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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无害的青年_微笑的猫【完结】(21)

  公子爷说:“不是疼,只是有拉扯感。别紧张,放松,往上看。”

  妇女问:“医生,你有对象了没?”

  公子爷扭头看了阮大鹏一眼,见他托着手术盘眼神发直,于是冷冷地说:“你要学A,记得往外摔倒。上回她倒在我背上,要不是我手稳,患者的半个鼻子就没了。”

  妇女又问:“后面的那位帅哥,你有对象了没?”

  阮大鹏说:“您老的眼睛都割成那样了,就别费神看我了,看着灯吧!”

  接下来是fèng合、蒙纱布,期间公子爷对阮大鹏总共只说了三个词组:“穿线。”

  “剪刀。”

  “镜子。”

  妇女半瞎着眼,摸索着走出手术室,有人在外面等着递给她消炎药,观察片刻后才可以走人,整个过程历时一个多小时,很顺利地完成了。

  公子爷摘下手套往盘子里一扔,指着颇为láng藉的手术台对阮大鹏吐出另外一个词组“收拾”,然后就扬长而去了。

  阮大鹏说:“这娘pào儿连谢都不说一声。”

  这句话让公子爷听到了,他转回来,摘下口罩,说:“你才是娘pào。”

  阮大鹏终于看见了他的脸,白净、端正、寒气bī人。

  难怪A那么渴望温暖的怀抱,和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处,确实会产生心理问题。

  阮大鹏掰着手指头说:“不容易啊,说了五个字。”

  公子爷给了他一个冰封千里的白眼,就走了。

  过了会儿,A走进手术室帮他收拾,问:“和那人待了一个小时,是不是觉得寂寞空虚冷?”

  阮大鹏点头,确实是。

  于是A拍着他的肩膀,真诚地说:“大鹏,你解脱了我。”

  阮大鹏问:“他叫什么名字?”

  “左乙。”A说。

  阮大鹏评价道:“这厮很难缠。”

  A对天赌咒发誓道:“我以后一定要嫁个爱笑的男人。”

  四天之内,阮大鹏跟着左乙做了九台手术,一台去眼袋的手术、两台垫鼻子的手术,三台注she的手术和三台开眼角兼割双眼皮的手术,两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但阮大鹏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摸清了左公子的工作习惯,就算不jiāo流,他们配合得也挺好。

  第五天是周一。整形美容医院和普通医院不同,越到休息日越忙,工作日却相对清闲,所以像左乙这样的医生会在周一到周四中挑一天休息,左乙选了周一。阮大鹏尚处于试用期,理应积极地要求加班,所以他依旧跑来了医院。

  这天A歇礼拜去了,护士B值班,B是个好姑娘,比A漂亮多了,唯一的缺点是反she弧长。和她说话,你会感觉语言被转化成了脉冲信号,远远地发she到外太空,撞到天体转回来,在星际间穿梭,穿过宇宙尘埃、小行星带、火星轨道,来到大气层,穿过平流层、对流层……终于,“啪”,被这姑娘接收了她反应过来了。

  她主导的聊天,会好几个小时反复纠缠在同一个问题上,最后还是没说清楚。

  不过阮大鹏好歹弄明白了本医院的“洋葱荣国府”的结构。

  主子,自然是董事长(他每三个月来巡视一次);院长,是左大公子。

  第一等的奴才,是除了左公子以外,另外两个能做手术的医生,口腔美容科一个,整形美容科一个。医院对外号称的医师团队有十二个人,其实绝大部分是走xué的。对了,还有个韩国人,是名誉院长,其实顶多算个姨娘,养着他能显示出大户人家的气派,真论做手术的技术,他还不如左乙灵光。

  二等奴才是各中心的主任、主管、主美容师。

  三等奴才是负责接待咨询的所谓“医师”,都有一副好嘴皮子。

  接下来就是护士、助理“医师”、助理美容师、迎宾前台、收银、保洁、水电工、厨子之类不入流的角色了。

  所以左大公子无论怎么任xing,都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阮大鹏感到略心塞。

  隔天又来了两台做眼睛的手术,但两位患者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水货韩国院长cao刀,结果左乙乐得清闲,在医生休息室躺着。下午,阮大鹏被派去给他递文件,推门进去,发现他正在吃饼gān。那是一种包装特别朴素的饼gān,烂泥色、四方形,表面粗糙,不用尝就知道很难吃。

  阮大鹏觉得都到人家的办公室了,总要说上一两句话,否则显得qíng商低,于是他问:“饿啦?”

  左乙点头说:“嗯。”

  阮大鹏问:“吃什么呢?”

  “糖尿病人代餐饼gān。”左乙说,“里面有苦荞、魔芋、绿豆、芹菜。”

  阮大鹏惊讶地问:“你有糖尿病?”

  “没有。”左乙说。

  阮大鹏问:“那你吃什么代餐饼gān?”

  “没别的吃。”左乙说。

  阮大鹏简直替他心酸了,一个一年拿几十万薪水的外科医生,董事长的公子,竟然躲在办公室啃麸皮gān饼子,这成何体统!他指着街对面说:“三十米外就是港式茶餐厅啊!”

  左乙说:“我不去,在那儿吃一只小叉烧包,相当于吃两碗猪油拌饭。”

  阮大鹏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怕胖?”

