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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暖暖的好/明珠_皎皎【完结】(88)

  孟缇努力地回想,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记住,那么英俊的年轻男人跟她问路,她应该有点印象才对。不过,她始终想不起这两件小事。它们太稀松平常,早就被生活系统删除了。

  “两天之内遇了你两次,你只当我是陌生人。我这才真正相信,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赵初年微微一叹,“后来才知道,你不光不记得我,甚至记忆也被篡改了。如果那时候我告诉像我妹妹,证据确凿,你会怎么对我?”

  她不语,慢慢地喝光了水杯里的水。她很清楚答案,如果赵初年一开始就跟她揭开真相,哪怕他拥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会憎恨他,把他打入老死不相往来的对象里。

  “你会恨我,是不是?”赵初年靠在她身边的墙壁上,“虽然现在看来,结果也一样。”

  孟缇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之前说过不恨你了。”

  赵初年垂下视线,自嘲般微微一笑。炉子里的火光落在他脸上,一跳一跳的。他脸上的细节无所遁形。这半年,他也消瘦多了。

  “但这不是我要的。”

  孟缇说:“所以你监视我?”

  “我要了解你的喜好才能接近你,我不能被你讨厌。”

  “这样很卑劣。”

  “是的,我不高尚,我非常非常自私。我没办法看着你遗忘我。我要的不仅是你承认我这个哥哥,承认你是赵家的孩子。”赵初年眼深如井,“阿缇,我要你想起我这个哥哥,我要我们像小时候那样相处。”

  孟缇静默了一小会儿。她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发生了这么多事qíng之后,这不可能了。”

  赵初年恍若没有听到,也没回答。他沉默地站起来,转身看炉火去了。

  炉子里的火噼里啪啦一直燃烧着,dòng外大雪纷飞,大家都像冬眠的动物,整齐地躲成横排,都睡得很安静。他们带着睡袋,每个人分到了一个。孟缇裹在睡袋里昏昏思睡,但还是越睡越冷。她很多年没有这么冷过了。身体对外界的刺激有着极qiáng的记忆力,她迷迷糊糊的,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滚。

  她翻了个身,就对上赵初年的视线。他还没睡,在她睁眼的前一秒正看着她,不知道他想着什么,竟然微笑着。睡袋明明够用,他却没有用,靠墙坐着。他背后和墙壁之间垫着睡袋,身上盖着他自己的大衣。

  孟缇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或许是怕吵醒其他人,又或许是无可言说。

  她做了个口型,无声地问:“怎么还没睡?”

  赵初年摇头,摆手示意没关系。

  “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会感冒的。”孟缇咬着唇,“你知道现在多冷吗?”

  他只是笑,微微扬起了头。那个神态,好像他们的头顶不是土huáng色的屋顶,而是灿烂的星空和月亮。

  炉火在不远处幽幽地晃动,就像一种昭示。

  孟缇把手从睡袋里挪出来,盖住了双眼,在逐渐薄弱的意识中喃喃自语。

  “那时候下着大雨,外面很冷的,你还出去gān什么……”

  赵初年一怔,俯身看着她,“阿缇,你还记得?”

  “记得……哥哥,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这么要qiáng。”

  第四十三章雨夜

  半夜时分,雨忽然下大了。簌簌的雨声在静寂的夜里十分清晰,显得有点伤感,浸入了人的梦境。这声音在梦境里幻化成寒冷和一声声有节奏的低咳声,赵初年猛然惊醒过来,低喘了几下,被子从他身上滑落。

  他略微清醒了一点,揉揉眼睛四下环顾。这是这个城市最老式的房屋,没有三十年历史也有二十年,屋顶全是瓦片,偶尔有一两块透光的明瓦镶嵌其中。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屋子里的陈设从黑暗中浮现出来:除了两张chuáng,一张书桌,还有墙角里不明的yīn暗物体,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梦里听到咳嗽声消失了,他松了口气,打算躺下去继续睡,耳边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哥哥,你醒了吗?出了什么事?”

  赵初年暗惊了一下,立刻俯身去看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她睁着一双睡意全无的眼睛看着他,那是一对极其明亮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一样。赵初年微微笑了,亲亲她的脸,一只手拉过被子躺下,把自己和妹妹重新盖好。

  “知予,没什么事。乖,睡觉吧。”赵初年的声音很轻柔,全然是哄孩子的语气。

  赵知予翻了个身,“我睡不着。”

  “好好睡觉明天才有jīng神起chuáng呢。睡不着可不行,要哥哥讲故事给你听吗?”赵初年用手环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是他习惯xing哄妹妹睡觉的姿势。

  她眨了一下眼睛,往他怀里缩了缩,“哥哥……”

  “嗯?”

  她怯生生地问:“爸爸的病什么时候好啊?”

  赵初年脊背一凉,像有块冰从后颈窝里滚下去,他定了定神说:“爸爸的病会好的。”

  “可是……这些天晚上我都听到爸爸在咳嗽……他好像很痛的样子……”

  赵初年每天晚上也能听到,每次咳嗽都像咳在他心里。他拨了拨妹妹额前的头发,搂紧了她,“是吗?”

