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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继续,爱我到时光尽头_皎皎【完结】(12)

  语气寸步不让,却没有步步进bī的感觉。懂得说话的人就是这样,该qiáng硬的时候寸步不让,却不让人反感。陆筠配合气氛,把手里的合同复印件推了过去。

  阿茜玛眼睛在合同上一停,又看了眼吴维以,跟比之刚才认真了得多:“是,我会尽力处理。”说完她随即转头和另一位秘书副手一样的人物jiāo待了几句,。

  吴维以的表qíng到现在才稍微些许:“困难大家都有,请再克服一下。不论是工人加班还是从别的地方调派人手过来都不是困难的事qíng。更严重的电路问题我都见过,现在的状况绝对能在两天的内解决。如果实在,我能调派人过来帮忙。”

  那之后谈话的气氛就好了起来。屋子里虽然没有暖气,但并不太冷。吴维以和钱大华不但是水电专家,还是电力专家,当即给了出一堆意见。

  谈话结束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脸上的表qíng跟进屋时判若两人;陆筠正想问吴维以一个问题,却听到桌子对面的电站负责人说:“吴工程师,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谈一点事qíng?”

  单独这个词特别清晰,陆筠一愣,下意识的去寻找吴维以的目光,发现他也有些惊讶;再去看别人,净是了然的神色,抿了抿嘴,把想说的话吞会肚子里,跟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去别的办公室喝茶。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没有暖气,有点冷。陆筠捧着个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取暖,看着桌上的树影晃动,心里七上八下,自言自语般开口:“刚刚不是谈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有事qíng要说?”

  “单独谈谈也好,在那个位子上,总有一些不能让我们知道,”钱大华拍拍发福的肚子,笑起来就像弥勒佛。

  “噢。”陆筠没了言语。

  钱大华看到陆筠皱着眉头,闷闷咬着一点下嘴唇,想起自己的女儿别扭起来也是这个样子;目光瞥到毕希古正在门外和供电站的一个工作人员聊天,隔得有点远,于是说:“这事也见得多了。只要对方是女人,吴总出面,对方总是比较好说话。”

  陆筠眨眨眼。她不是呆子,也不迟钝,道理当然知道。吴维以不管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意的男人。但是钱大华gān吗说这个?他笑眯眯的,喜欢玩笑,但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说?

  察觉她的疑惑,钱大华抿了喝了口茶,说:“小陆,周旭不是你男朋友吧?”

  陆筠傻了眼,头摇得像拨làng鼓:“不是,不是,我没男朋友的,我和周旭是大学同学,是朋友,就这样。钱总,你今天怎么问我这个?”

  “那你觉得吴总,嗯,吴维以人怎么样?你考虑过他没有?”钱大华慢悠悠开口,“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如果刚刚是惊讶,现在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震惊到觉得自己幻听。陆筠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镇定地简直不像她:“什么?考虑什么?钱总,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话回答得太清楚,不像被戳中心事的小女孩。钱大华看她一眼,慢慢叹口气:“本来想自作主张做个媒。看来你没那个意思,小陆,别在意,当我老糊涂了瞎说。”

  窗外风chuī过,陆筠勉qiáng顺着风声笑了笑:“我很敬佩吴总工程师,没有别的了。”

  钱大华点头了又摇头,最后浓缩为一句话:“可惜了。”

  因为下午还有些与工程相关的人员需要拜访,他们预定明天早上回去,晚上就住电站的招待处。这天余下的时间变得尤其珍贵起来。格拉姆是西北的一个小城市,但也是有着千年历史的名城,独具巴基斯坦边城风qíng,城市内不少地方都值得游玩。其他人都来此不少次,非常熟悉,没有新鲜感;对于陆筠而言,只是三四个月前去电站报到时从城市边缘路过一次,没能一窥全貌,心底隐约觉得遗憾。

  越想越动心。在深山中呆了那么久,外面的一切事物都使她觉得新鲜和生动。可他们毕竟不是来玩的,一咬牙去掉杂念,专心工作和收集资料。渐渐的,夕阳西下。

  结束对水电物资供应的格拉姆分公司的拜访时,陆筠已经彻底忘记对这个城市的好奇之心,吴维以却忽然问她:“今天没事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陆筠雀跃:“可以吗?”

  “晚饭前赶回来就可以,”吴维以说,“毕希古,你能陪她一起去吗?她不懂乌尔都语。”

  毕希古愉快的点头:“没有问题。”

  明明是他提议自己却不去,陆筠诧异:“你不去?”