  左乙说:“不是,我只是心疼我的心血管。”他大概是闲的,话比平常多了好几倍。他说:“有些人一边在我这儿抽脂,一边又胡吃海塞,见了甜食就挪不动步。还有些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瘦瘦的,体检时空腹血糖也正常,其实糖代谢却有大隐患,胆固醇也高得惊人,都是她们管不住嘴乱吃的缘故。”

  “所以你宁愿吃糖尿病饼gān?”阮大鹏问。

  “嗯。”左乙点头道。

  阮大鹏见垃圾桶里有一堆饼gān包装,问:“你一天吃多少啊?”

  左乙说:“早上吃点,中午吃点,晚上吃点。”

  阮大鹏瞪大眼睛说:“这么说你一日三餐都吃这玩意儿?!”

  左乙说:“不,我也吃麦片和蔬菜。”

  “啊……”阮大鹏问,“你怎么没饿死?”

  左乙翻了个白眼道:“少说晦气的话。”

  正巧这时候阮大鹏他妈打电话进来,问:““儿子,晚上想吃什么?土豆牛ròu还是笋gān炖鸭?”

  阮大鹏捂住手机的下半截,望望左乙,又望望天,回答说:“妈,晚上加菜,我今天带个人回来。”

  他妈怒道:“又带人?这都第十七八任对象啦,你好歹谈个能留住的吧!”

  阮大鹏迅速地挂了电话。

  左乙咬着饼gān冷笑道:“你那山寨机的外放功能真qiáng大,声声入耳啊。”

  “主要是我妈嗓门大。”阮大鹏说,“左医生,上我家吃晚饭怎么样?我妈没别的优点,就是烧菜好吃。

  左乙刚想拒绝,阮大鹏又补充道:“我妈在小学门口卖了二十年炸jī腿了,本地人都知道她弄的东西好吃。”

  “哦,这么说你妈还是爱与脂肪胆固醇的小天使呢。”左乙突然来了兴趣,不紧不慢地把饼gān收进盒子,点了点头。

  下午三点刚过,左乙就带着阮大鹏下班了,他要是想早退,全院也没人敢拦。阮大鹏没车,他骑一辆小摩托。左乙有车,但阮大鹏却不让他开,说他家那地方汽车进不去。于是左乙接过安全头盔,跨上摩托车后座,和阮大鹏一起喷着尾气而去。

  这个城分为新城和老城,老城属于文物保护的范畴,还保留着百年前的模样,街道只有四五米宽,两旁是清末民初的建筑。左乙不是本地人,又宅得厉害,在整形医院工作一年多了,竟然还没来过老城,因此不免觉得新奇。

  阮大鹏的家位于老城的中心地带,是一间横向三间、纵向五进的大宅院,号称“进士第”,因为他们家祖上在光绪或宣统年间中过进士,具体什么时候要翻家谱才知道。宅院的“进”代表中轴线上的院子,两边还有小厢房、走廊、微型庭院,所以阮大鹏也说不清家里到底有多少房间,有多大的面积。

  “这样的房子竟然还没充公?”左乙摘下头盔惊讶地问。

  “充过公了。”阮大鹏说,“后来不知怎么又还回来了,大概政府觉得这里太破烂,与其当文物还不如住人。”

  阮大鹏边敲门边喊:“妈!妈!”

  他妈来开门,一脸死相。乍一见左乙她愣了片刻,阮大鹏赶紧介绍:“这是我们医院的左医生。”

  阮女士顿时笑得像一朵花,说:“哎呀,左医生,请进请进!”

  左乙被热qíng地迎进门,他东张西望,发现这宅院确实有些年久失修。但不管如何,阮家母子守着这样的古宅和昂贵的地皮,竟然一个卖炸jī腿,一个当护士,也是够离奇的。

  阮大鹏解释道:“墙皮和梁柱总不能敲下来吃吧。”

  阮女士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烧好了整桌的菜,三荤、四素一汤、凉拌,左乙坐在桌边,举筷时觉得自己像是在吃酒席。

  阮女士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他吃不下又推脱不了面前的菜堆得跟小山似的。

  阮大鹏说:“妈,收敛点儿。”

  阮女士则不停地说:“哎呀,左医生,以后多照顾我们家大鹏呀,他很笨的!”

  左乙说:“不,他不笨,反而他很专业,做事稳妥,不惜力气。”

  阮大鹏惊异地望着左乙,怎么这三条优点他自己都不知道呢?这厮太给他面子了。

  这顿饭主要是阮女士在不停地说话,左乙埋头苦吃。阮大鹏觉得他一定挺累的,不过人家素质高,全程配合他妈,而且脸上还时不时浮现客套的笑容。

  吃过饭,阮大鹏刷碗,阮女士张罗着泡茶,左乙盛qíng难却,一直待到晚上九点,才艰难地从阮家脱身。阮大鹏要骑摩托送他,他说:“不用了,我走回去,正好消消食。”于是阮家母子把他送到了巷子口。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阮女士捅了一下儿子说:“我看你这回正式录用有戏!”

  “是吗?”阮大鹏说。

  “是啊!”阮女士说,”领导都上咱们家吃饭来了,那还不是特别看好你?”

  她说得没错,这顿饭后,左乙对待阮大鹏的态度好多了,尽管他还是言简意赅,但语气还算缓和,偶尔还很耐心阮大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好收买,算起来也就是几块红烧牛ròu的价钱。三天后,左乙再次吃腻了糖尿病人代餐饼gān,主动提出上阮大鹏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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