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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4之明月归_乐小米【下篇完结】(6)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发现,凉生在我的身后,一身黑色西装,微笑着,站在院落里,温润如玉,眉眼含qíng,像一个等待自己新娘的新郎。

  我大吃一惊,说,凉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凉生很温柔地看着我,埋怨着,说,小傻瓜,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呀。

  我低头,只见自己真的穿着白色的婚纱,手里还握着一束捧花,香槟金色的玫瑰如同钻石一样闪着冰冷的光芒。

  程天佑看着我,突然仰脸大笑,低头,满目是悲,他说,你真的嫁给他了!

  我看着他,双眼含泪,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凉生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唇角噙着笑,那么专注地看着我,在我耳边轻轻低语,说,他手术失败了,现在彻底瞎了,整个人已经变成疯子了!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废物!程家圈养着的废物而已!现在,我才是程家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好了,姜生,我们的亲戚朋友,还有程家人都在等着我们呢。

  我看过去,那边觥筹jiāo错,笑语欢声,衣香鬓影;所有人望到我们这里时,都冲我和凉生笑意盈盈地举杯。

  我再回头,看着程天佑,他就这么孤零零地站在我面前。

  突然间,他重重甩开了我的手,当着我的面,生生将眼珠子剜出来扔在地上!

  他满手满脸是血;我惊骇着,已经不能出声,发疯一样为他擦拭,却怎么也擦不gān净,直到自己双手沾满了他的鲜血,还有那白色的婚纱。

  长发遮住了他的脸,他苦笑着,生生地制止住了我,握住我的手,告诉我说,姜生,没用的,没用的,我手术失败了,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他说这样的话时,还努力地对着我笑,他说,凉生说得对,我是个废物了。

  他说,再见,姜生。

  说完,他狠狠地将我推向凉生的怀里,转身,就消失在那片曾随我一同赴死的海,任凭我怎么哭,怎么用力地抓握,都握不住他留下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片蔚蓝的海,如qíng人抵死相爱过的泪。

  我放声哭泣,如同挣扎在浩瀚命运之中的微渺蜉蝣——直到那一双带着温度的手贴上我的脸颊,它的主人声音焦灼而温柔——姜生,姜生,你怎么了?

  114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qíng最掩饰不住,咳嗽,贫穷,和有一个人他正爱着你。

  我睁开双眸,凉生已经在我的chuáng边。

  夜,依旧那么深。

  他俯下身,黝黑如暗夜的眼眸,千万分紧张,他看着我,手贴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试图安抚我的qíng绪。

  我才知道,那只是一场梦。

  小绵瓜正斜在我的chuáng边睡得那么香,小小的脑袋,头发被自己睡得乱七八糟,安然地靠在枕头上的小脸蛋,眼角还残留着被我哄睡时的泪光。

  我突然坐起,一把抱住了凉生,紧紧地,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糙一样,紧紧地抱着。

  我突来的拥抱,让凉生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转瞬间,我听到了他胸膛之中,那熟悉而有力的心跳,擂鼓一般,无从遮掩,也不能阻止。

  我们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qíng最掩饰不住,咳嗽,贫穷,和有一个人他正爱着你。

  这异国他乡的星空下,我横下心,不再负隅抵抗,不再去想该与不该,贪图了这片刻的温柔。

  我的整张脸,深深地埋在他肩窝,那种从我儿时就熟悉的味道啊,梦中的故乡的风,旧了的岁月的香。

  凉生的身体无声后退一下,仿佛是吃疼了一般,可沉湎之中,我却不知觉。我说,别走。

  他身体微微一震,低头,看着我,说,我在。

  我双手越抱越紧,多么想一个拥抱,抵得上一生那么长。可当我的眸子,望到自己环在他颈项上的双手,那双手如同白色的莲,就在刚刚,它还沾满了天佑的血!

  还有,还有手腕上,曾经凉生送我的砗磲,在白皙的皮肤上,勒出一道道的狰狞的红。那串砗磲,是那么美好,那么洁白,全然不像我!

  那么糟糕的我!凉生啊,那么糟糕的我,你知道不知道?

  我在心底暗自纵声哭泣。

  可是,我的凉生,他听不到。

  他的手轻轻拂过我被汗水黏湿的头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声音低沉清冽,如同开在月夜的水中花,他说,怎么了?

  我平静了很久,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眼蒙眬地看着他。

  他的眼,昨日星辰般明亮,让人愿堕入深渊,他的唇,桃花酒酿般蛊惑,让人愿饮尽此生。

  他,却已是我此生不配拥有的贪想。

  我越看越伤心,哭了起来,却还要生硬遮掩,我说,我梦到自己欠了别人好多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真的好多好多钱。我喃喃,望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程天佑鲜血的双手。

  凉生却很明显松了口气,将我重新拥进怀里,用下颌轻轻触着我的头发,他说,那只是个梦。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的鬓发,他的眉眼,只剩下钱伯的话不断回响在我的耳边——毕竟他这次手术如果失败了,将永远失明!谁愿意陪一个瞎子过一辈子呢?

