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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毕业的日子_姬流觞【完结】(17)

  老爸接过之后,说:“你是谁?……找孟露?”

  我激灵一下立在屋中,老爸看了我一眼,粗声粗气问:“你是谁?”基本上不是问题,根据我爸的口气可以翻译成:你是哪个浑蛋打到我们家,还敢找孟露,活得不耐烦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老爸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老妈早就跑到老爸身边,扒着老爸偷听电话。显然,她没听清楚,追问了老爸一句。老爸一边把电话递给我,一边对老妈嘟囔:“那帮土豆!”

  我松了口气。

  不是谢亦清。

  土豆是老爸对我中学男同学的代称。

  有一次杨燃天带着几个同学来我家玩儿,老爸老妈出于礼貌,避到厨房做饭。后来老妈告诉我说:“你爸说,看孟露那些同学长得那样儿,个个歪瓜裂枣,跟土豆儿似的。我告诉他别管孩子,不过你的同学真不咋地。”后来还反复多次地提起老爸如何不通qíng理,她是如何维护我。

  其实,老妈只是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对我结jiāo男生的不满,他们还是很害怕早恋会耽误我的学业。不过这种以近似诬陷的方式使我放弃不成熟的qíng感jiāo往的方法非常能体现父母的智慧,也是我们家的特色之一,而且,效果显著。

  在多次重复之后,已经成功地让我觉得杨燃天那些小男生真的很“土豆”——不成熟、没内涵、不靠谱。

  后来,老爸提到他们就一律以“土豆”呼之。

  杨燃天的电话很简单,但也没说从哪里拿到的号码,只是说过年了拜个年问声好,很久没见,不知近况如何云云。

  我亦客气地答复,他问我家现在的地址,我看看老爸老妈,在我身边转悠着不知忙什么,先犹豫了一下,就如实告知了。

  杨燃天又说了些客气话,便挂断了电话。

  老妈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我,我两手一摊,“同学嘛,好久没联系了。他都要结婚了。”

  “哦?”老妈松了口气,“也是,都老大不小的,该结婚了。”

  她女儿也很大,怎么好像不包括在内呢?

  我很担心杨燃天会突然来访,但除了初五那天打电话问是不是愿意参加同学聚会,被我以没时间拒绝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那个电话是老妈接的,她说:“这小子好像变了好多,有礼貌了!”

  那时候,我偷偷jiāo往男生,父母有所警觉。杨燃天晚上来找我,不敢敲门,在外面做各种怪声。赶上老爸刚喝了些酒回来,抄起家伙就追了出去。一个老男人追着一群小男孩满大院地跑,最后轰出大院大门,这才悻悻地回来。

  回来时,我已“畏罪睡觉”,老妈心疼我,没让老爸继续审问。第二天,老爸酒醒,早就没了兴致,我才算逃过一劫。

  不过,从那以后,我妈坚定地认为这是一群粗野的没礼貌的小屁孩儿。现在站在女人的角度,我甚至可以体会出老妈当时心疼自己男人别被小屁孩儿群殴的味道,觉得颇为有趣。

  拒绝的时候只是找个理由,但事qíng跟着就来了,老爸的一个朋友帮我找了份在北京某宾馆实习的工作。

  虽然和专业不太相关,但是聊胜于无,何况还是一家四星级宾馆,管吃管住,将来在北京也好继续找工作。

  千叮咛万嘱咐,没等过完年,老爸老妈就把我送上了火车。

  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渗出一丝血丝。

  我终于进北京了,可当初那个让我进北京的动力却似乎消失了。我该不该去找谢亦清,向他炫耀我所努力的结果,还是就这样闷声不响地和他遥遥相望?

  走的时候,父亲终于给我买了一个手机,让我方便和家里联系。男人不流泪,但是该做不该做的,该嘱咐不该嘱咐的,全都念叨出来,一向懒散的老爸甚至答应陪着老妈起个大早到火车站送我。

  火车再次远去,父母在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我开始明白,亲qíng比爱qíng还重,并非是因为血脉,而是因为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甚至日复一日地爱你想你为你付出,不求一丝一毫的回报,真心实意地以你的好为他们的好,直至生命远去。

  那些看似轰轰烈烈,却昙花一现的爱qíng怎能与它相比?!

  如果有一天爱qíng真的变成了这样的亲qíng,似乎也没什么可以遗憾,因为这就说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真的融为了一体,就像两个泥娃娃打碎了,重新揉起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爱qíng变得像氧气一样无所不在时,你会不会就像呼吸一样依赖着它却又忽略着它呢?

  亲qíng,也许只是失去之后的一个尴尬借口。

  宾馆在动物园附近,从古色古香的白玉大门进去,两边是枯枝败叶,间或有青松挺拔,细看灰头土脸的没什么苍翠的感觉。带着我的人说:“到了夏天,咱们这条路可好看了。可惜你是来实习的,三周后就走,看不上了。”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还没有进北京,这里的人也没有把我当成这个城市里的人。看看四周参天的大楼,听着陌生而嘈杂的施工声音,我感到即使这是我熟悉的城市,却不是我熟悉的家。

  我想谢亦清已经熟悉这里了,他或许早就把这里视为自己的家了。

  心中浮出一股不平气,凭什么我就不能进入这个城市?今天我来实习,明天我就可以在这里堂堂正正地上班!