  “嗯,今天晚上也是。我刚刚去看他,他说没事。”

  赵初年暗想,我怎么没有听到?随后想起,或许是昨天太累了,倒在chuáng上就睡熟了,居然还要妹妹来提醒自己。他掀开被子下了chuáng,按亮了chuáng头灯,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他走到男人的chuáng边,试探xing地叫道:“爸爸?”

  chuáng上的中年人消瘦得不成样子,蜷缩着身体裹在被子里。从被子下的轮廓就知道,他应该是个高个子的男人。他额头上都是冷汗,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初年,你醒啦……”

  只这五个字,他都说得气喘吁吁,声音里还有破音,一听就知道肺不好。

  十一二岁的少年面露焦虑,拉开了chuáng头书桌的柜子,拿出一小袋药。铺满稿纸的书桌上有一个白色的搪瓷杯子,里面有小半杯凉水,桌下有红色的塑料暖水瓶。他拿壶倒水的姿势很是熟练。

  赵初年坐在chuáng沿,试了试水温,然后扶着男人坐起来,喂他喝水吃药。

  “这药吃了……没什么效果。”中年人摇了摇头,勉qiáng把药咽了下去。

  赵初年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父亲的重量。男人眼窝深陷,脸色青白,就像脱水的树枝,瘦得可怕。

  赵知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chuáng了,她绞着手指,眼睛红红的,嘴抿得紧紧的,看起来想努力忍住哭泣的样子,“爸爸,爸爸,你疼不疼?”

  中年男人对着她微笑,他明明是久病沉疴的人,一点jīng神都没有,可这一笑整个脸庞都在发光。赵知予手足并用地爬上chuáng,抱着男人的胳膊哭着,“爸爸,爸爸,你要好起来。”

  男人喘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背,又看着身边的儿子,费力地说:“初年,你明天去找你二伯。”

  “爸,你……”赵初年脸色一僵,他嗅到了不祥的味道,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经常有的预感,并且越来越明显。

  “之前是我糊涂了,我今天听到你跟你二伯的话了。”中年男人停了停,“我不应该让你们跟着我受这种苦。”

  “吃点苦而已,没关系。”赵初年面不改色,将水杯放到书桌上。他向赵知予使了个眼色,她会意,从另一边的chuáng头上拿起毛巾,小心地擦了擦父亲的嘴角。

  “不是……有关系的。我对不起你。”

  男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起下午的事,那时他在昏睡,有心想说话却无力起身。来人来找他们,却被赵初年赶了出去。那个人的声音虽然十几年没有听过,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正是他的二哥。

  “初年,这都是我……的错。”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窗外风大雨大,这屋子的窗户玻璃之前就破了一块,还是赵初年去找房东拿了几块油布堵上的。雨点敲着油纸,风chuī着油纸,声音混合成连续不断的怪异呼啸声,时大时小,好像恐怖片里的声音特效。

  风雨凄苦。

  “你二伯……是好人。”中年男人说,“他会照顾你和知予的……”

  赵初年蹙着眉头,静了一会儿,他年轻不大,但脸上已经有了大人才有的稳重表qíng。他永远都记得父亲那句决裂的话——“我宁愿葬身荒郊野外,也不会和赵家有任何关系”,而现在,父亲居然会说出这种认输般的软话,看来他是真的病糊涂了,或者说,病得太重了。

  赵初年记得下午来访的男人。他和父亲面容十分相似,和父亲的疾病缠身潦倒落魄的样子完全不同,那位二伯衣冠楚楚,乘坐豪华轿车来去,跟之前那位所谓的大伯一模一样。虽然他在父亲病chuáng前默默流泪,但赵初年根本不相信他的眼泪是真实的。

  那位二伯最后红着眼睛说,要送父亲去治病,接他和知予离开,他也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就算死,我们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告诉病重的父亲,只说:“爸爸,我会照顾妹妹的。您好好养病。”

  “你们要读书……”

  赵初年点头,“我知道,我会送妹妹读书。爸爸,您好好睡觉,有什么事qíng,明天……”

  赵知予一直盯着父亲削瘦的脸,咬着嘴唇没吭声,此时却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指了指屋顶的瓦,又指了指chuáng上的被子,“哥哥,雨漏到爸爸的被子上了,还有那边的地下……”

  赵初年抬头一看,雨水顺着破瓦片滴了下来,风雨声有越来越急促之势。

  chuáng就在破瓦片下方,他一个小孩子根本搬不动那张笨重的老式chuáng。赵初年想了想,扶着父亲重新躺在chuáng上,然后去墙角找了块糊窗户剩下的油布遮住被褥。雨水顺着油布往下流,落在黑糊糊的看不出颜色的地面上。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屋子里其他的地方也开始漏水。这房子太旧了,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出了问题。赵初年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和盆放在漏雨的瓦片下方。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碗里,cháo气弥漫着,令人心慌。

  他做这些事qíng的时候,赵知予也跟着他忙前忙后,虽然她确实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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