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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南_一喜【完结+番外】(92)

  陆晋言抬起自己的手,反复地看。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很白,十指修长,骨ròu匀称。

  “傅云姿留着就是个祸害,只可惜,她到底是命大,没有一把火了结她……我这手,上面沾了不少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你不一样,段从做什么都护着你、背着你,你的手gān净着呢。gān净着也好,就这样,这事就算完了,你该gān嘛gān嘛去,都会好的。”

  “陆晋言,我不需要你这样。”程今夕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地要命,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别哭啊,被人看到还以为堂堂影帝影后闹感qíng纠纷,我对你始乱终弃呢。”陆晋言哭笑不得地抽了张纸巾给她,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却看得人难受。

  这个外表骄傲,内心冰冷的男人,眼里除了自己除了段从,从来就看不到任何人,从来都是为所yù为的。

  他是在什么时候变了的?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他笑笑,接着说,“……我是挺讨厌你的没错,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那天是在餐厅的停车场,你跟段从闹脾气,一甩车门就要走,他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却牢牢得握着你的手不放……你没看见,那时候他眼里都是温柔。

  所以,爱了段从多久,我就讨厌了你多久。我不甘心,所以不择手段,或者,我从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明明知道段从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却还是看不得你们都比我幸福……可到底,我还是个普通人啊,是人,就会觉得痛,觉得累。”

  “晋言你……”

  “段从那么爱你,你知道的不是吗?我也知道。可就算是那么爱,你也还是爱着别人啊。所以你看,命运就这样,完美也不完美,公平也不公平,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回想看,都已经十五年了,我跟段从之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十五年,对于他,我什么都想要,他什么都不肯给。那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早就该累了。

  当初答应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爱妥协,还是只是贪恋这种可以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的安稳感觉……不过,都不重要了。”

  “是,都不重要了。”程今夕跟着喃喃自语。

  就如同陆晋言曾经在电话里对她说的,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爱与恨,本身就是一笔烂帐,根本算不清楚。

  “……还记得那年,你怀着孩子出事,孩子没了,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段从的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么消沉。段从那么一个人,商场上刀里来火里去,得罪过不少人,被人砍过,也砍过别人,从来就没怕过,可当医生说你可能救不活的时候,他连签病危通知单的手都是抖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赢不了。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了,锦玺的死要了他半条命,如果你再没了,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他留下的理由了。

  当年我做了那些事,他之所以还容我,是因为你最终没事了,我知道他巴不得杀了我。后来我就想,如果不能让他爱我,那么恨我也好……可如果他死了,就连恨都没有了……那我图什么呢?”陆晋言把玩了香烟,眼角垂落着不看她,隐隐带着cháo湿的苦涩。

  陆晋言的声音沙哑,好像在沙漠中行走缺水了很久的人,带着似乎永远都找不到绿洲的绝望。

  毫无指望地爱着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明知道不行,明知道伤人伤己,可是疼痛的滋味那么令人着迷,于是宁可让尖刀抵着心口,赐予那个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即使血ròu模糊,也会笑着流泪。

  “如果你还爱着顾淮南,就别放手了,爱qíng里哪有什么大度,自私的人才会比较幸福。他也还是爱着你啊,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原谅,心无芥蒂,重新开始吧。能碰上一个自己爱,也恰好爱自己的人,太难了……我没有这样的运气……”陆晋言失笑,伸出手默默程今夕的头,“这些年,我们斗智斗勇,你时刻防备着我,我时刻算计着你,你跟我呆在一块的时间比段从还多……都够了,你去追寻你的幸福,忘记过去,忘记安歇不好的记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农历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顾淮南同许慧的婚礼如期举行。

  明明是该全家人团聚的日子,B城的上流圈却都因这桩事不关己的喜事而沸腾。顾淮南如同他说过的那般,没有送请柬施予程今夕凌迟。所谓体贴,一如既往。

  有些人的幸福,却是有些人的埋葬。

  程今夕刚从医院出来,几分钟前还刺激着她眼睛的傅云姿那张被烈火灼伤后面目全非的面孔,此时已经一点点模糊,就连心中哪一些钝痛也随之模糊。她坐在出租车里发呆,表qíng木讷,听着电台广播中主持人用尽各种词汇祝福这对新人,只觉得眼睛gān涩地生疼。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世人说得“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如此简单。却是那一个个爱过的人心中最美好的希冀,也是离别过后最奢侈的妄想。

  “师傅,麻烦换个频道吧。”程今夕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烫跳痛的太阳xué。

  司机应了声,随手一播,柔和的音乐声随之灌入耳朵,“小姐,这个点,上下班高峰,前面的路会有点堵,要不我改道走,你看行不行?”司机扭头看了眼后座的女人,只觉得这大冬天的都快临傍晚还戴墨镜可真够稀奇的。眼见着她也不搭理自己,司机没趣的砸吧下嘴回过继续看挡风玻璃头,嘟囔道,“我可不是故意想给绕远路……要不是前面街尾那七星级酒店办婚礼……”

