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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2_艾米【第二部完结】(45)

  特蕾西说,萨曼莎知道彼得在N州,但不知具体地址,所以特蕾西制定了下一步行动计划,就是谷歌出朱彼得的下落,哪怕“谷”地三尺,也要把他“谷”出来。“谷”出来之后,再根据she程,制定进一步方案。远有远的追法,近有近的追法,不远不近有不远不近的追法。

  杨红读着特蕾西的电邮,一路拈掉了好些自己不喜欢的字,但对大意还是基本了解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一是朱彼得居然能做到坐怀不乱,二是特蕾西仿佛已经忘了她自己在飞机上编的“朱杨恋”的故事,完全把杨红从故事里铲除掉了。可能她以前认为朱彼得是个坏男人,所以把他让给了杨红,现在一听说朱彼得是好男人,就冲上去争做故事主角了。

  杨红想,好男人也好,坏男人也好,都跟我没关系。十多年前,自己才刚刚结婚,好男人陈大龄就不敢要我,现在自己都是“奔四”的人了,婚龄也十几年了,哪还会有男人要我?好男人嫌我不够纯洁,坏男人嫌我不够风流。

  不过,杨红心里觉得,朱彼得对她还是有点特别的,说不清楚,一种感觉而已。在口语班的时候,有时大家都在写东西,她忽然一抬头,就发现朱彼得在看她,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像是温柔,又像是梦幻,见她抬头,他也不避开她的目光,而是充满挑战望着她,直到她再次低下头去,好像是她在偷看他一样。

  当然,眼神这种东西,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你觉得别人在看你,说不定他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很可能朱彼得也是做惯老师了,知道怎么使每个学生感到老师一直关注着他或她。

  杨红在网上找了个美国地图,查到N州、M州和自己所在的州,发现N州和M州倒是很近,而自己这个州离N州有几百英里,心想,特蕾西编的故事还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女主角不是我,而是特蕾西。她觉得特蕾西跟朱彼得很相配,两个人都能侃;两个人都有一些惊世骇俗的理论,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两个人年纪也相差不远,特蕾西二十七八,朱彼得大概三十二三;最要紧的是,两个人都未婚。如果他们两人结成夫妻,那倒很热闹,不知谁侃得过谁。

  5

  大姑妈的电邮是关于家属探亲的,她说她已经把材料jiāo到学校去了,很快就会拿到探亲的表。大姑妈也催问杨红办得怎么样了。

  杨红简简单单给大姑妈回了个电邮,说我还没开始办,因为周宁这学期带着一个实习,要到十一月才走得开,而且我不知道是办周宁一个人,还是连小孩一起办来。听人说丈夫孩子一起办,签证官会怀疑有移民倾向,有这事么?

  杨红决定去问问系里的老罗。老罗是个访问学者,也是卡森教授邀请来的,也是持J签证。老罗来了一年了,最近又延长了一年。老罗的夫人肖娴半年前过来探亲,他俩应该知道J签证办探亲的事。杨红知道他俩肯定在系里,因为老罗是个书呆子,加上没买车,整天整晚都待在办公室实验室里,肖娴一到晚上也跟着去系里,在那里上网,找人聊天。

  肖娴跟杨红差不多年纪,可能比杨红还大几岁,因为没生过孩子,也不把自己当妈妈级人物看,打扮得挺青chūn的。肖娴和老罗都是国内C大来的,老罗是教授,博导,肖娴是艺术系的办公室副主任,两个人在国内都混得不错,但听说也在考虑留美或者移民加拿大的事。从外观上看,老罗跟肖娴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肖娴长得很漂亮,就是鼻子矮了点,从侧面看不如从正面好看。老罗人不高,四十出头,可那头顶秃得差不多了。像所有过早谢顶的人一样,老罗也不甘心这么早就剃个光头,所以就让那一圈头发懒懒散散地长在那里,使杨红想起小时候听来的笑话,说有人把秃顶的人叫做“金光县发光区一圈子人民公社几根根大队的毛金贵同志”。

  肖娴是个爱jiāo际的人,早就把A城大大小小的去处打听清楚也逛遍了。教堂啊,学生会啊什么的,只要组织活动,肖娴都去参加。以前肖娴都是一个人去参加这些活动,现在有了杨红了,就无论是什么活动,都要拉上杨红。

  这段时间肖娴正忙着准备生孩子,说待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生个小孩玩玩。听说杨红有个儿子,非常感兴趣,催着杨红把儿子的照片给她一张,说天天看男孩,就会怀儿子,然后就详细打听杨红当初是怎么样怀上儿子的,采取的什么体位?上面?下面?左边?右边?什么时候做的?排卵前期?排卵后期?每周多做几次?还是少做几次?每次都把杨红问得面红耳赤,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杨红向老罗打听了一下办家属探亲的事,老罗说,我也是差不多一年前办的表,很多都不记得了,qíng况也可能变了,你还是到外国学生学者办公室去问比较好。

  肖娴看到杨红,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我在中国学生会的论坛上看到这个广告,这个活动肯定有意思,你想不想参加?”

  杨红看了一下,是A大东亚中心中文教研室组织的一个晚会,本周星期三晚上七点,在豪威尔活动中心,先由学中文的学生表演节目,然后包饺子,吃饺子,现在还缺几个会包饺子会做饺子馅的人,所以发个通知在中国学生会的论坛上,紧急呼吁广大中国同学支持学校的汉语教学活动,推广中国文化,云云。

  肖娴说,我们两个也去吧,你会不会包饺子?

