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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爱1·异客逢欢_施定柔【完结】(46)

  她还在琢磨慧颜是啥长相,苏湄又说:“你知道‘真永之乱’吗?”

  她茫然地摇头。

  “不怪你不知道,你修行的年限太短,这事说来话长。”说罢,苏湄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等等,咱们边吃边说。”皮皮殷勤地跑到前台给她要了一杯酒和一块蛋糕:“湄湄姐,你慢慢说哦,说详细点。”

  她拿起蛋糕吃了一口:“你这小姑娘,敢qíng是想打听qíng郎的过去呢。”

  “不会是本族机密吧?”

  “这事儿也不是人尽皆知,不过像我们这样超过五百年的是肯定知道的。”苏湄将酒杯晃了晃,冰块在蜜色的威士忌中轻轻爆裂。她浅啜一口,在酒杯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贺兰的母亲不是狐族的,这个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

  “人狐异类,不能通婚,所以贺兰一生下来身体就很差,而且双目失明。按照本族的规矩,不健康的幼雏出生之后应当立即弃置荒郊,任其自生自灭。”

  皮皮哑然:“啊?这么残忍吗?”

  “这很正常啊。野外生存特别艰难,如果他不能自己捕食,谁也顾不上他。修仙以前狐类在大自然中的年均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五。别的不说,光是每年被汽车辗死的狐狸都超过十万只。——qiáng健的都不一定活得下来,何况是残疾的。”

  死狐狸皮皮倒没见过,但孟chūn之季,马路上被汽车辗死的小动物真是比比皆是。

  这么一想,皮皮就产生了qiáng烈的同qíng心:“哦,是这样啊!”

  “可是,贺兰是首领唯一的儿子。贺兰的父亲——们叫他青木先生——在他万年寂寞的修行生涯中获得了自己的血脉还是非常高兴的。贺兰在他身边长大,享受了漫长的哺rǔ期。这其间一切觅食都是由他父亲命人来完成的。爱之深不免责之切,他对这儿子总有些不满意,觉得他的身体、能力很不完善,无法接替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停顿一下,见皮皮两手托腮,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正听得津津有味。于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所以贺兰比有史以来的任何一位狐狸更早开始修行。他很用功也很专心,功力升长得很快。同时他父亲派人到人间替他捕猎,供给他修炼所需的原料。通常qíng况下,我们需要修炼五十年才能获得初步的人形。可是贺兰只修炼了十七年就变成一位姿态翩翩的美少年。他可以不需要父亲代劳了,于是便开始有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狩猎。”

  “湄湄姐,你说的狩猎指的是——”为了澄清自己的疑惑,皮皮指了指自己的肝脏。

  “当然啦。”苏湄点点头,“这次行动意义重大。因为修行的头十七年是个门坎。这十七年所获得的元气决定了他以后修炼的功底和速度。对于贺兰来说,那一年正好是阳年,如果他在那一年遇到一位八卦纯阳的人间女子,并令她爱上自己,那么,在某个八字纯阳的日子里享用她的肝脏会对修行大有裨益。具体来说,就是极有可能令他重见光明。——这种机会他一生只有一次。”

  皮皮的心开始砰砰乱跳。

  “所以,青木先生对此事的关注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他亲自出马搜索目标,终于有一天欣喜地告诉贺兰他已选定了一位将军家的女孩,叫沈慧颜。她会在正月十五的那天晚上去逛元宵灯会。贺兰闻风而去,凭他的魅力,自然是所向披靡。据陪他一起去的人说,那女孩对他一见钟qíng。两人迅速坠入爱河。这期间,贺兰不仅迟迟不肯下手,而且极少回家,甚至避免见到他的父亲。青木先生派人来催了几次,他都以时机不当为由故意拖延。眼看着八字纯阳的那一就要到了,他父亲见他还没动静,就下了最后通牒,声称要亲自来找他。于是乎,贺兰一听见消息连夜就带着这位沈姑娘逃跑了。”

  “他很聪明,处处掩饰自己的踪迹。可是山高高不过太阳,过了三天,他还是被他父亲派去的人找到了。他们双双被押了回来。听人说,贺兰曾经苦苦请求父亲放过慧颜,他宁肯终生失明。可是这一切都被青木先生看作是软弱的表现。他对心慈意软的人本就深恶痛绝,于是越想越气,在纯阳的那一天,他亲自主持祭仪,祭仪一过,便当着贺兰及全族长老的面,将那女孩子的肝脏活生生地剖了出来,命他立即进食,以证明他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据在场的人说,那女孩子不愧是将军家的后代,整个过程没叫一声,她痛苦好一会儿才断气。她甚至说,如果这样能治好贺兰的眼睛,她很愿意。”

  手背轻轻一凉,皮皮发现自己滴一滴泪,同时肝脏隐隐作痛。她觉得心底一阵发寒,颤声问道:“那……贺兰究竟吃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既然大家不喜欢这个“妍”字,觉得像韩国名,我就改成“颜”字吧。我觉得“慧颜”这两个字用低沉的男声来发,比“如双”要好听。如双是平声,调比较高。

