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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微尘里_木浮生【完结+番外】(32)

  她推车,走到他近旁。

  “刚才我……”刚才曾妈妈黑着脸大声地叫住她。曾鲤知道母亲那个时候的表qíng说明了什么,怕母亲当众让艾景初下不来台,便拉着她就走了,急匆匆间回头给艾景初悄悄告了个别。可是,此刻她应该怎么解释?

  “刚才那人是我妈,她有急事给我说,就赶紧回家了。”她撒了个谎。

  “嗯。”艾景初答。

  “就是这样,不好意思,没来得及给你当面介绍。”

  她扶着车,站在他的跟前,仰起脸裂开嘴角笑了下,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脸,又将表qíng心虚地收了回去。

  “你的嘴怎么了?”艾景初却捕捉到了异样。

  曾鲤尴尬了起来,垂下头不敢再面对他的眼睛,只说:“没事。”

  见他还想问什么,曾鲤连忙转移话题,“刚才那孩子呢?”

  艾景初看着她,停顿了片刻才答:“我送他去医院了,jiāo待了几句就回来找你,你手机不通,后来看到你的车还在那儿,想着也许你会回来取,就等了会儿。”

  其实,之前他好不容易哄住那孩子去了医院,叫熟识的护士给孩子安排了张chuáng,jiāo待她们一定看住他,然后又赶来找曾鲤。曾鲤母亲对他的眼神,他全看在眼里,他见母女离去匆匆,就觉得有些不对,加上曾鲤的手机打不通,于是心中觉得不太放心。这小区刚才他们存自行车的时候来过,她具体住哪一栋却不知道。见她的车还没取走,便索xing坐下来等,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

  他没有多说,仅仅轻描淡地叙述了个大概。

  曾鲤拨了拨额前的头发,阻挡了下他的视线,琢磨了下,突然说:“既然来了,去我家坐坐?”

  如果换做之前,她肯定不会说这句邀请,但是曾妈妈的话像一副枷锁,加得越重她越想反抗。

  艾景初怔了怔,随后答:“好。”

  于是,她推着车,他走在一侧,并肩而行。到了楼下,她打开单元门。艾景初替她将车搬上楼,她没有过多推辞。

  楼道里漆黑一片。

  小区修建之初因为手续有些问题,一直没拿到房产证和土地证,很多业主心中有火没处发gān脆不jiāo物业费。物业公司就经常以入不敷出为由,服务更差。路灯不亮也是常有的事qíng。

  她当初租这里的房子也是看在离单位近,而且又便宜。

  一路上楼都没有灯,她走在前面,他提着车跟在后面。她对路熟,时不时回身提醒一句:“小心脚下。”

  自行车不沉,但是楼道里漆黑一片,而且还放着很多杂物,拐弯的时候不好调头,所以他比较谨慎,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台阶。

  到了三楼,曾鲤使劲地跺了两下脚,四楼那盏昏huáng的灯光便应声从中间透了下来,隔了一层楼,微弱朦胧,却也能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曾鲤回头看了艾景初一眼,没想到艾景初正好抬起头来,她忙说:“还有一层就到了。”

  艾景初点点头。

  爬到四楼,曾鲤站在自己家门口对于刚才的邀请有点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冲动地请艾景初到家里坐坐。她出来之前抽了那么多烟,现在满室的烟味肯定还没有散,可是转念又想,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抽烟。

  于是曾鲤大方地开门,请他进去。

  艾景初将自行车靠墙放下,环视了一遍。

  屋子和外面过道的破旧不同,显然经过jīng心改装,窗帘、沙发、吊灯满是小女人的气息。窗户下的铁艺花架上摆着一棵茂密至极的绿萝,像瀑布似的枝叶几乎垂直蔓延到地板上。角落里堆着很多东西,却收拾得很整洁,而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的却是室内残留的烟味。

  曾鲤在厨房里喊了一声:“你坐啊,我给你倒水。”

  艾景初没有答话,便在沙发坐下。跟前的茶几上摆着三样东西,一盒女士香烟,一个打火机,以及装了四个烟蒂和一些烟灰的烟灰缸。

  这时,曾鲤端着两个玻璃杯出来,抱歉地说:“我家没茶叶,只能喝白开水了。”

  客厅里的灯很亮,以至于艾景初一抬眸就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她显然哭过,眼眶肿了起来,而下嘴唇上有一个伤口,新的,像是嘴唇跟牙齿或者矫治器磕碰破损的。

  如此一观察,他便又将视线转回她别的五官上,发现她的脸和鼻子微肿,仔细分辨下还有手指印。

  曾鲤见他盯着她看,有些不自在,解释说:“不小心碰的。”

  他却问:“你妈妈打你了?”

