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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_皎皎【完结】(66)

  她锐利的看我一眼,“他家人你都见过了?”

  想起在顾家发生的事qíng,我忍不住微笑,“是啊,都见了。顾家人统统学富五车,不论是伯母还是他的兄嫂二姐。一家学者,但却一点都不呆板,为人很好,有趣,他妈妈是位非常有名的科幻作家,写的小说很有趣。”

  母亲表qíng莫测,看不出什么心思,淡淡说:“是吗?”

  “您不知道?”我有些诧异。他们认识十多年,这些事qíng恐怕是早清楚了。

  “听说过一点,没见过。”我想,那说明也不是太熟。

  她答了这句后,手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平息心qíng,“你说你和顾持钧是朋友关系时,我给了你信任。”

  我很感慨,我当时跟她表态绝不会跟顾持钧有超过朋友以上的关系时,当真发自内心,半点都没想到会和顾持钧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说真的,我根本控制不了和他的关系,一切都是他在主导,我只是没有抵抗力,陷下去了,太高估了自己。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这也不怪你,”母亲摇头,用冷静的表qíng为我开脱,“顾持钧这个人,只要他有心,收服十个你都不在话下。”

  “所以……您是觉得我们差距太大,他欺骗我感qíng,于是对我始乱终弃?”我gān脆直说,“别的不说,妈妈,就算看在您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没这么想,”母亲否认,“但我认为,你们不合适。他比你大了足足十岁,他现在可以陪你,等年纪大了后怎么办?你和阿修更衬一点,年龄接近,认识很多年,彼此非常熟悉。”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嘲讽根本没藏,“也是,林氏的二公子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不论是家世还是财产。”

  “你怎么会想到这头?”母亲眼神一凛,微皱眉头不悦道,“我梁婉汀的女儿,何须仰人鼻息?我的都是你的。”

  这回答当真出乎我的意料。随后一想,我有点恍然大悟。母亲的身家多少我不知道,但我想,再如何丰厚对林氏来说都是九牛一毛,她嫁了林伯父后,当然不需要自己再花费什么,而她似乎也没什么更亲近的家人,大抵也只能把钱留给我了,她不知道的是,我并不想要。

  母亲沉默半晌,又再次开口,“许真,我劝你,是因为你是阿修的唯一,但不是顾持钧的唯一。我这双眼睛,没有看错过。”

  我想,到底我不在国内这一个暑假发生了什么事qíng?我佩服林晋修,不知道他在我母亲面前表演了什么jīng彩的戏码,能让她产生这种“深刻”的感想。我是林晋修的唯一?这简直太可笑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最可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装作很了解的样子,从来没有涉足过我的生活,却在我面前大放撅词?我发觉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却更加面无表qíng。

  看我不做声,母亲又拿起放在咖啡杯旁的手袋,离座而起。“阿修前几天出院,于qíng于理,你都应该去探望他。”

  我想我母亲说得有道理,于是一小时后我再次来到了林家大宅。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后,我先钻出来,回头环顾四下,一个夏天不见,院子里的香糙依然盛开如故,那淡淡的香气让我产生了一丝迷糊,到底是花香还是母亲身上的淡淡香气,却也分辨不清了。

  母亲已经俨然是这大宅的女主人了,包括管家在内的佣人、园丁、司机对她统统毕恭毕敬,称呼都是“夫人”,并不带姓。管家说林晋修刚刚结束了在书房里的视频会议,我在他的带领下去了二楼的书房。

  偌大一间屋子,铺着羊毛地毯,厚实绵软,踩上去无声无息。推门而入时,林晋修一件白衬衫站在窗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窗台上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左手夹着一支白色烟卷,烟灰无声地积了很长。“学长。”

  林晋修侧过半边身子回头看我一眼,积了老长的烟灰终于轻飘飘掉在地毯上。

  “我听说了你的事qíng,”我说,“你身体好点了吗?”

  他气色远不如以往,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只见他意气风发骄傲自豪的样子,苍白虚弱的样子真是平生仅见。只有眼神还明亮得很,可见一两个月前的“车祸”对他影响很大。

  “你……现在可以抽烟吗?”我轻声问。

  林晋修朝书桌走了几步,伸长手臂,把烟头灭在烟灰缸里。我看到书桌上那沓十厘米的厚厚文件。

  “你不盼望我早死?”

  “你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抽了抽嘴角笑了一下,只是没有声音,大抵是觉得和我的口头之争也无趣得很。我和他之间从来也没有深仇大恨,虽然有恨他恨得浑身疼的时候,但也不希望他早死。

  他手支在桌上,袖口轻轻扫着漆黑的桌面,眸子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许真,这么多年,你最想要的,是不是我的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轻微地一抖。

  他垂下眼睫,“如果我道歉……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

  我从来不知道林晋修的词典里还有“道歉”两个字。我也知道,他今天对我这个态度,也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大的让步了……我伸手盖住眼睛低低苦笑,在过去的这个暑假里,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

  “你现在回来,之前的事qíng我不跟你计较。”

  我不语,根本想不到怎么回答。注意到他手心那亮晶晶的东西,居然是我多年前送给他的那块四叶糙的琥珀。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留着它。

  “这块琥珀……”我轻轻说,“我当年……送给你的。”

  “我没有失忆。”

  “学长,你知不知道这块琥珀的价值?”

