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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凝夕3死亡日记_步非烟【完结】(19)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对我或许有过隐瞒,但是从不欺骗。可是,他却没有将这个美德用在倪曜身上。

  我身体里的肝脏是健康的,跟我的血型也完全匹配。这颗肝脏是当初倪曜千辛万苦找到的,不过,付钱的人是祁沐风。

  “筱乔,不要忘记,他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即使他今天再怎么忏悔,也无法挽回当初犯下的错误。”

  他最后这样对我说。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为什么这么平静。大约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茫茫,太多的变故让我终于修成正果,于是可以坦然面对命运的一切荒谬和不公。

  “如果当初,我父亲是洁身自好的,倪曜不会有任何机会。风,这一点你很清楚,是不是?”

  他看着我,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笑法。

  “如果,害死你父亲的人是我,你还会不会这样说?筱乔,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些!”

  他终于爆发,将桌上的茶具摔到地上,然后是水晶花瓶,鱼缸……总之,凡是能砸的东西全部被他砸烂了,除了我。

  我抱着膝盖缩在沙发的角落里,耳边的破碎声仿佛能割裂我的神经。男人将我从沙发上粗bào地拉起来,愤怒的面目显得狰狞无比。

  “你生病,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心qíng不好,千依百顺地由着你胡闹。看到你伤心难过,我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哄你开心。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倪曜他算什么?把你扔下半年不管不问。凭什么你只见了他一面,就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努力!”

  我望着盛怒中的男人,我知道我的话会让他更加愤怒,可是我不得不说,“倪曜他没有你温柔,没有你成熟,没有你宽容体谅,其实仔细想想,他真的很多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他却为了我抛弃荣华富贵和万众敬仰的一切,只愿跟我携手天涯,白头到老。”

  他浑身一颤,目光闪烁地望着我。

  “风,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铭记于心。我也想用下辈子的时间好好报答你,可是你心里明白,跟我做一世貌合神离的夫妻,这不是你要的。现在,倪曜因为你的一句谎话,不知道沦落到了哪里。他是为我才抛弃了一切,落得颠沛流离的结果,我求求你,让我去找他,我愿意一辈子为你祝福祈祷。”

  祁沐风望着我泫然yù泣的脸,忽然笑了起来,冷道:“黎筱乔,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说几句漂亮话,我就会放你走?我是个商人,要的是物有所值,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的肝脏,你的生命,你的健康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你想离开?可以,但是请你先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将我打横抱起来,带回卧室,随后咔嚓一声,将门落了锁。

  那天晚上的风很冷,真的很奇怪,已经五月了,西雅图的天空竟然下起了绒绒的白雪,漫天漫地的雪花瞬间覆盖了整个城市,随着夜来的清风,纷纷扬扬落在我的chuáng头。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西雅图是个永远都没有冬天的城市,可是,我人生的冬天……却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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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三十、筱乔 …

  2008年6月23日天气雨

  我躺在医院的病chuáng上,透过玻璃望着西雅图下雨的天空。这里的雨云与别处不同,在西雅图你看不到一片厚实绵延的雨云,这里的云朵是网状的。一片一片收尾相连,厚薄又不尽相同。彼此之间留有余地,你能从那云朵的罅隙间,看到淡青色的天空。如果恰好有阳光照she过来,便是真真的云蒸霞蔚,流岚霓虹。

  看着这样的景色,会让人有种恍然离世的感觉,这不是人间该有的风景。但是我知道,我还活着……

  祁沐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苹果默默地削着,细碎的短发遮住黑亮的眼睛,越发显得忧郁沉静。

  黑色的衬衫,苍白的脸色,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钝重地疼着。

  “对不起……”我微微翕动嘴唇,费力地挤出这三个字。

  他放下手里的苹果,用宽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额头,泪水顺着他苍白的面颊无声的滑落,“筱乔,其实我从没想过要你偿还我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祁沐风第一次在我眼前流泪,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我想伸出手为他擦擦眼泪,手臂软弱无力,怎么也做不到。

  他低下头,于是我就做到了。他俯在chuáng头,冰冷的面颊偎贴着我的孱弱。

  一个月前的那个梦到落雪的夜晚,这个被悲伤、幽怨、愤怒折磨得体无完肤的男人,用坚定的声音在我耳边立下决绝的誓言,他说,今生今世绝不放过我。

  我在他□luǒ的怨恨中模模糊糊地听着,悲伤的泪水流过眼角。原来,我们都在不停地诉说悲伤,我们的痛苦却一直沉默。

  在那之后,他派人将别墅所有的窗户都封了起来,切断了电话,遣散了所有的佣人,每天将大门反锁,钥匙随时挂在身上。那把冰冷的钥匙是用huáng金做的,被他当成项链挂在脖子上。我只有在跟他zuo ai的时候才能看到,那华丽的金色在我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像一道刺眼的伤口。

