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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37)

  夏明若双眼迷离面色绯红气喘吁吁嘴里不示弱:「来!有种出去说话,这儿不好动手!」

  救火员楚海洋猛然跳上飞机,一个扫堂腿撂倒夏明若,抱起来搂在怀里说:「解放军同志快走!赶快送回去!一刻也不能耽误!」

  小战士深以为然,不依不饶地栓好老huáng,驾机飞上了蓝天。

  夏修白一开始没得到消息,得到消息时人已经从医院里扎了针回来了。他当即旷工前去迎接,哭得是眼泪汪汪。

  夏明若趴在楚海洋背上有气无力地说:「爹,人都回来了你哭什么?」

  夏修白抹泪说:「我是高兴啊,哭你很有乃母风范,像个男人,男人就应该站着出去,躺着回来。」

  话说着王国栋从胡同里跑了出来:「哎呀!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快快快换人,我来背!」

  夏修白问他:「玉环呢?」

  「修白,您吉祥,」王国栋缩腰谄笑问过好才说:「炉子上烧着水她走不开。这不,打发我出来买菜呢,咱午饭就在所里吃,给孩子弄顿好的。」

  「早该这样了,」夏修白说:「行了你别耽搁,快去,买哪个……」

  「鸭脖子,」王国栋说:「知道你们爱吃。」

  夏修白笑眯眯地在他肩上拍下,目送他走远,然后拉着楚海洋和夏明若往派出所里走。

  派出所就在间四合院里,远远地就看见杨玉环穿着制服系着围裙站在院子正中,夏明若嘶哑着嗓音喊:「妈……」

  母老虎嗷呜声,捡了把笤帚就扑过来:「好啊!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这不孝顺孩子!」

  楚海洋背着夏明若跳跃着躲闪:「阿姨!阿姨饶命!」

  「呸!」杨玉环甩了笤帚,眼眶都红了:「海洋,你这孩子也xing野,和我们家明若半斤八两。我说你还不快回家去看看,省的你爸妈担心。不过记得快点回来,我们等你吃饭呢。」

  楚海洋乖乖地说哦。把夏明若jiāo给她就夹着尾巴走了。

  夏明若软乎乎粘着她说:「妈~~~妈~~~」

  「呸,」杨玉环揉揉眼睛回厨房:「滾蛋!」

  夏明若忍笑粘到他爹身上说:「咱妈就会欺负人。」

  夏修白说:「可不是。」

  夏明若眼神一转竟然看见程静钧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切萝卜,一边切还一边念念有词:「白萝卜,红萝卜,青萝卜,水萝卜……」

  夏明若说:「哎哟!」

  程静钧抬起头,推推眼镜,斯斯文文地笑。夏明若抱着老huáng和他坐到一条长凳上去:「牛医,你怎么在这儿?」

  程静钧说:「我现在不叫牛医了,我现在叫无业青年。」

  夏明若问:「你不是在准备考大学嘛?」

  「是呀,」程静钧切完一堆萝卜又开始切另一堆,忿忿地说:「但林少湖同志不在家,没人做饭给我吃。只能找你妈来了。少湖也是,只说是有任务,去哪儿都不说一声。」

  夏明若心想那能说嘛?

  过会儿楚海洋和王国栋回来了喊吃饭,夏明若对程静钧说:「虽然你已经认识了,但我还是要正式介绍一下,里面的那位是本派出所所长兼厨子兼保沽员杨玉环女士;眼前这位就是本所民警王国栋。」

  王国栋赶忙敬礼说你好你好,过会儿反应过来,「明若你这坏小子,小程都在我们这儿搭伙快一个月了。」

  程静钧点头说那是那是,杨大姐手艺好啊。

  夏明若说:「还是革命好啊,你看这从小吃燕窝长大的,如今连我娘做的菜也肯吃了。」

  不巧杨大姐听见了,咆哮道:「说啥呢!?」

  夏明若跳起来往楚海洋身后躲,没走几步就要摔,楚海洋赶忙扶起说:「发烧的回屋躺着去。」

  杨玉环又在里头喊:「海洋,听电话!你们老师的!」

  「他不是住院吗?怎么打这儿来了?」楚海洋接过话筒,只听一下就扔了。

  夏明若问:「怎么?」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熊呢,」楚海洋重新捡起话筒,和颜悦色地说:「钱老师,您别哭,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钱胡子嚎哭说:「呜呜呜嗷嗷嗷!沒啦!没啦!」

  楚海洋问:「什么没了?」

  钱胡子上气不接下气说:「呜!呜!楼兰姑娘啊!连棺材带人都没啦!嗷呜~~我就知道我不能走啊,这都挖出来了怎么还让人给盗了呢 ?!」

  楚海洋也吃了一惊,倒是夏明若气定神闲问「老师,队里少了什么人没有?」

  钱大胡子说:「你怎么知道?你舅舅他爹生病,他带着徒弟先回老家了。」

  我说呐,夏明若说:「那姑娘别找了,找不回来了。」

  「胡说八道!」钱胡子大怒,说着便要挂电话:「那可是国家财产!你等着!就算终我胡子一生也要追回来!」

  夏明若耸耸肩,老huáng叹息:「喵……」

  「竟然没了,」楚海洋仰头说:「我还想研究一下为什么楼兰姑娘和尸坑做邻居呢。」

  「我觉得是巧合。」夏明若明显偏心漂亮姑娘。

  「大概吧,不管了,吃饭!」楚海洋无奈地笑笑「如果有缘,能再遇见舅舅,我们当面问问他,我老觉得他肯定知道。」

  夏明若问:「能再遇见么?」

  楚海洋望着院子里阳光下的枣树微笑说:「能啊,怎么不能?」

  就像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士兵、僧侣与使者,就像合葬在一个墓中的青年爱侣,就像dòng窟里面容沉静的供养人,就像远远眺望故乡的壁画上的楼兰姑娘,甚至就像孤独地葬骨于深山的濮苏族娘娘,像被猫鬼镇压着的隋国功臣……

  谁说他们不仍在时间里继续?

