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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priest【完结】(186)

  “我以前一直以为先来找我的会是‘他们’,”费渡不慌不忙地说,“没想到他们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也谨慎得多,到最后也只敢旁敲侧击,不和我正面接触,一直到魏展鸿被揪出来,我对‘他们’不怀好意这一点恐怕是bào露了,现在这个风口làng尖上,‘他们’估计也是恨不能一头扎进地下十八层不出来,以后想让他们主动联系我是不可能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先来到我面前的会是你们。”

  费渡撑着头的手修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太阳xué,频率和司机紧张的呼吸声相映成辉——对方每次重重地吐气时,他就会在额头一侧轻点一下,仿佛追逐着他的呼吸似的,带着韵律明晰的bī迫,追得那司机顿觉更加心慌气短。

  “我刚才思考了一路,我和诸位有什么jiāo集吗?好像没有,还是您背后那位大人物突发奇想,打算见我一面?对了,你们怎么称呼那位?”

  “叫他‘老师’,”司机脸上装出来的油滑与谄媚dàng然无存,神色紧绷之余,还有些说不出的yīn沉,“您既然卷进了这件事里,就不能说和我们没有jiāo集。另外——费总,我只是个跑腿的,没什么用的无名小卒,就算把我抓起来,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是您不一样,不管您有多大的手段,现在您总归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我车里,您的人多少会投鼠忌器吧?”

  费渡撑着太阳xué的手指一路往下滑,滑到了嘴唇附近,一根眉毛也没动一下,眼角含着一点戏谑的忍俊不禁,好像刚才听到的威胁幼稚得可爱。司机莫名被卷进他的似笑非笑里,一时间几乎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说了句蠢话,握紧了腰间的凶器,他的青筋一路爬到了脖子上。

  此时,医院里的骆闻舟正在仔细思考着陆局方才说的陈年旧事。

  他忍不住想,为什么又是滨海?苏家人把拐来的女童尸体埋在滨海,范思远也偏偏要选在滨海跳下去,滨海那块地又属于神秘的光耀基金——他们调查过“光耀基金”,约谈过公司负责人,然而果然如费渡所说,它只是个虚弱的壳,是一根随时能斩断的触角。

  三个男人各自陷进自己的思绪里,一时相对无言地安静下来,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亮着苍白的光晕,照着噩耗bī近的路。

  骆闻舟心烦意乱地想掏出手机看一眼表,就在这时,他发现手机的提示灯一直在闪,是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信息的意思,他随手一翻,此时才看见费渡那条留言。

  费渡平时偶尔要回公司,没放寒假之前几乎天天要去学校,虽然不再和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了,也会有一些必要的应酬,并不是总在家。只是他做事很周到,不管去哪都会知会一声,几点去、几点回都有jiāo代,而且jiāo代了就不会不当回事,说几点就几点,十分准时。

  “回家拿东西”不属于“乱跑”范畴,骆闻舟本该看过就算,可也许是医院是个让人觉得压抑的地方,骆闻舟心里忽然有点不安,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骆闻舟心里觉得自己有点烦人,一边把听筒凑近耳边,一边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给自己这黏糊糊的劲儿盖条遮羞布,然后他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骆闻舟一顿,掐断了电话,心不在焉地等了两分钟,又重新拨了回去——依然在占线!

  费渡不是个爱抱着电话煲电话粥的人,骆闻舟知道他的习惯,一般拿起电话,顶多两句寒暄,随后就会有事说事,超过一分钟说不清楚的,他就会约出去当面聊,通讯很少不畅通。

  骆闻舟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谁是傅佳慧家属?谁能签字?病人qíng况不太好。”

  陶然脸色一下变了,陆有良一跃而起,骆闻舟手机忽然响了,他还以为是费渡,看也不看就急切地接起来,可是那边却传来同事的声音:“骆队,车找到了,车上的人弃车跑了!”

  骆闻舟深吸了一口气,听见那边护士对陆局他们说:“不行啊,这个得要亲属来签……”

  电话里的同事问:“骆队,现在怎么办?”

  骆闻舟的目光投向急切地和护士说着什么的陆局,继而又越过他们,望向一眼看不穿的手术室——他不知道老杨泉下有知,是不是在看着,看完心里是什么滋味。

  骆闻舟:“叫增援,把周围监控都排查一遍,联系jiāo通广播,还有附近商圈、地铁、临时cha播寻人信息,找杨欣,就说……”

  “说什么?”

  “说她妈快不行了,让她滚回医院签字!”

  骆闻舟说完挂断电话,伸手在陶然尚算完好的一侧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

  “你有事走吧,”陶然低声说,“在这陪着也没用,我想她要真有个万一,最后一眼也并不想看见咱们……走吧。”

  骆闻舟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占线的费渡耳机里传来第三次有人试图打进电话来的提示音,他没在意,哄小孩似的毫无诚意地对那司机说:“好吧,您的恐吓很有威慑力——这样可以了吗?您该说明来意了吧?”

