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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读_priest【完结】(60)

  话没说完,骆闻舟匆忙的脚步就顿住了,在楼道里看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郭叔?”

  郭恒捻灭了烟头,缓缓地站起来,努力挺了挺后背……依然挺不直。

  骆闻舟:“您怎么……”

  “你今天下午去找了我,是要重新调查当年那件案子吗?”郭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吧?我女儿……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我听说你们刚才找回了一个女孩,人还活着,是真的吗?那现在是抓住嫌疑人了吗?是不是当年菲菲的事也有希望问清楚,除了吴广川之外,还有别的共犯吗?”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似乎重新点着了当年杨老提过的火焰,几乎让人难以直视。

  骆闻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láng狈地搪塞:“我们一定尽力。”

  说完,他脚下抹油,连忙跑了,走出去老远,仍然觉得郭恒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目光快要把他的后背烧穿了。

  审讯室里的许文超在一天之内二进宫,从“协助调查”变成了“嫌疑人”,半夜三更被人从住处拘出来,他脸色十分难看,布满了熬夜的憔悴,嘴角甚至冒出了胡茬。

  此时,他的态度显然没有那么客气了,十指扣在一起,放在自己腿上,苍白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神经质。

  “我没有,”许文超的语气无奈又无辜,话却说得很尖锐,“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绑架过小女孩,也没有杀过人,行车记录你们看过了,非法跟踪、窃听,你们也gān过了,我想请问一下,侵害一个人的基本人权到了这种地步,你们找到我杀人的证据了吗?”

  审讯的刑警冷冷地说:“苏落盏绑架同校的女孩,对受害人实施nüè待,并且意图谋杀未遂,她在犯罪现场两次打电话给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你是她的共犯,你还有什么要狡辩?”

  许文超往椅子背上一靠,用他特有的轻言细语说:“一通电话,一句孩子话,我就成了杀人犯,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做‘yù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苏落盏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又为什么要诬陷你?”

  许文超顿了顿,静静地抬起眼,监控前的骆闻舟看清了他的眼神,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个人太镇静、太笃定了,全然没有一点慌乱,好像怀揣着一张不为人知的底牌。

  “因为我和她妈妈是恋人关系,”许文超说,“是,下午来的时候我没有说……因为我怕惹麻烦——我从小就喜欢苏筱岚,可是她不喜欢我,她宁可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肯接受我,只有得知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她才自私地决定施舍给我一点温qíng,我却为此感激涕零,甚至想和她结婚……如果不是她没能等到这一天,现在我就是苏落盏的继父。因为没有这层法律关系,我想要收养那孩子很困难,只能慢慢想办法,同时尽我所能给她提供物质条件,有什么事,她会给我打电话,这很正常。”

  “但你没接。”

  “我没接,因为我发现自己被窃听了,”许文超坦然说,“即便那电话不是她打的,是随便某个送快递、推销房地产的电话,我也不会接。警官,我有权在公权力的重压下保持最后的自由吧?”

  “那这么说,苏落盏是诬陷你了?”

  “我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是真的,那我也真的很伤心,她妈妈一直比较忽视她,相比而言,我自觉是个称职负责的准继父,这女孩从小放养,确实有些行为很过界,我也管教过,也许她对我有一点逆反心,”许文超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也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有人引导她。”

  另一位刑警猛地一拍桌子:“你少他妈来这套!幸存的受害人作证说,苏落盏在给你打完电话以后,曾经说过‘他不来,我自己也行’的话,苏家的旧宅也一直是你雇钟点工清理,从你的账户上走的水电费!你维护一个快拆迁的旧房子gān什么?分明就是有不可告人的事!今天要不是我们盯你的梢,那个被绑架的女孩没准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许文超摇摇头:“维护一座旧宅,和绑架杀人之间的因果关系在哪?按照您这个逻辑,所以本市范围内发生的刑事案件,都应该由市政负责了?”

  “他不是说自己烧坏过脑子吗?”骆闻舟诧异地一挑眉,“我看这机灵得很啊,难道傻bī也是间歇xing的?”

  “骆队,他要坚持否认,咱们也没有别的证据啊,难不成要给他上测谎?”

  “去查他的账户、信用卡、名下的车和房产……拿着他的照片去各大租车行问问,还有私人关系,他作案时开的车也有可能是借的。曲桐案发当天行车记录没问题,只能说明他没开自己明面上那辆车,我不相信他有能耐凭空藏起一辆四个轮的来……”

  骆闻舟话音没落,就听见审讯室内的刑警问:“我再问你一遍,二十七号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在家看书。”许文超面不改色,“我是个自由职业者,不用每天上班,在家看书很正常。”

  “既然在家看书,你租车gān什么?”

