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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priest【完结】(13)

  咨询师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名叫费渡的客人非常会讨人喜欢,甜言蜜语不要钱,从不随意迟到延时,从不qíng绪失控,经常带一些jīng美又不昂贵过分的小礼物来,连诊所里的清洁工都认识他,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见客人的手机震了两下。

  咨询师把话咽下去,微笑着示意他自便。

  费渡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发现手机上来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非常简短:“多谢。”

  第二条夹带了音频,留言是:“礼尚往来。”

  费渡把听筒凑近耳朵。

  “假设,你是个女的,我跟费渡你想嫁给谁……其他男人都死光了,就我们俩。”

  “那还是你吧。”

  “选我,你确定?”

  “费渡好像还差俩月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费渡:“……”

  第11章 于连 十

  咨询师仔细地端详着费渡,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脸上闪过一个混杂着无言以对的恼火表qíng,让他看起来超乎寻常的年轻鲜活,这让她几乎有些惊奇起来。

  费渡是前几年经人介绍到白老师这里来的,上一个咨询师是她一个专攻青少年问题的师弟,在此之前还换了多少个咨询师,那就不可考了,大概费渡自己都未必记得清,听起来,他简直就是个棘手的“刺头”。

  把病人介绍到她这里,师弟当然要和她提前沟通,白老师首先要清楚的,就是这孩子做咨询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让整个过程继续不了。

  “我其实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师弟说,“他挺配合的,你想让他说什么,他就跟你聊什么,我试着跟他谈过童年缺少关怀的问题,他母亲的意外离世等等,每一件事他都不回避,态度非常诚恳,甚至有时候你接不上话了,他还会非常体贴的给你带一下话题。白姐,你明白了吧?”

  白老师立刻听出了师弟的言外之意——病人不配合。

  白老师从业十多年来,见过各式各样不配合的客人,有做量表时候就开始胡编乱造的;有被家里人bī来,坚持认为自己没问题的;还有自认为很懂,反过来调戏咨询师的。这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

  咨询师并非万能,总会遇到一些人,他们出于种种原因,到最后也无法和咨询师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整个咨询最后就是失败无效的,这些病人或是被介绍给别人,或是慢慢地放弃了心理咨询,不再来了。

  费渡,毫无疑问,是特例中的特例。

  他是属于从量表开始就胡编的那一类,而且编得十分无懈可击,谈话过程中也比较健谈,很少回避,乍一看,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开朗。在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他也非常善于自控,碰到很敏感的话题,他也不会表现出对咨询师的防御xing和攻击xing,qíng感反馈始终比较正面。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正面了。

  再健康再qiáng大的人,遇到切肤之痛,也不可能始终保持内心的理智淡定——毕竟伟大的AI只要充电就行,是不需要心理咨询的。

  白老师用了无数种方法,也没能建立起医患之间有效的沟通渠道,只好开诚布公地向他承认:“我的专业水平就在这了,可能没法帮你,如果你仍然认为自己需要帮助,我试试帮你介绍更好的咨询师。”

  没想到费渡居然拒绝了,并且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无效治疗后,“人傻钱多”地把咨询费用翻了两倍,买下了白老师每周三晚上最后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每次走他还会很甜地附赠一句“您这里让我很舒服,对我帮助很大”——要不是白老师自觉年纪能当他妈,说不定都得自作多qíng地怀疑这个小花花公子是为了泡她来的。

  日常生活里没那么多事好聊,费渡就会从她这里借走一些书,一周之后过来还,然后就他借阅的书和白老师聊上一通,他好像不是来做咨询的,而是在她这里念研究生,慢慢的,她发现虽然收效甚微,但这种方式有时候能让他表露一点真实的想法,虽然一旦被追问到自己头上,他又会很狡猾地绕开。

  他像是个住在封闭城堡里的人,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只留了一扇透明的窗户,从后面默默地窥探外面的人,必须非常不动声色,才能让他小心翼翼地把窗户推开一条fèng。

  白老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费渡,问他:“朋友?”

  “恩将仇报的恶作剧。”费渡轻轻磨了磨牙,把手机塞回衣兜里,“那我先走了,下周再来打扰您。”

  白老师按照惯例把他送到门口。

  费渡一手扶在门上,一手虚虚地朝后一推,示意她留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白老师,下周我大概会是最后一次来了,我觉得提前跟您打声招呼比较好,方便您到时候能把时间留给别人。”

  白老师一愣,下意识地问:“你觉得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吗?以后不需要再来了吗?”

