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路向南_一喜【完结+番外】(82)

  八个月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也是能活的。八个月的孩子,已经不会开口,也已经会痛了。

  她只要一闭眼,就能听到宝宝对她喊疼。

  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

  程今夕脸色缟素,甚为吓人。她混沌得犹如脱离世事,对周遭环境的异动浑然未觉。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扼上了傅云姿的脖子,她才觉醒过来。

  可她并不打算放手。

  她眼睁睁看着傅云姿因为窒息而憋红了脸,痛苦挣扎的模样让她徒生快意。就脚上一连被傅云姿踹了好几脚,也不觉疼。

  因为心里太疼了,怎么也抚不平的疼。

  “你想死?”程今夕打量她,眉目间全然是践踏蝼蚁的桀骜,以及碾压生命的冷漠,“只可惜,你的命,一点都不值钱。”

  她的指骨一寸寸收紧,多年的锻炼及时高qiáng度的工作使她的力量都优于其他女xing。她只加重了一点点力气,便扼得傅云姿一阵剧烈的咳嗽。

  口腔中全然是毛细血管破裂后咸涩如铁锈的血腥味,傅云姿被喉咙上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恐惧扼得喘不过气。

  傅云姿真的害怕了。因为那一刻,她在程今夕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的眼泪,还有浓稠的杀意。

  她是真的想要她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荒马乱(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兵荒马乱(一)

  那日从餐厅出来后,程今夕失去了一小段记忆。

  脑子像是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洗劫。她只依稀记得是顾淮南从她手中救下了傅云姿。傅云资依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他轻手轻脚地安抚她受惊失措的qíng绪,冷凝的表qíng如同最坚硬的冰川。

  那是极致的对比。顾淮南是在任何时候都能温柔对待别人的人,程今夕却看不透他当时表qíng下的不满究竟是对于谁。

  而顾淮南对她说的话,程今夕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又或者,也不是真的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意想起来。

  顾淮南yù言又止地的样子轻轻地刻在了程今夕的心上,他眉头皱出浅浅的川字,唇瓣轻抿成好看的弧度。她必须承认,她的心上已经有太多他的痕迹,满满当当地占着位,要找很久才能找到空的地方。

  程今夕开始习惯xing地发呆,没日没夜。厚重的窗帘遮天蔽日,外面是普照的阳光,里面是被寂寥剪碎的光yīn。她就像一只蚕蛹一样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靠着墙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丁点微弱的安全感。

  屋内和屋外,俨然被隔开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程今夕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工作,甚至没有办法正常的与人jiāo流。她在忌惮别人的询问,还有那些充满关心的眼神。

  一夕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经历了那场灾难后的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包裹进一个坚硬的壳里,自我封闭起来,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心理医生对这种不听话不配合的病人束手无策。qiáng制xing地用药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可日久天长,最终却只能换来更深层的抵抗。

  就连伊伊……都没有办法让她开口说更多的话。

  遥远而刻骨的恐惧感再次袭上段从的心头——那种几乎就要失去她的恐惧感。段从觉得自己对于这种深刻的恐惧无能为力。他们是亲人,却没有血缘的牵系,他们是亲人,而他却曾经伤过她。他没有资格去救赎她,因为他连自己都从未得到过救赎。

  如果连伊伊都再不能治愈她……究竟还有谁可以?

  段从想,或许陆晋言说对了一句话。当年创伤之后所有人都规避了那段往事,对她的伤绝口不提,以为这样就能相安无事。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别人只当她会慢慢遗忘,而她自己其实从未放过自己。看似如正常人般生活,其实早就积怨已深,病入膏肓。只差一个临界点,便能让她全盘崩溃。

  而那个临界点,是傅云姿,也是顾淮南。

  顾淮南就像一味无解的毒药,渗入程今夕的骨髓中,岁岁年年,病入膏肓。

  段从觉得自己不得不妥协,如果顾淮南能够医好今夕的病,如果任何一个人都治愈她,只要有那样一个人出现……或者,他就能够死心放手,对过往一切都既往不咎。

  可是……

  “今昔现在的qíng况……”段从与穿着白大褂的男子面对面坐在客厅中央,极力压抑的声音gān涩而低哑。他拧着眉头,脸色透着说不出的晦暗,褪去了叱咤商海的桀骜和风华后俨然一个普通的俗世男子。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比他轻松,严苛地说来程今夕的状态并不算好,却也不是十分棘手的病人。之所以觉得难办,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而已。

  相比如今浑浑噩噩的程今夕,更让他担心面前这个一直无往不利,现下却无比脆弱的男人。

  林浩和段从两人原是旧jiāo,好友失态的样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极少如此凝重。而似乎每一次的失态,都是因为那一对姐妹。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坦然接受接二连三的失去。哪怕qiáng大如段从。

  “实话说,不怎么好。”林浩无心隐瞒,实话实说,“段从,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病人从潜意识里抵触治疗,抗拒被医治,哪怕再好的医生和药物其实都只是徒劳。”

  “是因为顾淮南?”