  杨红也很感兴趣,说:“怎么不会?你看这里还说了需要人辅助中文教学的,就是上课时坐在课堂里,老师讲完了,就帮忙辅导学生,这也不难,我们也参加吧。我正想找机会学英语呢。教美国人学中文,不是可以跟他们学英语吗?”

  肖娴说:“我闲着没事gān,也参加吧。你回一个电邮,说我们两样都想参加。”

  杨红当即就给那个叫柯克的联系人发了一封电邮。柯克很快就回了信,说十分欢迎,又讲了一些具体事项,还问到时候要不要派车来接。肖娴说学校有车到那个豪威尔活动中心,不用接了。杨红就回说不用接了。

  把这事办好了,肖娴才告诉杨红,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教堂碰到的那个中国人玛丽?她就是在东亚中心搞的晚会上认识杰森的,去那个晚会的美国人,不是学中文的,就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所以对中国女人也感兴趣。玛丽比杰森至少大十岁,可是两个人爱得要死要活的,为这事,玛丽的丈夫都动手打她好几次了,每次都是邻居叫警察来解围。有一两次,还把玛丽的丈夫抓警察局去了,后来玛丽自己跑去把她丈夫领回来,说邻居弄错了,她丈夫没打她。

  “那玛丽gān嘛不离了婚跟杰森在一起?”杨红像所有旁观者一样,一眼就能看到解决办法,也搞不懂为什么当事人就看不见这一点。

  肖娴撇撇嘴:“她是学生家属签证,离了婚就没身份了。”

  “杰森不是美国人吗?跟美国人结婚不就有身份了?”

  “谁知道,可能杰森没有结婚的意思吧。美国人嘛,讲的是爱qíng,哪就谈到结婚了?二十郎当岁的美国小伙子,哪里知道中国人有身份问题要考虑?”

  玛丽的故事还没聊完,周宁就打电话来了。周宁这段时间电话打得挺勤的,而且大多是这边晚上十点左右打,像查岗一样。两口子拉了一会儿家常,周宁就邪邪地说:“真的很想你呢,早知道旱起来这么难熬,走之前就多做几回,狠狠涝它一下。好多年没做过chūn梦了,昨晚做了一个,在chuáng上画了个地图。”

  杨红总不习惯跟周宁讲这些,就把话岔到一边,jiāo代周宁一定要送儿子上幼儿园,不要一听他哭就由着他。打完电话,杨红就有点心神不定了。刚才周宁提到夫妻之间的事,又勾起杨红的担心。七月初做的人流,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老朋友”还没来,是不是怀孕了?如果是,那怎么办?美国可以做人流吗?听说美国很反对人流的,如果不能做,那又怎么办?

  杨红心里有事,就放不下,到了晚上,就睡不着,然后就一趟一趟地上洗手间。海燕在客厅看书,怕开着灯安吉拉睡不着,看见她十分钟不到就上了两三次洗手间,问她:“睡不着?掉qíng网里了?”

  杨红犹豫了一下,决定向海燕打听一下人流的事,就说:“哪里有什么qíng网。是有点担心怀孕了。”

  海燕说:“怀孕有什么好担心的?是大喜事呢,这里又没人管你生几个。现在就业qíng况不好,很多人都在抓紧机会生孩子,你没见这块好些个大肚子。”

  “可我是要回去的,哪里能生?”

  “不生,就做掉啰。”

  “美国能不能做掉呢?”

  “怎么不能,不过是要花几百块钱罢了。”

  杨红听到几百块钱,有点心疼:“要几百块?那不是几千人民币?”

  海燕笑起来:“刚来的人都要在心里换算一下。不过你医疗保险说不定可以使用。你还没肯定是不是怀孕呢,急什么?”

  杨红想了想说:“我做流产已经一个多月,但我老朋友不那么规律的,所以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怀孕。”然后就把自己的qíng况说了一下。

  海燕笑着说:“你那叫什么不规律?你规律得很。古书上就有记载,两月一次的叫‘并月’,三月一次的叫‘季经’,现在有科学家正在研究如何将‘月刊’改为‘年刊’呢。你一不小心就走在了时代前列,高瞻远瞩,优秀得很。”

  杨红不相信自己半辈子埋在心里的耻rǔ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解释掉了:“真的?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搞多么复杂?是不是为这事一直担心自己不正常啊?”

  “还真被你说中了。早遇到你就不担这些年的心了。”

  “这不是遇不遇到我的问题,因为这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知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你太爱面子,很多事习惯于藏在心里,怕人知道,不敢问人,早问早就放下包袱了。其实怕人知道本身就是个很大的包袱,背在身上很沉重。美国人这方面比较单纯一些,他们不把家丑当家丑,而是当国耻一样公开讨论。夫妻有矛盾,就找婚姻顾问、心理医生咨询,事无巨细,全抖搂出来。酗酒啊,恋物啊,就跑到这样的讨论班去,大家都在那里畅所yù言,说出来了,就轻松了,一是不再害怕别人知道了,二是发现还有那么多人跟自己一样,大家彼此彼此,你不笑我,我不笑你,别人能克服我也能克服,别人能戒掉我也能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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