  程今夕懒得细听,蹙眉间,睁眼,眼里光华黯淡。

  她当然知道,顾淮南在那里举办婚礼。

  如果,她的人生也能在知道走错路之后再改道,那该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顾淮南成了那条她绕不过去的路,将她堵得死死的,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慢慢地熬着,熬到真正心死。

  车子在拥挤的车道内亦步亦趋,车厢内淡淡的汽油味让程今夕有些犯呕,她将车窗摇开了一丝fèng隙,由着冷风和雪花灌入,这才稍稍缓解了那股子难受的胸闷。

  时不时隐隐的胎动让程今夕错愕而忐忑,将近四个半月的身孕,因为是双生子,已经显怀得十分明显,唯有在宽大的大衣包裹下,才能稍稍掩饰住下腹的微隆。

  寒冷,会让人清醒。会让人明白,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可是清醒并不是最终的结果,感qíng总会翻来覆去地折腾,犹如吸食毒品后那种明知不能,却依旧依赖到不能割舍的感觉。

  再用硬币决定一次命运,老天爷会不会生气?

  这个问题她问过陆晋言一次。她想起陆晋言说的,他说,“不会的,世上那么多人,我们都体会过,老天并不会看顾每一个。”

  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硬币替自己决定什么,而是在硬币抛上半空的那一刻,看着硬币下落,能够确定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正,或反。不是它是什么,而是你希望它是什么。

  “师傅,前面停车。”

  ……

  顾淮南的婚礼很盛大,金碧辉煌的水晶灯一座座从天顶泄落,洒落钻石般璀璨的光芒。漫天白花,无枝无叶,只剩毫无杂色的、纯粹的白,从大厅一路铺上顶楼的会场。

  闯入鼻息的都是玫瑰浓郁的香。一如爱qíng。

  也唯有这样的盛大,才配得上顾淮南的婚姻,以及顾氏一脉掌门人的高贵和尊荣。

  宴会厅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而有个暗色的身影站在礼厅门外,孤立无援,无人注意。

  司仪燃qíng的开场白之后,新娘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上冗长的红毯,父亲将新娘的手jiāo付到新郎手中。而后一对新人十指jiāo缠紧握。

  许慧在绚丽的灯火中笑靥如花,样子说不上多美,可穿着白纱与顾淮南比肩而立的样子却像极了童话。

  就像程今夕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想过无数次的婚礼一样。挽着自己此生挚爱,被所有人祝福。好像那一刹那就能看到自己白发苍苍的模样,执子之手,到死亡降临都相爱如初。

  可那却是他跟另一个女人的地久天长。而她只能隐藏在黑暗中,偷偷窥探。

  程今夕一下如鲠在喉,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冰冷地打湿了脸庞。她没有低头,即使觉得那么痛,她也没有低下过她的头颅,她只是死死地望着顾淮南靥靥的笑脸,恍惚间觉得世间一切都渐渐隐没,只剩下那双清润闪耀的眸子。

  曾经,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她。

  明明已经遥远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只要一想起,心却还是会涌气甜蜜的痛楚。如今那双眼睛望向了别处,或者那就是他失而复得的,想要的宁静安稳。

  程今夕突然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她想起了顾淮南挫折而晦暗的一生,得到过的温qíng亦是屈指可数,也许如今这样才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应该得到的。没有跌宕,没有纷扰。

  年轻时我们总会爱上各色各样的人,以为有的人不可失去,有的爱无可替代。其实并不全是,的确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可唯有陪伴,才是最长qíng的告白。

  平静,细水长流。走到最后。

  程今夕想象着,顾淮南用平淡却温柔的声音,说,我愿意。

  想象着他牵起新娘的手,替她带上璀璨的戒指。钻石在指尖熠熠生光,那号称世间最坚硬的石头,耀眼的,仿佛拥有了它就像真的能够象征了无坚不摧的爱qíng一样。

  程今夕抹了抹眼泪,却越擦越多,有几滴落进嘴里,咸涩地舌尖都发苦。

  他娶妻生子,他地久天长。

  而她呢,没关系,她还有刻骨铭心的记忆。这就够了。

  ***

  “瞧你来得这么晚,还好仪式才刚开始。”A说。

  “这不是堵车么,”B边洗手边说,“哎,我说新娘怎么跟那拍电影的女明星一个名儿啊?”

  “你说得谁啊?新娘不是叫许慧吗?”看B一脸不可置信,A补充道,“不是吧,就算你不看报纸杂志,酒店门口那么大一个LED屏幕挂着结婚照,上面写着名字你难道都没看见?”

  “我前阵子都在国外出差呢,连我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无暇顾及,要不是我爷爷喊我回来说顾家少爷要结婚,我哪有空关心这个,”B诧异,“可你说的这许慧是谁啊?我这请柬上写得可是程今夕诶,明明白白的,喏,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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