  ——将永远失明!

  ——永远失明!

  我的眼泪落在他胸前,抽泣着说,凉生,如果我真的欠了别人东西,怎么办?

  凉生只说了一个字,还。

  还。

  我喃喃着,眼泪蜿蜒而下。我将脸别向了一旁。

  窗外,月亮爬上了天空。

  月光冷如霜。

  115困shòu。

  清冷的月光,宛如水银般华丽,倾泻而下,替代了原本的万千星辉。

  白色的窗纱,在月光的流华中,色调显得格外的寂冷,就如她chuáng边那个男子一样,明明温润流转的眉眼,却给人一片寂冷的禁yù感。

  他终于再次安顿她睡下,又将小绵瓜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关掉灯,转身离开。

  空留一室关不掉的白月光。

  走到书房门前,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肩膀,皱皱眉头,似在缓解某种疼痛;刚刚她那骄傲的尖尖的小下巴,就这样毫无忌惮地搁在他的肩窝里,然后,纵声哭泣。

  老陈候在门前,一抬眼见他,连忙问,先生,您肩上的伤是不是又……

  他语气淡淡,没事。

  然后,他低声问,查了吗?

  老陈也跟着他压低声音说,查了。

  然后,老陈瞥了一下书房内,说,这次大少爷来巴黎纯属度假,与公事无关。更不是为程家的海外股份来的,所以,先生你不必太担心。

  他站直,转眼看看老陈,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陈愣了愣,说,先生这次来欧洲,悄悄购买程家海外股份,不就是剑走偏锋,为了将来出其不意,掌握程家的控股权吗?

  凉生斜着眸子,看着他。

  老陈兴奋下,有些不加遮掩起来,说,先生果然心细如发,程家现在都盯着国内。外戚旁支的都盯着程老爷子的身体,而程家内部的焦点还落在您给他们制造的收购綦天动力的表象上,焦头烂额中,谁还会去想海外的这些散股一旦集中到一个人手里,如果国内再有内应股份,那势必……

  凉生依然看着他,眸子里的冷静渐渐让人生了寒意。

  老陈的声音便渐渐低下去,直到收声,他突然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着gān笑,我又乱说话了。

  凉生只是看着他。

  半天,他才开口,说,我始终是程家一分子。这么做,也只是担心外公身体,若旁支外人有所异动对程家不利时,我们能有所助益。未雨绸缪罢了。

  老陈虽心里不肯,但还是点头说,是。

  凉生从老陈身边走过,紧紧抿着的唇角,是一丝决绝的弧线。

  风雨飘摇的三亚旧地,他发过誓的,他们姓程的,所欠姜生的,他这辈子要他们百倍!千倍!来还!

  以卵击石也好,绝地反击也好。

  他始终是shòu,哪怕被囚禁在铁笼里,拔去了爪牙,鲜血淋漓,却始终要奉还笼外那个得意洋洋把玩过他的沾血带ròu的爪与牙的人!

  哪怕穷此一生。

  116心结。

  他走进书房里,脸上表qíng又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就如巴黎六月的雨丝,疏离微冷,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他身上总有两种矛盾的气质,却又神奇地并存着。

  安德鲁还没走,在等着他,完成他们刚刚未完成的对话。

  就在刚刚,安德鲁在跟他聊这小半年来对她“病况”的了解;他抬头,见她房子里灯亮着,就走上楼去了。

  其实,安德鲁是有些灰心,作为心理医生,一旦病人不对自己打开心灵的壳儿,他就是个瞎子,在病人的心理迷宫里,寸步难行。

  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病人家属,找他“看病”,却对病人的过往,遮遮掩掩,语焉不详;而且,还让他以一个画家的身份出现,说是为了让病人不抵触。

  安德鲁见他进来,起身,问,她没事吧?

  他抬头,说,你是她的医生。这话,该我问你。

  安德鲁耸耸肩,用外国人说中文时特有的语调和夸张的表qíng,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不是她的药。

  凉生看着他,说,所以我是?

  安德鲁露出一个“那是显然的”的表qíng,然后,摊摊手,说,我其实还有一件事qíng,一直不明白。

  他说,你说。

  安德鲁说,你们是qíng侣!

  他原本泛在唇角的笑容有所凝结,但瞬间又回到脸上。

  安德鲁继续说,你爱她,她也爱你,可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抗拒你?

  他眉毛微微一挑,你这是窥探隐私,安德鲁医生。

  安德鲁一副“yousaywhat”的表qíng,他说,不不!这么长时间里,我一无所获!我是心理医生,不是FBI!不要让我破案不要让我猜!我必须了解我的病人!我才能帮到她!

  末了,安德鲁耸耸肩,很无奈的表qíng,算是揶揄,说,好吧,我是画家。

  凉生看着他,良久回答,说,我们是qíng侣。

  安德鲁说,那……

  凉生看着他,说,她心里有我打不开的结。

  安德鲁表示不理解,结?

  他点头,说,一些她面对不了的过去。

  安德鲁笑,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点头。

  安德鲁突然问,你认为是什么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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