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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_橙子雨【完结】(38)

  他甚至还没能来得及适应这个十年后的谢律,还在抵触还在抗拒着,还满怀试探还心有不甘,还从来没有主动亲过他抱过他。他就……又要走了。

  可是,又要怎么办才好?

  要怎么做,才能把他留下,哪怕几天也好,多留在身边?

  就算还是记恨他。就算把他留在身边始终难以释怀,却还是……

  ……

  “阿纸……”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子,慕容纸猛地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见谢律两只眼睛望着他,莹莹闪烁。

  “阿纸,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不疼了么?”

  “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并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莫不是雪果熬的止痛汤药真的有效?”

  当夜,谢律甚至还能下chuáng吃了个饭,只是到了清晨又开始剧痛不止,慕容纸又煮了一颗雪果喂他喝下,那疼痛似是又缓解了些许,那日白天谢律虽睡得不安生,但并没有像上次那么折腾得湿透了整chuáng被子。

  只是到了午后,药效一过,就又不好了。

  可唐济给的雪果,一共就那几颗,这样不到两日,就要全部煮完了。

  ……

  谢律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腹中剧痛双手根本捂不住,他伸手抓过方枕死死捣进去,压抑不住口中泄出呻吟。

  不行,不行了……我要死了。阿纸……

  房内一灯如豆,不再有旁的气息,谢律有些不信,他伸出一只手去,在chuáng边摸索着。可个无论何时都会在他身边的人,那只总会在他痛得厉害的时候抓住他的那只手,却无论如何摸索也触碰不到。

  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疼痛,谢律哀嚎着打滚,“咚”地一声便滚下了chuáng去。冰冷坚硬的地砖,刺得他本就冷得发抖的身子一阵毛骨悚然。他挣扎着爬起来,伏在chuáng沿,抠着腹部gān呕了几声。

  这么跪着,抽过方枕压在腹部,反倒觉得好受一些。谢律脸色cháo红,黑发濡湿贴在脸上,身子一阵又一阵因为从双腿不断蔓延而上的冷意而发抖。

  可只压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又觉得不行了。腹中一会儿像是沸腾着一团火,不断燎烧得他神形俱灭;一会儿又像是被冰刃猛戳,浑身无法抑制地发冷发颤。

  他爬上了chuáng沿,用chuáng边抵着腹部,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忍过一阵阵让人发疯站里的剧痛。嘴唇咬得血迹斑斑。

  阿纸,你、你去哪了……

  痛得本该什么都想不了,谢律却还是可以胡思乱想。他想着慕容纸是不是彻底丢弃自己了,不管自己了,同时又冒出十分荒诞的想法,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事――

  比如,他是不是去了枫叶山庄,是不是此刻正和唐济在一起。

  单单是这么想着而已,脑中竟然还就浮现出了他同唐济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画面。谢律觉得委屈万分,此时此刻不但要承受身体难熬的痛楚,还要忍受心里的煎熬。

  等我死了,等我死了之后……

  阿纸会回到他身边吗?会跟他永远在一起,把我彻底忘了吗、

  谢律发不出声音,喉咙gān涩异常,最终还是烂泥一样脱了力软在冰冷的地上,就什么也不知了。

  ……

  不知睡了多久,又被疼醒了过来,好在此刻chuáng边总归有人了。

  阿沥稍稍喂了他一些水,他哆嗦着勉qiáng发出些声音:“他……阿纸呢?”

  “将军,师父去北漠给你找镇痛的雪果去了,昨夜就走了。我和夜璞用尽法子拦着不让去,可师父还是去了。”

  “你、你说什么?”谢律龇牙咧嘴撑起身子:“他怎么能!他、他怎么能……他带药了吗?他、他,那个身体……”

  “将军放心!师父是带了的,您、您放心。而且夜璞说不放心,跟着师父去了!将军你别担心,有夜璞陪着,师父肯定会没事的!”

  “没、没事?他……怎能没事?前几日炼药……我、我都看见了!红药丸统共炼出来没有二十颗,又怎么够,又怎么……”

  云盛州在大夏最为西南的边境,而北漠却远在大夏西北边境之外。便是最快的马,单去也要十多天,何况北漠那边兵荒马乱,再加上回程,怎么算都不够。阿纸他――

  没有足够的红药丸,他要如何才能回的来?

  ***

  “我、我要去找他。我得去路上接他,我的身子在外面根本撑不了那么久的!都过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我必须得去接他!”

  “你可快算了吧将军!”

  阿沥这几天每天被谢律缠得要疯,但是想着师父出门之前jiāo代他的话,只得愁眉苦脸继续苦劝。

  “算着日子,师父他都快该回来了,您就别乱跑了行不行?从云盛州到北漠,一路城池岔道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师父走的那条?如果同师父他们在路上错过了,可怎么是好?你信不信师父杀了你?”

