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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27)

  问是怎么找到的,人家说,敦煌文物所的工作人员早上进莫高窟临摹壁画,发现失踪人员们裹着军大衣在十六国时期的725窟里头躺着呢。

  问怎么会回敦煌去的?

  回答说:几个人闲逛时遇见了建设兵团的卡车队,和解放军比赛拉歌,结果脑子一发热,就跟着跑了。

  营救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兰州也不呆了,背起铺盖跳上飞机就往敦煌赶。到县城换汽车,一路上荒原莽莽,夜海茫茫,头顶上几点寒星,四下里风刀刺骨,等卡车行入一片黑黢黢的峡谷,有人说:「快到了。」

  敦煌所已经得到了消息,正举着电筒油灯在路口迎接,钱可汗也位列其中。这高大壮汉激动得不能自已,张开双臂奔跑向前:「同志们!同志们!我的好朋友们!!」

  营救队也争先恐后地跳下车,齐刷刷脱下胶鞋,往那人头上狠命抽去。

  「钱大胡子!!你怎么不死在沙漠里头!?」

  「他妈的胡子!!你他妈的!!」

  「我抽死你丫挺的!我抽死你丫挺的!!!」

  「……!!」

  钱大胡子被打得满地乱窜,嗷嗷告饶说:「我错了!我错了!」

  夏明若说:「呸!」

  钱大胡子这才发现他,两眼湿润了:「夏明若!!」

  夏明若冷冷道:「主公。」

  钱大胡子说:「我好想你!」

  夏明若拍拍衣服上的灰:「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钱大胡子冲上来抱他,结果被楚海洋弹开,钱大胡子退了两步,顺势抱住了楚海洋:「海洋!!」

  楚海洋说:「钱老师,ròu麻啊。」

  「喏!」钱大胡子很大一声哼:「你们汉人就是这个样子,矫qíng!」

  敦煌所的同志们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见了面就好。时间不早了,大家回去睡吧,明天早上还得追赶科考队呢。」

  敦煌文物所在莫高窟边上盖了几间宿舍,是工作人员的居住地。环境当然是简陋的,条件也十分艰苦,尤其是喝水问题。莫高窟的水是从宕泉河引来的,咸中带苦,入口极涩,据说刚开始喝时还得拉几天肚子。但睡在这种屋子里,还真能体会几分西域的艰辛、豪迈与苍凉。

  北京的人员挤在一间宿舍里睡通铺,众人心qíng大好,说说笑笑,商量定了营救队两天后返回北京。

  有人轻轻议论说钱大胡子是个好人,真汉子,硬骨头,文革时批斗游街,被造反派捆在审讯室三天三夜,还不让睡觉,却愣是没说过一句违心话。

  夏明若钻在楚海洋的被窝里,指着头笑眯眯地听,突然发现钱大胡子老往门外张望,便问他:「老师你看什么呢?」

  钱大胡子说:「我的向导,他们去月牙泉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向导?」

  「哎,半路上遇见的本地人嘛,也是少数民族,两个人从来没有出过新疆,但普通话倒说得蛮好。」大胡子眼睛瞪大,笑起来:「好了!回来了!」

  他跑出去高声招呼:「喂!朋友!朋友!!」

  野地里有人答话:「哎!来了!」

  夏明若一听那声音,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到大胡子身后。

  楚海洋觉得身边一空便也醒了,揉眼奇怪道:「明若?去哪儿?别冻着。」

  夏明若回头轻笑:「嘘——」

  「好朋友!」大胡子豪迈的笑:「快来!喝一口酒!」

  那两人渐渐走近,渐渐走近,走到不能再近,就在面前了,夏明若慢慢从大胡子背后露出脸来。

  那两人像被雷劈中一般转身逃去,夏明若举起猎枪,咔嚓一声上了膛,奋起直追。

  逃在前头那人边跑边喊:「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

  「呵呵呵呵!好嘛!」夏明若咬着牙:「我叫你少数民族!我叫你出没新疆!我叫你会说普通话!」

  那两人终于齐齐嚎叫:「海洋——————!海洋救命————————!!」

  楚海洋从屋里冲出来把夏明若一把抱住:「好了,别闹!别闹!」

  夏明若又怒又笑:「他妈的骗子!」

  大叔远远狡辩:「谁谁谁骗你啦?我本是陇西布衣,只可惜命运多舛,所以人海漂航啊所以人海漂泊啊!」

  夏明若又把枪举起来。

  楚海洋把他拖走,剥了衣服塞回被窝,一屁股坐上去压着,然后对屋外喊:「好了!进来吧!」

  楚海洋笑着问:「长见识了吧?」

  大叔点头,凑过来在夏明若头上狠狠敲一记:「还你的!」

  豹子也不甘落后,卷起袖子报仇,夏明若吃痛,蒙着头假哭起来。

  大胡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海洋?我的朋友们?怎么了?」

  「没事,」楚海洋摆手大笑:「遇见亲人了。老师,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舅舅,以后一路上有它,可就热闹了。」

  第十五章

  提到西域,提到丝绸之路,就不得不提到张骞。

  张骞曾两次出使,一次在汉武帝建元三年(前一三八年),一次在汉武帝元鼎元年(前一一六年),史记上评价其为「凿空」,即前无古人,开辟之举。后来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第一次使用「丝绸之路」这个概念时,便将张骞通西域作为这条东西方jiāo流要道的开端。

  当然张骞走得还是很辛苦的,中途曾被匈奴关了几十年。

  学界一般认为地理上的丝绸之路是从长安始,抵罗马终,为了好理解,我们用王国栋的名作《我是一匹骆驼》来说明:长安烟一般轻盈的宫廷缪斯啊,

  你把我变成一匹孤独的骆驼,

  面朝着荒漠,和慈悲的佛。

  边关的箭啊……

  she向我!she向我!

  she裂了我!