  费渡点点头:“嗯,最近觉得慢慢能从原地走出来了,也在尝试新的生活方式,非常感谢您这么多年的帮助。”

  白老师苦笑:“可是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原地’指的是什么。”

  “我知道就够了,”费渡冲她一笑,“下次再聊。”

  第二天早晨,燕城被人四处抱怨的全城大限号仍在继续。

  当一个人又骑着叮当乱响的破自行车,一副送外卖的样子,裤脚上还粘了几根猫毛,却以这种形象跟开着豪华小轿车的qíng敌狭路相逢——

  别人不知道,不过骆队没皮没脸惯了,心理素质相当稳定。他把自行车蹬出了航空母舰的气势,用“脚刹”把车卡在路边,冲费渡一扬下巴:“土豪,又来给jiāo警大队的同志们送温暖了?一会我让他们给你批发一打vip罚单。”

  费总不慌不忙地张口做出回击:“陪朋友妹妹来配合警方调查也得吃罚单?骆队,贵局真是‘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啊’。”

  说完,他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市局的大门,把“啧,真穷”仨字明晃晃地挂在了眼角眉梢。

  骆闻舟往他身后一看,见车里出来一对青年男女,女孩子一双眼圈红红的,细看起来,眉眼间和张东来有点像。

  骆闻舟侧身从他的“二八型航母”上下来:“张婷?”

  张东来有个亲妹妹,名叫张婷。骆闻舟跟她不太熟——毕竟人家姑娘规规矩矩的,没像她那熊哥一样,因为非法飙车被关过派出所的小黑屋。

  张婷正要回话,旁边一个男的伸手拉住了她。

  那男人上前一步,递给骆闻舟一张名片,抢在张婷前开了口:“警官您好,我是律师,受聘为当事人张东来服务,想跟您了解一下案qíng侦查qíng况。”

  骆闻舟一皱眉,目光从律师脸上刮了一下。他不说不笑的时候,眉目间有种傲慢的冷淡。

  骆闻舟没去接名片,先看了费渡一眼,费渡事不关己地靠在车门上低头玩手机。骆闻舟又越过律师,转向张婷:“请律师的事,你和你家里人说过吗?你叔知道吗?”

  张婷一愣。

  骆闻舟不等她回答,一只手接了律师的名片,皮笑ròu不笑地说:“来得真及时,这还没超过24小时呢。”

  “这种qíng况,律师介入的越早越好,对不对?”律师不甘示弱地也回了他一个假笑,“我们是为了维护当事人的基本权利。”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弱弱的招呼:“骆队早。”

  骆闻舟一回头,正看见肖海洋抱着一打卷宗站在门口——他头天被陶然一起带回市局,今天居然还挺自觉,自己来了。

  “正好,”骆闻舟一看他,笑了,伸手往后一指,对那律师说,“你找本案的‘负责人’说去吧——那谁,你来吧。”

  肖海洋莫名其妙地被骆闻舟兜头扔了个律师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先被律师缠住问了一串问题,整个人都懵了:“陶……陶副队呢?”

  骆闻舟四平八恩地冲他微笑:“陶然家里有点事,今天请假了。小肖,毕竟这案子现在还是归你们管的,你最说得最清楚。”

  打发走肖海洋和律师,骆闻舟才沉下脸转向费渡:“这是几个意思?”

  费渡一扬眉:“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司机,顺路送他们过来。”

  骆闻舟白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旁边六神无主的张婷,摸出手机来,点了几下,调出一张何忠义的照片:“我长话短说,你见过这个人吗?”

  张婷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张人脸,吓得往后仰了一下,本能地躲到了费渡身后。

  费渡一抬手隔住了骆闻舟的手腕:“你对姑娘能客气点吗?”

  “张婷,”骆闻舟盯住了张婷,用一轻且严厉的声音说,“这个人前天晚上被人杀了,你哥现在有重大嫌疑,这是人命官司,你的每一句证词都至关重要,你躲在不相gān的人后面是要gān什么?”

  张婷一哆嗦,攥住了费渡的衣袖。

  “没事,”费渡微微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婷婷,你实话实说,骆队和我的意见一样,都认为你哥不可能跟这件事qíng有牵扯。”

  许是从他这里得到了一点安慰,张婷迟疑片刻,接过骆闻舟手里的手机,好半天沉不下心来,她快要把拇指的指甲咬出个斑秃来,才犹犹豫豫地点了一下头:“照片有点失真……但是应该见过的,我在经贸中心实习,有一天下楼买奶茶,碰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她一指骆闻舟手机上的照片:“就这个人,他拉住我,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冯年哥’的人。”

  第12章 于连 十一

  骆闻舟盯着她的眼睛:“姓冯,全名是叫‘冯年’还是‘冯年哥’?”

  “不知道……听起来是这个音,他有点口音,我不知道是哪个字,也不知道最后一个字是称呼还是名字里的。”张婷六神无主地说,“当时天色本来就不早了,他突然跳出来,笑得特别谄媚,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像神经病,我身边没有伴,有点怕,就一直说‘不认识’,想绕开他走……”

  骆闻舟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一阵子,”张婷说,“前一阵子一直有个jīng神不太正常的露yīn癖在我们公司附近转,好多人都说看见过,老板都不敢让我们加班了,但我那天正好有点事没做完,留了一会,当时楼下人很少,我本来就有点害怕……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哥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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