  “独一无二。”林晋修淡淡开口。他没有从经济角度上分析这块琥珀价值若gān,只回答说“独一无二”。

  我呆呆看着他,心qíng一阵凄惶。“是的,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块里面藏着四叶糙的琥珀了,”我垂下眼睫,吸了口气,“不论是商业价值和研究价值都很高。它是我十四岁那年,在涉山上亲手发掘出来的,我送给了你。”

  林晋修瞥我一眼,“怎么,想要回去?”

  “不,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拿回来的说法,随便你砸了也好扔了也好……但是,这份礼物是结束,从来不是开始,”我一字一句竭力让自己把话说得更清晰,“学长,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或者说……从来也不可能。”

  他面无表qíng坐入椅中,一只手轻点着扶手,一只手支起了头看着我,一副不可侵犯的君主模样,仿佛刚刚的话只是另一个人说出来的。他双眼微眯,表qíngyīn郁,“许真,忤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默然,“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事实了。”

  “你以为我还会像读书的时候,仅仅是逗你玩?”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轻轻摇头。

  他磨牙,“你以为你妈会给你撑腰?”

  我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不理解他为何这么说。

  寄希望于一个抛弃我二十几年不知道哪门子的母亲来给我撑腰?别搞笑了,骗三岁小孩都没人信。我不想再跟他闲扯下去,疲惫摇头,“就这样吧,你没事就好。我告辞了。”

  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侧了侧头,瞥到他逆着光的脸,表qíng隐在yīn影里,林家主宅大,书房对面有楼梯,我才走了没几步就有大力从后袭来,那是一双有力的手扣住了我的左肩。

  我蹙眉,来还不及呼痛,就被扔到了楼道间的墙壁上,头撞到墙,头昏眼花,迷茫中看到林晋修愤怒的脸,胸口被他用横着的手臂压在墙上,脑子里有一串串的星星飞过,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晋修双眼冒着明显可见的火,“你还知道疼?”

  我不是机器人,自然会感觉疼痛和侮rǔ。我知道他心qíng不好,但失态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罕见。看得出来,他的控制yù在这场车祸后没有减少,反而大幅度增加。

  我克制怒气,“请放开我!”

  他bào怒,高高扬起了手,眼看着就要一耳光打下来,“我疼的时候你在哪里?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抬起腿就踢了他一脚,他抓住我手臂的力道一轻,简直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甩开他抓住我的手,跌跌撞撞就往楼道跑下去。

  大抵是跑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觉得天昏地暗,头重脚轻,囫囵滚了下去。我大脑清楚,但根本没办法控制不平衡的身体,前额、后脑勺、脸颊、手臂、胸口、大腿轮流和楼梯重重接触,jiāo替受力,下滚的趋势就像刹车失灵的汽车一样,怎么都控制不住。

  其实滚下台阶只是一瞬的事。浑身都疼,幸好意识清醒,我尚有心思想到还好台阶上也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否则这么一坡滚下去可了不得。

  林晋修站在楼梯上,看表qíng似乎有点惊呆住,大抵是被我如此夸张地滚下楼吓了一大跳。眼角余光瞄到管家从二楼厅中经过,忽然定定站住朝我看过来,明显呈石化状。

  其实我也觉得很丢脸,这一滚下来,大概足以让人们笑上好些年。我想笑又觉得意识模糊,疑心自己跌成了脑震dàng,大脑却在嗡嗡作响,就像有千百个小人拿着锣鼓在我耳边敲击,身上好像被鞭子抽过,钝疼。

  林晋修这时才慢慢下了楼梯,在我身边半蹲下来,居高临下看我,慢慢抬起手,原以为他是要对我动手,可他只把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拨开了我额前的碎发,冷冷“哼”了一声。

  “蠢不可及。”他又跟走过来的管家说,“叫李医生。”

  周管家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他不再做声,伸手要扶我起来。说来也怪,前一秒我还觉得身上疼得好像要裂开,连口气都提不起,下一秒不知从哪里偷来了力气,gān脆在地毯上又滚了一圈,躲开他的手,迅速手撑着地毯坐起来,还能颇冷静地跟管家的背影说:“不用叫医生来,没什么大事。”

  可怜我又不是此间的主人,管家完全不理我,转到了侧厅,也许是打电话去了。

  林晋修的手还停在空中,静静地,和他正在起火的眼神绝对不配。就像是bào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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