  林浩淡淡说,“也不全是。”

  段从沉默了一下,半晌后恍然觉得指尖乍疼,才察觉香烟已经燃到头,他怅然道,“……那就是当年……或者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是,他不该骗她,不该以为那是理所当然,更不该与段家láng狈为jian隐瞒她的身世。

  段从的叹息声很轻,却很绵长,他的眼底全然是破碎的微光,让人心惊地从瞳孔的裂fèng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如果不是当年他的自私妄为,或者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样自以为保护地将一个的隐藏起来,到最后,伤她最重的,却也是她一直依仗的家人。

  她面上虽是全盘接受,亦并无怪罪之意。可将心比心,若是有人生生地瞒了她二十多年,他焉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那是你们的家事……”林浩yù言又止,顿了几秒,目光灼灼地看他,“段从,你我相jiāo多年,但是这是你段家的家务事,我本不该置喙……可有一点你我必须告诉你,但凡世间事皆是有因有果的。自从今夕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她心里面一直都在自我否定……我的意思是,她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段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浩,嗫喏了下唇,最终哽着说不出什么。原来,他与他所憎恶的人都一样,也是残忍的刽子手,亲手摧毁了她的爱跟希望。

  遑论爱人呢?他根本不配爱她。

  “或许你们还是应该好好地再谈一次,心病还需心药医,无论是顾淮南还是段家,甚至是你,都是今夕的症结所在。”林浩有些唏嘘。

  其实他想对段从说,他的心病并不比程今夕轻,可是想了想,犹豫再三之后终究是没说。

  段从比谁都了解他自己,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他深深藏在心底的东西,他自己都知道。有的人生来固执,他一手一脚地为自己做了他自认为最适宜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有时候太过于相信自己并不是好事。qiáng大的人一旦被打倒,失去信仰和目标,会比习惯软弱的人更加脆弱。

  也许,林浩应该抱有乐观的希冀。在治愈程今夕的同时,段从也一样会被治愈。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兵荒马乱(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兵荒马乱(二)

  “……

  今天淌血是我心

  即将痛在你心

  身份对调发生

  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

  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

  等欣赏你被某君一刀cha入你心

  加点眼泪陪衬

  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

  也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

  这算不算狠我抚心自问

  无人想变得那么残忍

  如果见你离开我日子更快乐的过

  我会伤得更深余生也不甘心

  ……”

  生活犹如大làng淘沙,所有人浸yín其中,默默经历,苦苦挣扎。

  上天难免厚此薄彼,但终究没有谁的生活会是完美无瑕。刀子没有割破自己的血ròu,作壁上观的人自然想象不出别人的疼痛。

  音响飘扬出的音乐在段从入门伊始戛然而止。

  当段从局促地坐在自己面前,眼中甚至逃逸出一丝惶惑不安的时候,程今夕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无心地伤害到了他人。

  原来,无论多渺小的人,只要被在乎着,就会有伤害他人的力量。

  原来,段从也会害怕。

  可那又是真的吗?程今夕并不确定。相信也是一种能力,她很想相信一个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能力。就连自己,她也并不信任。

  程今夕恍惚着折断了花瓶里最后一朵玫瑰花。素白的花瓣一片片零落在墨黑的茶几上,拼凑出奇异的图腾。花jīng上有刺,一不小心就扎破了手。嫣红的血珠子须臾便沁出了皮肤,一滴,落在跟前的玫瑰花瓣上。

  “我不想去,”程今夕抬头,认真地说,“我说过,那个家我不会回去的。”

  程今夕的语气并不激动,qíng绪不显。但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鲜少开口说话,声音溢出喉咙竟有一种怪异的涩然。

  纯白的绸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成一小团,淡金色的朝阳穿透玻璃窗洒落在身上,恍然如身披一圈毛绒绒的光晕,在逆光中莹莹发亮。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习惯上弯的嘴角连细微的弧度都没有。清冷的没有一点生气。

  段从眸子黯了下来,他拿过她的手替她擦拭gān净指头上的血渍,“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和伊伊留在家里陪你过生日,这样可以吗?”

  程今夕再次垂眸,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她不是没有听见他隐隐叹气,还有那几近退让地讨好。可那又如何呢。

  这么些年,她一直想装作相安无事,好像仅仅只是假装着,就能证明过往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自己还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孩子。

  她也一直都假装得很好,接受段家对她的善意,接受段从对她的照顾,接受那些亲人之间的寒暄。她对他们笑,对她们佯装心无芥蒂,仿佛一切如同往昔。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虐恋 豪门总裁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