  如此的问题哪怕发生在孩子之间都是难以启齿的,何况还是两个成年人,曾鲤的脸立刻红了,立即答道:“没有。”

  她否定之后,本想再辩白一下,却觉得自己词穷,所有的句子在他的注视下都显得如此苍白。

  “因为我?”艾景初问。

  “不是。”曾鲤摇头。

  艾景初盯着她没有说话,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于是,曾鲤又说:“真的不是因为你,真的。”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吵架了,我说了伤害她的话,所以她才……”

  说到一半,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用手背去擦,刚擦了左眼,右眼又淌出来。她自小一直爱哭,但也鲜少在家人和于易之外的人面前流泪,可是艾景初却似乎成了例外。

  艾景初一言未发,站起身从餐桌上拿了抽纸给她。

  曾鲤说:“有时候我想我妈肯定也是为了我好,这世界上也许只有她会对我这么好,她再婚一次又一次,是为了给我最好的家庭条件。她gān涉我读书恋爱找工作,也是为了我好,她以前肯定苦日子过怕了,就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需不需要。她只以她喜欢的方式来对我好。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没有这样的家庭,没有这样xing格的父母就好了。”

  他并未附和她,也没有安慰,只是任凭她静静地擦眼泪。

  过了片刻,她平静了下来。

  他提议,“出去走走吧。”

  于是,她和他关门,下楼,出小区,开了车。

  他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只是开着车。到了河边,他将车停了下来。

  对岸河面小船上的灯光闪烁起伏。

  车的天窗和侧窗都打开了,夜间的河风一股一股地从车厢内穿过,刮过曾鲤的脸颊,格外凉慡。

  艾景初看着远处的黑夜,静默之后说:“这世界上很多事qíng可以选择可以努力争取,也有很多事qíng我们无能为力,家庭和父母都属于后者。”说完,他停顿了片刻,转头看着曾鲤,缓缓补充道:“我是个遗腹子。”

  作者有话要说:~~~~(>_<)~~~~,谢谢支持~

  ☆、9——2

  曾鲤有点懵,几乎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个词是什么意思,须臾,脑子里回转了一遍才听懂其间的含义。她心中诧异极了,却不敢转脸直视他,而是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qíng绪,以免透露出丝毫的异样而刺痛对方。

  艾景初面无波澜地将视线投向前方的河岸,似乎在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表述自己的经历,眉心微微蹙起来又散去。

  他说:“我父亲跟母亲恋爱时,因为家里的反对而带着她离开了这里,没过多久因为意外去世了。之后母亲才发现怀了孩子。我祖母得知后,千方百计让她将孩子生下来。后来……”

  他的声音低缓,沉沉的且不带色彩地叙述着,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qíng或者又像在复述着什么听来的故事,概括得那么简洁那么明了,只是到后面,却停住了。

  曾鲤终于忍不住去看他。

  他们坐在车里,发动机熄了火,也没有打开车厢顶的小灯,在这样暗无月色的夜里,曾鲤看清他侧脸的轮廓,却捕捉不到他的神色。

  他接着又说:“后来,孩子终于生了下来,双方各取所需。”

  毋庸置疑,他便是那个孩子。可是,他口中的那个各取所需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有再仔细解释下去。

  一个未婚的女人被厌弃自己的婆婆qiáng迫着生下遗腹子,结局无非是各自拿到各自想要的,然后一拍两散。

  曾鲤记得自己成为艾景初的患者后,在图书馆遇见他的那个早晨,他坐在玻璃窗的阳光下看书,当时她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马依依的娘经常夸人的那句话:“做妈的怎么把儿子生养得这么好,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如此看来,却是一种讽刺。

  他将放在身侧的右手抬起来,轻轻地握住身前的方向盘。

  曾鲤垂下目光,看着他的手。

  手背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消毒和戴手套的原因,居然比他的脸以及手腕以上的肤色显得还要白一些。

  随后,那只手又松开,转而垂下去握住排挡杆。

  不知怎么的,曾鲤心中升起一种想要覆盖上去,握住它的冲动。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予她力量,鼓励她,抚慰她时那般。

  “曾鲤。”他轻轻地叫她。

  她倏的一惊,猛然收回了那几乎被蛊惑的神智,连同自己半空中的手也缩了回去。

  他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接着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同qíng我,也不是在拿自己的经历来安慰你。我觉得,人的一生必定有不同的挫折,痛苦过,难受过,哭过,最后还是要努力向前。也许过了很多年回头再看,会发现原来我们曾经执著的事qíng,其实大概很微不足道。”

  曾鲤默默不语。

  艾景初说:“我这人其实不适合当老师,也不适合给人讲道理,所以……”

  “我懂。”曾鲤答。

  这时,艾景初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接通匆匆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

  曾鲤见他面色不佳,不禁问:“怎么了?”

  “医院打来的,那孩子跑了。”艾景初答。

  他点火,打燃了车,对曾鲤说:“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曾鲤急忙阻止,“我自己打车就好了,正事要紧。”A大医院和她家南辕北辙的,太费事了。

  艾景初看了下表,果断地否决道:“不行。这里挺偏僻的,你一个人,这么晚了,我不放心。”

  “那你载我前面人多的大街上。”曾鲤又说。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抿着嘴开车,正当曾鲤以为他同意默认的时候,却听他说:“先跟我去医院,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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