  我的魂在沙漠北面。

  我的魄在沙漠南面。

  何时才能见到你啊!

  缪斯?

  难道只有越过高原,

  抵达爱琴海边?

  ……

  这首在人民警察报的「小星星」文学副刊发表(稿费两元三角)的划时代的伟大诗作,很好的解说了丝绸之路的南北两条路线的问题。

  北线,从长安开始,经河西走廊到敦煌,过从玉门关,穿过沙漠到哈密,沿着塔克拉玛gān北面的绿洲城市吐鲁番(高昌),焉耆、库车、阿克苏等,然后到喀什。

  南线,从玉门关出来,沿着大漠南边的绿洲经米兰、尼雅、克里雅、和田(于阗)等等到喀什。

  汇合后继续向西,翻过帕米尔高原(葱岭),穿过哈萨克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最后达到地中海沿岸——很遗憾不是爱琴海,借以此哀悼国栋死去的爱qíng——的罗马(大秦)。

  其实原来还有一条中路,并且是中路最早,张骞第一次出使取道天山南麓,走的就是中路。中路先到罗布泊,再沿着涸海北岸到楼兰,然后再北上到喀什,不过因为楼兰的废弃,中路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次的科学考察,走得就是中路。

  科考队有十五个人,其中两个是向导;带了二十七峰骆驼,几乎一半用来背仪器和给养;一台大功率电台,这是联系外界的新式武器。可就算这样,过戈壁滩还是在拿命赌博,历年来因为科考牺牲在沙漠里的也是大有人在。

  茫茫戈壁,空中没有一只飞鸟,地下不见一点绿色。

  当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讨伐大宛,过罗布泊时损失惨重,到了大宛后惨败而归,抵达敦煌时十个人里只剩了一个。但当时罗布泊还是有水的,如今连水都没有了,凶险程度更胜以前。

  加上正值寒冬,一到晚上滴水成冰,也就是中午时候稍微好些。当然也没有路,没有驼队蹄印,向导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地形学才能,带领着考察队沿着胡杨枯枝和死去的shòu骨缓慢前行。

  大部分时间赶路都在晚上,白天风沙大,有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太阳也晒得人发昏。而且据向导说,晚上更容易认路,除了有星象可看,沙漠里的月亮明亮,甚至可以照着读书写字。最主要的是钱大胡子是夜行生物,天天鼓chuī着运动产生热量,可以避免冻死。

  如此走了几天这样走了几天,豹子后悔了,一边吃gān粮一边抱怨。

  夏明若在脸上蒙了块纱布,躺在帐篷对他说:「轻松的方法也有,你现在往外走,不出三天,就能永登西方极乐。」

  豹子骂他:「讨厌。」

  夏明若撩起面纱冲他笑,豹子立刻丢了gān粮扑到他面前,磕头哀求说明若哥哥,求求你现在收拾我吧,别等以后了,以后沙海茫茫,保不定哪天就被你整死。

  「嗳,」夏明若宽宏大量地说:「知错就好,注意吸取教训。」

  「喳。」豹子说:「哥哥您歇着,我先退下了。」

  夏明若说:「等等我,我去找海洋。」

  大叔正巧这时钻进帐篷:「还躺着呢,快起来,我要收帐篷了。」

  夏明若望望他背后:「海洋没跟在你一块儿?」

  「海洋在喂骆驼。」大叔坐下来喝口水。

  夏明若跑出去,老远就听到有人嗷嗷喊,钱大胡子正抱着头躺倒的老骆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明若眨巴眨巴眼睛,裹紧军大衣,走到楚海洋身边,问:「又怎么了?」

  楚海洋说:「随他去,哭完了就好了,还不是一峰骆驼病了,我们要扔他不肯呗。」

  豹子也过来看热闹:「非扔不可啊?」

  夏明若点头说:「有时候就得这样,留下来派不上用场还得làng费糙料,别的骆驼也会受影响。」

  钱大胡子是多重感qíng的人,当然不愿意,一时间闹得不可开jiāo,谁劝都不听。过会儿大叔从帐篷里出来,贴耳说了两句,他立刻答应了:「扔就扔吧。」

  夏明若喃喃:「什么呀……」

  他跑去质问大叔:「你用什么妖法把我们钱大胡子给迷惑了?」

  大叔说:「美貌呗。」

  夏明若咔嚓一声又把枪上了膛,大叔竖起兰花指向楚海洋方向逃窜,边逃边职责:「坏孩子!坏孩子!」

  楚海洋笑着把糙料袋扔给他:「活该。」

  大叔接过来继续喂骆驼:「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月光照在崎岖不平的戈壁上,他给那头病倒的老骆驼多喂了些水,拍拍它的背,让它走。据说年老的骆驼和马一样,也能认得路。

  「走吧,」他说:「回家去。」

  老骆驼仿佛听懂了一般,摇摇晃晃站起来,钱大胡子看见了,便牵着缰绳送了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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