  “可阿纸他、他这都这么久还不回来,又没有红药池给他入浴,更何况两国jiāo战,若是在路上遭遇什么险阻,或是在北漠被人误伤,我、我……”

  “将军你别瞎想!师父好歹有夜璞在身边护着呢!”

  “夜璞那小子能有什么用?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关键时候能顶什么事?”

  “将军放心吧!师父自己就很qiáng了啊!无论是武功还是法术,都全然足够独当一面的了!”

  “阿纸他――他的身体在外面已经够糟的了,若是再动了控尸或其他法术,那岂不是、岂不是……”

  “将军!”阿沥叹道:“总归师父去都已经去了,您在这儿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

  慕容纸出去寻药的这一个月,可谓是谢律人生中最为难熬的一个月。

  担心、孤独、纠结、苦闷、无聊、坐立不安。竟比当年在京城天牢里听闻皇上要把自己杀头,终日坐在牢里等死的那段日子,还要惶惶不可终日百倍。

  谢律不敢想,阿纸那样的身体,万一在路上回不来怎么办。

  也不敢想,万一自己这段时日,不知道哪天就悄然倒下再也起不来了,见不着慕容纸最后一面怎么办。

  在这偌大听雪宫中,明明还有阿沥作陪,明明仅仅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却让谢律觉得,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像是碌碌了一生那么漫长。

  再想阿纸他,在这听茫茫雪山之上,自己一个人数着天数过了多久?

  在他孤独他寂寞他无聊他睡不着的那些个夜晚,那么多只能对着僵尸奴和他们说说心里话的夜晚,又有谁知道?又有谁心疼?

  谢律一时间,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正文 第50章 先纯白无邪的夜璞]

  自己当年……怎么会忍心弃他而去的。

  难道不知道你这一走,阿纸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了么?

  一个月三十天,一年十二个月,慕容纸起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过了七八年。他区区一个月都熬不过去,可阿纸自己度过的那些日子,却是他这一个月的百倍折磨――更何况他身边好歹还有个活人,阿纸呢?

  换成是自己的话,可能早就疯了吧?换成自己是那个被辜负的人话,能忍住在这样的境遇下不下山去杀人吗?

  挖掉一只眼睛,虽然唐济也有他的委屈,但阿纸真的已经算是手下留qíng了吧。

  他究竟是如何……究竟是如何还能做到仍是温和的xing子,仍愿意照顾自己,仍旧不吝啬偶尔的一丝同qíng和宠爱。

  ……

  谢律觉得自己真的该死。

  当年自己在京城里,受的那些个“委屈”算什么呀?

  不也就是临终被打了一闷棍看清了现实吗?起码之前那么长久的时间,人家对你一直挺好的不是吗!好歹你一直还算看得到“希望”!

  可阿纸他……看得到希望吗?

  你那一走,你留给阿纸的……是什么?

  ……

  谢律咬着gān涩的嘴唇,兀自泪流满面。就那么僵躺在chuáng上,呆呆数着chuáng帏上的穗子。十五个,十六个……

  阿纸。你快点回来,快点回来吧。

  我好想你。

  明知道慕容纸此去是为了自己好,是为了自己少受点苦。

  可是,可是……

  我们能在一起,可能本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一走就快一个月。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日子,如今更少了。

  阿纸,我宁可你多些时日陪在我身边。

  不就是疼么?每月就疼那几天,硬挨过去了就好了。可我还是更想拉着你的手,多逗你再笑几次,多看看你的样子。

  我想把你的模样好好记住。

  即使死了,下碧落huáng泉,喝过孟婆汤,也不想忘。

  ……

  那几天正是隆冬最寒冷的时候,谢律走过后山雪地,到了慕容纸近来常去的藏书殿前。

  好希望一推开门,他就坐在里面。一灯如豆,照亮满地藏书。

  听雪宫里,的典籍古书,据说都是慕容纸是那位师父,数十年前江湖赫赫有名的鬼医卫散宜收集的。

  许多年来,那些陈年旧书上面早已落了厚厚的灰尘,根本无人翻阅。

  而今,慕容纸已经很久都没有在听雪宫中练功打坐了。过去练功的时间,近来时常能找到他在这藏书殿里埋头苦读。

  他还是……始终在想着要找法子救他。

  谢律之前从他那里拿到的那瓶“□□”,后来给阿沥看了,阿沥说那不过是夜璞平日里做着玩儿的糖丸而已,哪里是什么毒?

  那天,阿纸明明那么生气,却还是会拿这种东西来骗他……

  谢律在藏书阁凉凉的青砖地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古籍,心不在焉地翻着。思绪却在遥遥天外,仿佛越过宫门飘到了外面茫茫的雪山,在那白渺渺的无尽之中,穿过时空看到了自己阔别十年回来的那日,在冷风之中踟蹰独行的身影。

  他想起自己前来这儿的途中,在那跋山涉水的路上,坐在晃晃颠颠的马车里半梦半醒。

  那时的他,还频频从帘子中依依回望京城,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不可能的奇迹,又黯然神伤自己十年大梦,却终归梦醒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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