  “有人托我带句话给费总,”司机十分紧绷地说,“他说您见过他,这次很遗憾不能亲自过来……”

  费渡轻轻一挑眉:“我见过他?”

  司机并不回答,只是尽职尽责地做一个传话筒:“有些事看起来扑朔迷离,是因为那个人太过狡猾,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沾过血的手永远也洗不gān净,‘他’现在应该已经黔驴技穷了——有一条重要的线索,您应该知道。”

  费渡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传话,皱起眉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还说,希望这桩案子办得公开、透明,严格合规,不要再留下任何疑点,最后能给出一个毫无瑕疵的jiāo代。”司机缓缓地问,“费总,我可以走了吗?”

  费渡的目光扫过他绷紧的肩膀:“刀?麻醉剂?电击棒?还是……枪?我第一次碰见手握凶器,向我请示自己能不能走的。”

  随后,不等司机说话,他就兀自哂笑一声,从钱包里摸出一张一百的现钞扔在座位上,直接推开车门下了车:“发票不需要,零钱不用找了。”

  说完,他双手cha在外衣兜里,头也不回地走向马路对面的别墅区。

  司机一后背冷汗,一回头,发现之前停在对面的SUV上竟然下来个怒气冲冲的年轻女孩,抡起手包愤愤地砸了一下后视镜,跳着脚骂了一句什么,随后一个男的急急忙忙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车也不锁,拉拉扯扯地追着那女孩解释着什么。

  司机重重地吐出口气,没料到让自己忌惮了半天的车上居然是一对不相gān的路人,小qíng侣半路吵起来才在路边停车的,他被费渡带到沟里了!

  再一看,费渡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司机意识到自己上当,拍了一下方向盘,怒气冲冲地重新挂挡,踩下油门开车离开……没注意到身后一辆低调的豪华小轿车从别墅区里滑了出来,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他。

  第152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三)

  别墅是自供暖,温度高低自己斟酌,费渡入冬之后就回来过一趟,还是捉卢国盛的时候在地下室审蜂巢的司机,因此供暖没有开。

  外面冷,屋里也冷,外面是寒风呼啸、毫无遮拦的冷,屋里是一片寂静、森然入骨的冷。

  他进门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响,屋里的陈设好像被惊动的标本,飘起细细的尘埃,费渡把手指上沾的灰尘在手心擦了擦,还带着冷意的目光扫过玄关上“枯死”的假花。耳机里一直跟他连着线的人汇报说:“费总,方才那辆出租我们已经盯上了,你放心——你车真不错。”

  “完事以后你开走。”费渡说,又嘱咐了一句“小心”,这才挂上电话。

  他每次到这来,心qíng都不太愉悦,总觉得房子这东西虽然是死物,也能各自凝聚起特殊的气息,家有jīng致女主人的房子里沾着香水的气息,主人勤快的房子里充斥着窗明几净的阳光气息,而骆闻舟家里则是一股特殊的、顶级红酒的香——虽然万年锁着的酒柜里并没有这种东西,可就是让人一扎进去,就想醉死在里面。

  而这里是臭味,像中世纪那些不洗澡的欧洲贵族,成吨的香料也遮不住它的腐臭味。

  费渡无声地呵出一口凉气,很快结出ròu眼可见的白霜,他想起方才路上那串没完没了试图中途cha进来的未接来电,漫不经心地低头一翻。

  只看了一眼,费渡就沉默了,把盯梢的坏人吓得要拔刀的费总嘴角一抽,第一反应是飞快地把手机塞回外衣兜里,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料那一头的骆闻舟仿佛长了千里眼,趁他手机还热乎着,再一次见fèngcha针地拨了过来。

  费渡手一哆嗦,在冷森森的别墅客厅里,他背后几乎冒了一点热汗,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略微顿了一下,随即,骆闻舟沉声说:“你刚才电话占线至少二十五分钟。”

  费渡:“我……”

  “你是把电话打到探月卫星上去了吧?”

  费渡:“……”

  虽然费渡什么都没说,但骆闻舟就是好像通过某种神奇的直觉,感觉到他这边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哪?”

  费渡:“……别墅那边。”

  “你自己一个人跑那边gān什么去?”骆闻舟不知联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变了调,“在那等着我!”

  费渡还没来得及答话,骆闻舟已经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挂了。费渡蹭了蹭自己凉飕飕的鼻尖,感觉屋里那股如影苏醒的腐臭味被骆闻舟一通嚷嚷chuī走了,倒是屋里长久不通风,有点憋闷,他打开空调和空气净化器,略微暖和过来之后,直接走进了地下室。

  楼梯两侧的蟠龙图案和他梦里那yīn森恐怖的图腾有细微的差别,大概是人长高了,视角变化的缘故。倘若要仔细看,那些龙脸都是鼓眼泡,腮帮子吉祥如意地炸起来,两条鲤鱼似的胡须姿态各异地飘着,头上顶着一对短犄角,还有那么点憨态可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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