  只要时间还在继续,就能相遇。

  当然说这些都太远了,太阳落下,太阳升起,挥别了狂cháo、拭血与伤痛,随之而来的,是缤纷多彩的一九八零年代。

  chūn暖花开,我们再出发。

  ——全文完——

  番外 六月梅雨

  六月,夏修白抱着儿子出门了,孩子妈妈送上月台,跟在火车后面一边哭一边追,儿子问他爸:「妈妈为什么不来呀?」

  修白说:「因为妈妈要在家里照顾外公呀。」

  「为什么我们要出门呀?」

  修白把他放在膝盖上,眼睛望着窗外:「因为我们要送爷爷回家。」

  明若歪着头,他爸爸用手指抵住他的小嘴:「嘘——别说话了,别把爷爷吵醒了。」

  「嘘——」明若连忙捂住嘴,爷爷就睡在盒子里,睡得可香啦。

  小朋友自己玩了一会便睡着了,修白轻轻摩娑着他的头发,把脸颊贴上那小脑袋。添水的列车员经过时看丁他一会儿,关切地问:「同志,你没事吧?」

  修白吓了一跳:「啊!没事!没事!」

  火车走了两天一夜,天空渐渐飘起了细雨。修白抱着若若在山间小站下了车。出了站,远山迷蒙,近山碧绿。

  夏修白往山坳深处走,乘船过桃花渡,渡口后头是竹林,经过竹林再往上,还有七里山路。

  似乎一直睡不够的明若也睡醒了,他也不要伞,蹦蹦跳跳走在前面,问:「这是哪里呀?」

  修白赤着脚在青石板阶梯上走,阶梯又湿又滑,他不小心摔了,明若说:「爸爸是笨蛋!」

  「喏!」修白对他笑,「要不你来背爷爷,爷爷好重呀。」

  明若说「不重呀。」

  修自蹲下来,湿漉漉的头发贴着雪白的面颊:「我们快走吧,爷爷急着回家。」

  明若问:「不回家要哭哦?」

  「嗯,要哭的,」修白说。

  明若似懂非懂,小鸟一般又跑到前面去了,过会儿又转回来:「爸爸!河!」

  「是小溪。」

  修白帮他脫了鞋,小朋友咯咯笑着往溪水里跨。

  「慢点,当心。」

  「小鱼在咬我的脚趾头!」明若惊喜地喊。

  「嗯嗯,当心,不要抓。」修白扶着他,抬头看见满目翠色,不由心qíng舒缓,「栀子花,玉兰花,水鸢尾……梅雨来啦。」

  「什么叫做梅雨呀?」

  「梅雨嘛,」他爸爸又开始编故事,「就是南风哭啦。」

  「为什么哭呀?」

  「因为见不到北风呀,所以难过哭啦。」

  「北风在哪里?」

  「回家」

  「?」小朋友眨巴着眼睛问,「和爷爷住在一起哦?」

  「嗯,」修白说,「北风见爷爷去了。」

  「那爷爷去哪儿了?」

  「爷爷……」修白说,「爸爸到家了,就哪里也不去了。」

  傍晚时候终于在林木间隙中看见了粉墙黛瓦——曾经的粉墙黛瓦。

  年代久远的空屋,山qiáng已斑驳,背yīn面长满了绿苔背yīn面长满了青苔:门窗格子上的雕花朽了,天井里的水缸扑扑满,木楼梯吱吱呀呀,房檐上狗尾巴糙你挤我我挤你,院子里的芭蕉叶彼此拍打着:劈啦啦,啪啦啦。

  修白推开门:「小心脚下。爸爸有点灯,你不要怕。」

  明若点儿也不怕还好玩死了,指着墙角说:「壁虎!壁虎!」

  修白点燃蜡烛,慢慢走进厅堂深处,摩娑着古旧的桌椅,再拍头已是满眼泪光,他吸吸鼻子,把骨灰盒端端正正放在供桌上,搂住明若轻轻说:「爸爸小时候很笨,教什么都不会。胆又小,面又嫩,你爷爷老是叹气说:『我不敢死哟,我死了你怎么办?』……现在爷爷没了,爸爸应该怎么办呢?」

  明若很疑惑:「爷爷在盒子里睡觉。」

  修白笑了,俯身亲吻他:「没错,爷爷还在,在睡觉呢。」

  他抱起明若往村里去买米面,回来时已经夜深,孩子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修白轻手轻脚地放他在chuáng上。

  他的样子真可爱,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身上的褂子是玉环的旧衬衣改的,松松垮垮像只小枕头。他还那么乖,不像自己,爱哭,还闹得父亲不得安宁。

  人为什么要失去亲人呢?还要在这么晚失去?在我已经懂得伤心的年纪。

  明若惺忪中呼唤:「爸爸……」

  「哎,」修白柔声应道,「睡吧。」

  他摩娑几下孩子又细又软的头发,下得楼来,陪着父亲静坐到天明。而后他将父亲埋在竹林里,那儿的青苔如地毯般柔软。雨下大了,明 若醒了,小老鼠从墙角里跑出来。

  明若跟着它:「你去哪儿?」

  小老鼠不说话,哧溜一声从后门fèng里钻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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