  可是,我拿不到。

  这个溢满温qíng的小窝变成了我金色的牢笼,我每天可以做的事qíng就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从木板的fèng隙中溜进来的阳光的影子,从天明到午后,从午后到日落。默默计算着时间的jīng度。

  然后,男人回来了。我们平静地吃饭,沉默地zuo ai,背靠着背睡觉。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绝望一步步走到尽头。

  欠他的债,我已经还了多少?我可以还多少?我计算不出。

  后来,终于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在客厅发现了浸在血泊中的我。我用一把铅笔刀,这是我仅能找到的凶器,划开了自己的右肋下方,贴近肝脏的地方。

  我最后决定用这样的方式,一次还完,清清楚楚。

  只是,那把刀不够长,除了让我饱受皮ròu之苦,没有办法让我将那颗活跃在身体里的肝脏挖出来,还给他。

  尽管如此,失血过多的我在医院也昏睡了整整一个星期。

  当我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祁沐风,他平静的眼里没有波澜,死水一般的空寂。

  他说:“等你完全好了,我就让你走。随便你去哪里,只是,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点点头,轻轻闭上眼睛,嘴角挂着残忍的,胜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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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三十一、筱乔 …

  2008年7月1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也是约定告别的日子。祁沐风将我带回到湖边的别墅,这里宛如秘密基地的装备已经全部撤掉,恢复了原本的清慡gān净。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出了身份证,护照,旅游指南,地图……

  祁沐风站在卧室的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忙忙碌碌的我,什么都没有说。

  一切收拾妥当,我拖起行李箱的把手,转身向门口走去。一直站在门边,默默看着我的男人,突然伸长手臂,一把抱住我。

  这股力道太凶猛,我手里的行李箱和我们一起倒在地上。

  “筱乔,求求你,就当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男人语言跟他的亲吻一样狂乱,毫无章法。

  “风,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好了就让我走。你说过,你或许会隐瞒,但是绝对不会欺骗。你不能食言。我会死的……”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此时此刻,我是一只被他捏在手心里的白老鼠,是生是死,全凭这个男人一念之间的善恶。

  他撑起身体,痛苦地望着我:“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要走的路有多难?美国这么大,没有我的帮忙,你一个人身无长物,去哪里找他?”

  “可是,你不会帮我的,是不是?”

  他没有说话,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总能找得到的,我相信,我们之间会有某种感应,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恰逢其会。现在的我,除了这点信念,已经一无所有……”

  他伸出手指,点着我的眉心:“你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千万不要后悔。”

  出门之后,他为我叫来出租车,帮我将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完全的绅士作风。临别的那一刻,我回过头看了看远处天光水色的华盛顿湖,近处安静雅致的湖边小筑,还有那个站在奶油色的大门边,挺拔英俊的男人。我对这一切梦幻般舒适华丽的一切,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上车,去走我自己的想走的道路。

  道路有多难,生活有多苦,我可以想象,也甘愿承受。可是,曜,伤心yù绝的你,究竟漂到哪儿去了?

  2009年2月14日天气晴

  去年的qíng人节,我跟祁沐风在西雅图的市中心漫不经心的游览,今年的qíng人节我一个人流离在洛杉矶的街头。

  离开祁沐风的半年来,我拿着手机里很久之前跟倪曜合拍的照片,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寻找。每到一处,我都会问当地的人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外表俊朗,神色忧郁的男人经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倪曜的样子。

  手里的钱花光了,我就到当地餐馆打零工,这样的地方都是按小时计算工钱,薪水微薄,但是工作自由。

  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必然会遇到一些热心肠的好人,也终究要吃一些苦头。比如,辛辛苦苦工作一天,老板赖账不给工钱,只扔给我一个过期的汉堡包。又比如,在小旅馆的浴室里被人偷窥,慌乱之中跌伤了膝盖,整整一个月都要一瘸一拐地走路。又比如,在狭窄的小巷里被当地的流氓打劫,幸亏得到路人的相救,才不至于人财两空。再比如……

  这种大海捞针的日子过了大半年,我要找的人依旧音信全无。可是,我知道他没有离开美国。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不会离开,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走得累了,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不远处热狗快餐车的浓郁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饥肠辘辘,一个穿着围裙的金发妇人,正在向路人兜售物美价廉的食物。

  我买了一个捧在手里,回到长椅上,就着洛杉矶繁华的街道和城市的冷风享受我的午餐。手机响了,我拿起电话一看,是祁沐风发来的短信。

  我微微一怔,半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联系我。短信只有一句话,言简意赅。

  我已经累了,你究竟累了没有?

  短短的一句话,却有千言万语包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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