  这个故事渐入高cháo了哈。。。

  38

  “没有。”苏湄研究着皮皮眼中的泪痕,继续说,“他不但坚决不吃,而且当着众人的面要求父亲立即杀掉自己。不然此生此世,只要他还活着,定要为慧颜报仇。这话在场的人听来都觉得蹊跷。因为贺兰的xing格正好是他父亲的反面,他是出了名的温良恭让,不到关键时刻不说硬话的。族里人有什么难事都愿意找他疏通。突然间竟对父亲如此刚硬绝qíng,翻脸不认人,元老们全都震动了,认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忤逆。更多的人说,贺兰之所以能轻易陷入如此荒唐的人类qíng感,是血统本身的问题,他根本不配领导本族。青木先生自然是怒不可遏,将他禁闭了一百年,之后又下令放逐。于是,父子间有两百多年没见面。在见面时贺兰在南方势力qiáng大,羽翼丰满。于是就有了长达三年的真永之乱。”

  “真永之乱?是像人类那样的战争吗?”皮皮问,“贺兰修行那么短,怎么可能胜过他的父亲呢?”

  “我们所说的战争不是成千上万的人拿着兵器在战场上厮杀。在狐界,战争只在头人之间进行。比如说,如果部族甲要进攻部族乙,只用这两个族的首领相互挑战即可。胜的一方就可以统治败方的部族。所以我们的首领不用自己觅食,吃的永远是最好的。就算整个族的人都快饿死,最后一点食物也要供给他。他最大的任务就是接受别人的挑战,打败对方,以保证本族的地盘和安全,这就是我们意义上的战争。”

  “可是,贺兰不是已被放逐了吗?那么他在本族的地位也一并失去了吧?凭什么来号召别人那?”皮皮问道。

  “贺兰出生后不久,青木先生就祈示天地,宣布了他继承人的地位。这是向天的承诺,改辕易辙会招天谴。此外祭司的职位是终身的,也不可以更改。”苏湄抿了一口酒,继续说,“真永之乱的最后一年,父子之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其实大多时候贺兰都处于劣势。被他父亲派去的杀手追的四处逃窜,受过很多次伤,有几次几乎死掉了。在最后的一次厮杀中,贺兰潜入到父亲的dòngxué发动夜袭。青木先生受到重创,被他劫持。但贺兰似乎也有把柄握到父亲手中。三天以后,父子达成协议:他们南北分治。北纬三十度以北,是青木先生的地盘;北纬三十度以南,是贺兰先生的地盘。他保留贺兰在本族重要事务上的一切权利及原定的继承权。”

  “那么,”皮皮问,“他们父子再也没见过面,说过话吗?”她觉得狐族的战争也太惨烈了吧。而且是儿子打老子,又争地盘又偷袭,还划势力范围,这不是黑社会吗?这不跟上海滩的青红帮一个样吗?

  “没有。几百年来都没有。”苏湄看着自己艳丽的指甲,“听人说,青木先生对贺兰已完全失望,他们的仇恨已到了相互憎恨,水火不容的地步。真永之后,青木先生便大力扶植自己的得意门生赵松,特地为他设立了左祭司一职,将自己的不少权力转移给他,力图与贺兰抗衡。”

  皮皮低头沉思,半天不说话,狐族的政治也很复杂啊,而且几乎和人类一样历史悠久,不是她这种小人物一时半会儿搞得清楚的。

  苏湄玩味地看着她,过来一会,忽然问:“皮皮,你是从哪个山区出来的?”

  “我……我就是本地人。”

  “不会吧,苏湄的眉头皱了起来,“北纬三十度以南只有狐仙,没有狐狸。”

  皮皮只得老实地承认:“我不是狐狸。”

  “你——”苏湄的口张成一个大大的0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狐狸?”

  “不是,”

  “可是贺兰却告诉你他真实的身份?”

  “嗯,——他不应当告诉我吗?”

  苏湄看着皮皮的脸,神qíng很古怪,yù言又止。

  “我想他是看上了我的肝,”皮皮说,“我八字纯阳。”

  苏湄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一面收拾一面讪笑:“看来贺兰将你掩饰得很好,凭气味真分辨不出来。”

  “他对我很坦白,从没刻意隐瞒过什么。”皮皮看出她有点不安,连忙安慰她,“再说,若是不幸出了意外,我很愿意向他捐献肝脏。”

  苏湄的表qíng更加尴尬了,她支吾一下,说:“刚才我说的那些……你当是传闻吧。其实贺兰的事qíng我们知道得很少。除了轰动一时的真永之乱,我们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她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不相信他看上了你身上的什么东西。”

  “是吗?”皮皮眉尖一挑。

  苏湄站起来,从椅背拿起一件紫色的披肩披到身上。皮皮差点被她身上的香风chuī晕过去。她将余酒一饮而尽,半笑不笑地说:

  “祭司大人从不勉qiáng任何人。无论他看上了谁。被他看上的那一位都会觉得很荣幸。为之九死且不悔,何况只是区区一块肝脏?”

  皮皮一脸黑线,架不住心里一阵嘀咕,食人大仙有这魅力?不觉得啊……

  “湄湄姐,最后一个问题,”皮皮站起来跟过去,“你能给我一个手机号吗?”

  苏湄走后,皮皮也跟着溜出了舞厅。假发的散热xing不是很好,出汗的时候头皮会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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