有那条流淌在都心的塞纳河。

  龚言在一旁,极力地观察着老人的一举一动,我亦处处留心。

  钱伯给他递了茶,我忙起身接过,端到老人眼前,老人笑吟吟地接过。龚言在一旁,说,到底是三少爷不在身旁,三少奶奶一个人紧张的,也不会说句爷爷,吃茶。

  钱伯看了龚言一眼,为我圆场,笑道,三少奶奶本就是内秀之人,不是那些围在少爷们身边的莺莺燕燕,谄媚聒噪。

  龚言立刻堆笑,说,想来三少奶奶这也是颠簸乏了。

  他们一来一往,我却难掩尴尬,“爷爷”两字,卡在嗓子里真的是辛苦极了。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

  我脸微微一红,喊了一声,爷爷。

  我说,您吃茶。

  老爷子笑着,说,这人老了啊,就喜欢人多热闹,儿孙绕膝……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来人,说,二少爷来了。

  我的心莫名一揪。

  来之前,钱伯承诺过,只陪陪老爷子说说话就离开的,不会见任何人。

  程天恩进来的时候,汪四平跟在他身旁,我下意识地往椅子背上靠了靠,手心一阵汗意。

  他没看我,上前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笑,说,来了。

  他说,是。

  老爷子说,你弟妹刚回国,你们都是年轻人,想必之前就熟识。不比我这老头子,到现在才见到。

  程天恩看看我,转头对老爷子说,是。

  极恭敬。

  这时,有女工端了一杯茶到我眼前,笑意盈盈,说,太太。

  我硬着头皮端起那杯茶,捧到程天恩眼前,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看了看我,唇角dàng着笑意,眼神却是可以杀死人的冰冷,说,弟妹近来可好?

  我低头,说,一切都好……二哥……最近可好?

  程天恩俯身,接过茶去,说,好得很。然后,他在我耳边狠狠地低语,说,至少比大哥好!

  这句话,声音极小,只有我听得到,心下滋味百般。

  老爷子问,你大哥呢?怎么这半天都不见人。

  程天恩正在端量着手中的茶,抬眼看着老爷子,愣了愣。

  我也愣了。

  然后,一瞬间,程天恩,钱伯,龚言,汪四平,四个人的眼神唰唰唰——地jiāo汇着,无声地传递着“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滚”“呵呵”之类的讯息。

  我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老爷子问龚言,我不是让你去通知天佑的吗?

  龚言张张嘴巴,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望向钱伯。

  钱伯忙笑,说,我觉得大少爷八成在休息,就自作主张,没让龚言去打扰他,只喊了二少爷。

  老爷子摆手,说,去!喊他来!他转脸对程天恩说,我身体抱恙,你父母也远在香港,但是你们年轻人今晚也该举行个家宴啊。

  我忙起身,越加尴尬,说,真不用了。

  老爷子说,那怎么能行。然后,他抬头看看龚言,说,你也糊涂!

  龚言忙不迭地说,我这就去!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说,不必了,我来了。

  程天佑走进来的时候,钱至在他身旁,他把着钱至的手臂,许是手术后身体刚刚恢复,他的气色并不多好,人清瘦了许多。

  他一出现,我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上前,说,爷爷。

  老爷子笑,说,你弟妹回来了。

  他说,我知。

  然后,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我和他身上,钱至扶着他转身,他微微冲我一点头,唇角沉默地抿着。

  我看着他,一时之间,眼眶红了,那么努力地克制,声音却还是抖得一塌糊涂,说,你好吗……

  他打断了我的话语,似乎这一刻,这人前,我们之间连问好与寒暄都是逾礼,所以,他的声音那么清晰,说,弟妹!一路辛苦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到一种温度,却什么也没有,这本该是我们最好的姿态的。

  最好的姿态下,连一句“你好吗”这样的叙旧语,都是败笔。

  所有的问候都该死!所有的过去都应该抹去!就像两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那样!无笑,无泪,无动容!

  家里的女工又将一杯茶端到我眼前,龚言在一旁,笑,太太,您也给大伯哥敬杯茶吃吧。

  钱至在他身旁,竟将脸别向一旁,不去看。

  我努力学着他,镇定地,不带丝毫感qíng地将那杯茶端起,手指素白,茶水微温,齐眉,恭敬,递给他,努力地控制着,声音却还是抖着,qiáng笑,说,大哥。

  我怎么能不敬他!

  他救过我xing命。

  他接过,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不再作声。

  只有老爷子在开心地笑,在一旁的龚言看着,忙上前对他,说,三少爷虽然远在巴黎,毕竟是程家孙子辈里的大喜第一人,老爷子啊,您啊就保重身体康健,等着抱重孙吧。

  我低头,如坐针毡。

  程天佑面色平静。程天恩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和他。

  龚言笑,说,太太,咱们三少爷什么时候回国啊?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地尴尬。

  老爷子开了口,说,让他早些回来吧,事业再要紧,工作再忙,抵不上一家人团团圆圆。

  我点点头,说,是。末了,挤出两个字,爷爷。

  钱伯不忍,说,老爷子啊,您也该去休息了。

  老爷子也笑笑,龚言扶起他,临走时,他说,好。那这孩子的住处,你给安排吧。我看就住在天策原来的住处好了。

  程天佑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平静。

  程天恩几乎是抱着那杯茶要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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