  与富丽堂皇的酒店大楼相比,宿舍和员工通道窄得可怜,半地下室的结构虽然不至于看见耗子,但yīn冷cháo湿却让人心qíng不好。我和其他的工友一样,开始喜欢向经理要加班。因为那样可以待在大楼里,享受暖气和体面。

  我的实习生活简单而枯燥,因为英语过了六级,所以被安排在贵宾楼层伺候外国人。白天人少的时候,推着清洁车,跟在比我还小的小师傅屁股后头一间间房地敲门:“Housekeeping?”没人回答就自己进去,然后开窗通风,收拾chuáng铺。除了外国人落在chuáng上和地上的毛儿之外,我看不到任何需要英语的地方。

  好歹这里是北京。

  我战战兢兢地做了两周,第三周想着终于要走了,心里长出一口气,有两件事很清楚:第一,我一辈子也不想做这种伺候人的工作;第二,我仍然想给谢亦清打个电话。不管这件事真相如何,我终究需要知道。

  拨通谢亦清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下。

  听说我在北京,他立刻说了句:“我在×××旅行社。”我知道那家旅行社,国字头的企业,很好。

  我心里蓦然一沉,在我摔掉电话之后,你在哪里工作与我有何gān系?普天之下,比你有钱有权的男人不知几何,如果这有助于改变什么,那我就不是我,你也就不是你了!可是,我们竟然不约而同地以此作为开场白。难道这就是现实?

  拿着电话我不知道说什么,终于无聊地说:“我在这里实习。”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公子润说我很随和。

  “那很好。在哪里?”他终于记得问我地址,似乎不太坏。

  我一边报地址,他一边窸窸窣窣地记下。本来还要告诉他我的手机号,想想终于作罢。

  打完电话第二天下班以后,谢亦清就过来了,带我去了动物园旁边的仙踪林,大家都拣些无关紧要的话说。

  我发现自己开始沉默了。

  谢亦清似乎卸掉了什么重担,神色轻松地讲着带团的经历和挣钱的技巧,甚至说到了团员们给他介绍的种种赚钱的行业。我听出他有创业的想法,但是这又如何呢?不一样是辛苦劳累吗?我看不出任何区别,只看见他白皙的脸愈发苍白,尖尖的下颌越发尖锐,就连原来婴儿肥的两腮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你瘦了。”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眉飞色舞。

  他愣住,我亦愣住。

  这是句很暧昧的话,通常用来表达关心,但我却想的是另外一层意思,一层不打算说的意思。

  “还是胖点儿好。”我赶紧加上,试图淡化自己本意中的刻薄。

  他摸摸脸,半晌才说:“是吗?没,没太注意。”

  我本来想告诉他“君子不重不威”,我本来想刻薄他“你现在变得和电视里的jian贼一般”,但听了这句话后却突然截住了,听着他口气里的辛苦……算了吧。

  他喝了口酒,“出来太久了,习惯了。”他按按脸颊深陷的大坑,“我四年……没回家过年了。假期是旅游的旺季,回不去。”

  “是很辛苦。”

  “那天你来,吓了我一跳。知道你直来直去,可不知道直成这样子。”

  “我知道,我不够含蓄。”我一直很期待能和他讨论一下那天的qíng况,但是真的碰到了,却不愿再提。是不是女人都是这样反复无常?

  “没想到你能为了我进北京……真没想到。那天,你说要回家,我,我以为你不想来北京了。”

  “是吗?”我斟酌着,因此你决定分手,毫不留恋地分手?这大概就是薄qíng吧。幸亏那天没跟你有什么,若是真有了,还不知怎样后悔。

  我谢天谢地,谢谢祖上积德,在关键时候让我想起了那句话——始乱之,终弃之。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他不会珍惜。

  我把菜推到他面前,完全是公子润带给我的习惯。他吃得比我多,又是个漏嘴子,菜盘越近越好,不然桌子上肯定是一片láng藉惨不忍睹。

  谢亦清停了一下,说:“当导游的时候,都是客人们一大桌,我和司机一小桌,菜就那么点儿,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团员有什么事随时就把你叫过去,如果有孩子,你还得先帮着人家看孩子,等你吃的时候,大家都吃完准备走了,根本吃不上什么。唉,四年了,都是照顾别人!”

  “嗯,我在学校也接过地陪,见到过全陪,很辛苦,什么都得cao心,累得不行。”

  “你也做导游?怎么没听你说过?我以为……呵呵。”

  “我在的城市就是旅游城市,没道理不做导游啊!不过,我不常做,给老师和朋友搭把手而已,不像你这样。”

  “嗯,其实导游也是挣的辛苦钱。这个行业现在竞争很激烈,也不规范。我打算捞到第一桶金之后就转行。”

  “转行?”

  “对,我想做国际贸易。”谢亦清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神色是我从没见过的凝重与严肃,整个人甚至都闪闪发光,“北京是个很不错的口岸,而且笑纯的爸爸有很多关系。我们不需要去开拓市场,他们有很多现成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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