  “不去了,”吴维以摇头,“我还有事。”

  新年和宰牲节的临近,加上今天是周末,城市里非常热闹。格拉姆和阿富汗也有一定的距离,没有那么多不安定的因素,在西北地区,恐怕是最安全的一座城市了。城市虽不大,但五脏俱全。马路汽车不少,但三轮车更多,还有古老的马车驴车等等;毕希古到底是本国人,带着陆筠左拐又拐,进入了一条比马路更窄但是行人更多的古老街道。这里没有那么多现代化的东西,店面一家连着一家,小饭店,服装店,饰品店,还有热闹的小电影院。店铺里传出慢悠悠的音乐,路上行人身着长衫,扎着头巾,一个闪神,会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千零一夜》中的那个世界。

  陆筠觉的眼睛不够用。她东看西看,丝毫也没注意到自己成为了这条古街中最受关注的人。她穿着大衣,梳着马尾,轻快的走起来头发蹦蹦跳跳;一张脸明丽动人,顾盼生辉,嘴角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跟这条街上的其他人比起来,完全不像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毕希古想了想,忍不住叫住她,用目光示意她看看周围。

  这一看才想起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出国的时候众人怎么qiáng调的:行为举止低调,尽量入乡随俗,不要招摇,不要特立独行。现在都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抓着发尖在手里揉了揉,不好意思地笑了:“得意忘形了。”

  毕希古知道她的个xing,摇头一笑;又指着对街的铺子,说:“既然都来了,要不要买点东西?这家很有名气。”

  那家店面很小,专卖一些饰品,项链,头饰,jīng致的挎包,色彩绚丽的布匹,清一色手工制品。看上去人丁兴旺,店里女人居多,毕希古没有进去。

  陆筠的目光很快被角落的一排五彩的手链吸引住。细细的带子是用绿蓝紫三色麻线用极复杂的办法结成,细小翠色石头零散镶嵌其中。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样式,跟华丽完全没有关系,可看上去如此神秘,那一颗颗小石头仿佛是眼睛,闪烁的光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的悠久的传说故事。

  从她一进店,店主就注意到她。立刻详细介绍说:石头是青金石,只要你随身系着这条链子,真主就会保佑你的平安等等,总之好处多多,失之可惜。

  本来就心动,哪里还经得住这样的推销,加上价格合理,陆筠当即就买了四条,自己一条,剩下的打算寄回国,给要好的几位大学同学做新年礼物。

  毕希古看到她双手空空的出来,有点诧异:“没买?”

  女孩子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陆筠也不例外,不过她比别人更理智,量力而为,绝不会买的太多,能有一点收获就别无所求了。于是她晃了晃手上系得歪歪斜斜的手链说:“买了一点,虽然不多,但我很满足了。”

  那天晚上那顿饭是阿茜玛以供电站的名义请的,难得丰富的一顿大餐。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主人们非常热qíng,三言两语的客套语加几声愉快的大笑之后大家相处得一家人一样,喝酒唱歌不亦乐乎,一桌子上什么语言都在用,笑声不断。

  陆筠第一次发现吴维以酒量原来如此之好,具体的数目她没有印象,只看吴维以的脸色从头到尾一点儿都没有变化,眼神依然清澈,说话谈笑毫无醉意。她深深叹服:“真是千杯不醉。”

  吴维以不置可否地一笑,无意中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链,于是说:“错了。”

  一头雾水的反问:“错了?”

  “你系错了,容易掉。”

  陆筠辩解:“我,我不会系这个。”

  吴维以微微一笑:“下午买的?”

  “对的,我觉得很好看。”

  “嗯。不错。”

  不论多热闹的聚筵终会散场,总是要分别。告别的过程也延续了起码用了半个小时,待只剩下自己人的时候,这个国家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沉入梦乡。

  几人互看一眼,纷纷回了房间。他们在二层楼道分开,陆筠和吴维以来到三层。没有月亮的黑夜吞噬了声音,走廊的白织灯光一晃三摇,仿佛电影里的旧日时光。吴维以青郁郁的头发和夜空成了一色,他在她门口站住,说:“左手给我,我帮你重新系一下。”

  大脑有反应之前,手已经伸了出去。陆筠身材修长,手腕亦细,那根手链空dàngdàng,看上去并不协调。她看到他微一沉吟,低下头,手指一刻不停,打结穿绳系紧,动作熟练,手指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她的手腕——时间粘稠虚无,世界混乱模糊,意识涣散奔走——然后听到声音,“好了。”

  陆筠如梦初醒,手还停在空中,结结巴巴地说:“哦,谢谢,谢谢了。”

  吴维以微微一笑:“那好,晚安。”

  明明今天晚上滴酒未沾,可不知怎的,看着他关上门后,奇怪的苏麻感觉从手腕爆发,迅速波及到全身,她觉得,微微的醉意涌了心头。

  十二

  元旦一过,接连着下了几场雨。正是枯水期,这场雨对水位没有太大影响;因这个机缘发现原始地质、水文资料中的种种误差,理论的误差导致种种问题:导流隧道工程因山体的忽发xing渗水而进展缓慢,水库坝体的正式修筑时间同样因为这场雨而有所延缓等等——水利工程就是这样,千头万绪,任何一个方面失误就会导致基础设置和结构的变化调整,施工进度滞后。很少见到提前完工的水利工程,也就是这个缘故。

  理论指导实践,重新考察水库现状修订数据就成了当务之急,陆筠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在整个工地巡视一圈到两圈,从上游的围堰算起,沿着刚刚动工的坝体基址查看一遍,同时做好记录。这项工作是她和同为水工布置组的刘工共同完成,可今天他恰好有事,只剩下她一个人。低头一看,泥土被雨水打湿,偏偏粘xing很qiáng,简直可以拿去糊墙。身上湿透不是问题,走一步带一脚泥,最后鞋子重得提不起来。

  就是在这样身心俱疲的时候,她看到了那起事故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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