  这就是诈供了。

  如果许文超当天在西岭开的不是自己的车,那么无论是问熟人借,还是私下里有一辆挂在别人车牌下的车子,都是有迹可循的,很容易查,相比起来,最好的选择是去一些管理不正规的租车行租一辆,有一些野jī租车公司gān脆就是非法经营的,隐藏得很深,这也是许文超最有可能的做法。

  骆闻舟闭了嘴,双臂抱在胸前,凝神等着听许文超的说辞。

  谁知许文超面不改色地一挑眉,好似十分真心诚意地诧异了一下:“警官,您在说什么?”

  “二十七号傍晚,你开车跟踪一辆从西岭出发的校车,伺机想对车上十一个女孩中的一个人下手,结果正好目击了校车被绑匪劫持,这个过程中,有个叫曲桐的女孩从那辆车上逃了出来,遇见了你和苏落盏,出于信任,她向你求救,上了你的车,谁知道反而把自己葬送在你这种禽shòu手上!”

  许文超哂笑:“这简直……”

  审讯的刑警厉声打断了他的辩解:“博物馆外围的监控拍到了你的车牌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警官,”许文超冷静地问,“请问这是二十七号晚上几点的事?”

  负责审讯的刑警冷冷地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许文超轻轻举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摇摇头,“好吧,既然你们存心想诈我,看来是不会告诉我确切时间了,但是我还得为自己说句话,如果这桩案子发生在前半夜,那我恐怕是来不及赶过去的。我家的位置您看见了,开车到您所说的西岭地区,至少得三个小时……这还是不考虑堵车和天气不好的qíng况下,二十七号晚上八点半左右,我在家里叫过一次外卖,订单号和送餐时间都有记录,运气好的话,送外卖的人或许还记得我。”

  骆闻舟心里“咯噔”一下,发现自己的预感成了真。

  “我建议您尽快去核实,也还我清白。”许文超低头看了一下表,“看来我要在公安局里过夜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请律师?哦,对了,还有,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太清楚苏落盏到底做了什么,但她毕竟还小,警官们可不可以对她温和一些?如果有必要,我愿意承担监护人责任。”

  第50章 亨伯特·亨伯特 十七

  “二十七号晚上八点半,许文超确实在家,”陶然先是跟到了医院,与逐渐恢复意识的晨晨说了几句话,又匆忙赶回来,路上接到消息,于是顺路去核实了许文超的不在场证明,“我还查了他近半年的外卖单,很有规律,基本就是几家,送外卖的都认识他。”

  旁边一个刑警问:“有没有可能是送外卖的人被收买了?”

  “稍微查一下证人和许文超的私人关系,不过我觉得可能xing不大,”骆闻舟说,“送外卖的都是小孩,gān不长,三两个月就换一批,跟客户最多混个脸熟,不太可能会为了一个点餐的客户做这种重案的伪证,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的……另外还有一点。”

  “什么?”

  “我这双鞋是四十二的,”骆闻舟轻轻地跺了一下脚,“下午许文超过来的时候穿的是运动鞋,我没太看出来,不过就他刚才穿来的那双皮鞋来看,目测似乎要小一些。”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这时,郎乔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一屁股把自己扔在了椅子上:“老大,你赶紧换个人吧,我是拿那孩子没辙了,我看着她就发毛。”

  骆闻舟问:“苏落盏怎么样?”

  “人家特别自在,该吃吃、该睡睡,”郎乔摇摇头,接过同事扔过来的一罐咖啡,“她不怕大人,也不怕警察,我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可能是太小,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后果,也可能是太狡猾,知道自己小,所以不惧。你跟她好好说话,她跟你装糊涂、撒娇演戏,你吓唬她,她就笑嘻嘻地看着你——对,刚才还跟我要了一瓶甜牛奶,喝完还问我‘困了,可不可以睡一会’,然后就真睡了。说实在的,要是我gān坏事的时候被人赃并获地抓到公安局,我吓都吓死了,肯定睡不着,这孩子还是人吗?”

  骆闻舟没吭声,神色十分凝重地点了根烟,没顾上往嘴里塞,就兀自出起神来。

  许文超,毫无疑问,在这件事里一定扮演了某种角色,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

  他串联起了二十几年前和现在的这起案子,他和苏筱岚母女关系匪浅,苏落盏在犯罪现场连续给他打过两个电话,并在警方问起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指认了他。

  而他一天之内二进宫的两种态度也非常值得玩味,第一次,他态度温和礼貌,但是表现得并不游刃有余,动辄祭出失忆大法,甚至被陶然bī得有点láng狈,好像没料到这场节外生枝,多少有些慌张。

  第二次他却尖锐又镇定,有条不紊,说话滴水不漏。深更半夜,他被警察突然闯进家里拘走,竟然是穿戴整齐的。

  许文超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表示自己听到了广播,也知道了曲桐的案子,对公众公开的信息当然不涉及具体细节,但“二十七号晚”和“西岭区”这两个关键词是有的,他分明有那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为什么当时没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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