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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的慕容纸_橙子雨【完结】(60)

  而自己,还是太嫩了,险些害了阿纸。

  谢律默然站在宁王身边,待唐济抬头望见他时,扯起一抹苦笑。

  从来没有哪一刻与某人有如此“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心照两宣,个中滋味难以形述。

  ……

  “王爷,找遍了,荀阁主他、他人确实不在行宫里!”

  “什么?他、他没说他去了哪里么?跟你们、跟他那些下人都没有说过?那他从影阁带来的那几个人呢?把他们统统叫过来问话!”

  “王爷,”下人面有难色:“影阁中人,除历飞影之外,如今统统不知所踪!”

  “这、这怎么可能?这行宫外面都是水,他们还能cha了翅膀跑了不行?再给我去找!”

  “王爷!qíng况必然有变,请王爷速作决断!”唐济拱手,神qíng焦灼:“荀阁主遍寻不见踪影,枫叶山庄消息应该无错――这半年来,成王频繁书信荀阁主,阁主怕是早生二心,前日成王秘密由京城返回封地,密探探得阁主已带影阁jīng锐连夜投奔成王,若主子还不动作,怕是待今日路上积水褪去,云锦行宫便要被宁王府团团包围,到时候再走,为时晚矣!”

  “不可能!”宁王目中光华闪过,长袖一摔:“荀长跟了我十几年,绝不可能背叛我!”

  “王爷!人心难测,阁主如今不在宫中,亦未向王爷jiāo代行踪,难免叫人生疑!属下知道阁主追随王爷多年感qíng笃厚,王爷一向信赖阁主,但如今天下,成王掌握着大势,难保阁主他不会想着见风使舵――”

  “什么见风使舵!你休要胡说!荀长在我身边多年,忠心于我!便是天下人都背我而去,荀长他也不会!”

  “谢将军,”唐济见说不动宁王,转身便拜向谢律:“成王早在七日之前,便由京城秘返。枫叶山庄探得消息,连送了十几只灵鸽,但云锦行宫却不曾收到过一只!枫叶山庄灵鸽过去送信从未有过差池,此事绝非寻常,急需彻查!”

  “还有,还有――前夜枫叶山庄莫名走水,灵鸽几乎全被烧死,药阁长老与那放火之人jiāo了手,那人所用招式极似影阁副阁主韦纶!韦副阁主向来只听荀阁主差遣,如今两人又都不在云锦行宫……”

  “唐济,你没有真凭实据,若再敢胡说八道,本王、本王……”

  “唐少使,疏不间亲,”谢律低声拦开二人:“王爷今儿累了一天了,唐少使从洛京城泅水过来,亦该早些将衣服换了,着了寒气作下病来就不好了。”

  ……

  ……

  天色已暗,许多日来难得一见又有了明月,轻风微寒。

  “昭明,你觉得……荀长他,真会背叛我么?”

  “王爷以为呢?”

  “他才没那个胆子。”晏殊宁靠着拔步chuáng侧,一脸委屈地抱着一大壶酒:“他又不傻!成王顽劣愚钝那是出了名的。像荀长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会甘于侍奉那种不成体统的主子!昭明,换做你,你又愿意去侍奉那个成王么!”

  谢律摇了摇头,关了chuáng边窗子,顺手从醉醺醺的晏殊宁手中夺下酒壶。

  “王爷自己都说了,荀阁主跟了王爷十几年,又怎会背叛王爷?所以说,宁王殿下莫要过于忧心,明儿一早便要启程,今儿要早些歇下才是,说不定今晚荀阁主就回来了,到时候,王爷自个儿问罪他便是。”

  “呵,”晏殊宁眼神茫然,喃喃笑了几声:“可是这种事qíng,谁又知道呢?”

  “我本以为,昭明你亦是绝不会离我而去的,可你始终……还是弃我而去了不是?”

  “王爷何必旧事重提?属下这不是回来了么?”

  晏殊宁怔了怔,低下头去:“好,不提,不提了。怪我,想来都是怪我。不该提的。”

  “谁叫我当初……对你不好。荀长若是真的弃我而去,也都怪我……谁叫当初我许了他,待我成了天子那日,便让他脱去贱籍。明只要求父皇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qíng,我却偏要他等,这么一拖,便足足拖了他十几年。”

  “想来他……多少也觉得寒心了吧?”

  “对我这种没有半点人qíng味的主子,觉得寒心也真不奇怪。便是成王他平日里如何荒谬愚蠢,怕却也不会像我一般,对身边至亲之人这么狠心吧。”

  “自幼师父教我,帝王心,便要无恻隐。说是前朝千羿王子弑兄杀父,将宠爱的妃子送于塞外和亲,生在帝王家,就要如那般狠得下心才能终成千古一帝。不能轻信于人,更不能有……亲友、爱人。”

  “我一直以为,那是对的。”

  “因而那么多年来,我屡屡把你们置于万劫不复的险境。我心里担忧,我害怕,我总想着成王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大夏几百年的江山基业,怎么能jiāo到他手里?若是他真的当上天子,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而我,自以为可以成为千羿帝那般的明君。大夏在我的管制下,必然繁荣昌盛、法度明严,人人循规蹈矩、安居乐业。”

  “但……可能就因为我太过急功近利了吧,这些年来功绩越多,父皇就越发防备着我、越发偏心向成王。纵然成王愚钝荒唐,父皇却还由他霸占宫禁、握有兵权;反倒是我,封地兵权被收得一无所有,每日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也就在你走后。昭明,我活了快三十年,直到你走了,才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来,过得简直是本末倒置。”

  “我想成为帝王,流芳百世。可是,真到了那一刻,若是没有了你、没有了荀长,那样高处不胜寒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我来找你了。不是因为你是‘昭明镇远大将军’,只是因为想见你,想把你留在身边,才来找你的。”

  “我知道,如今我用一个听雪宫,还qiáng留了一个婴儿做要挟把你缚在我身边着实卑鄙。但我真的、真的别无他法,昭明,我不想你再走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么?”

  ……

  谢律屏息,他克制着全身的力气,月影之下,终是只轻声道:“属下不会走的,求王爷把昭昭他……放回雪山去吧。”

  语调平淡,甚至不似恳求,脸上也波澜不兴。

  晏殊宁看不到,他的双膝在打软。只按着旁边的木桌才撑着站在那儿。

  身子中的血,一遍一遍地发烫,谢律知道,晏殊宁适才一字一句,乃是前所未有的掏心掏肺。他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qíng状,所以真的只差一点点,就几乎也要将心底的话亦和盘托出――

  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副qíng景――自己跪下去,叩首承诺会为晏殊宁拿下沧澜和沙柳的兵符,带着旧部替他打下江山,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无论如何都会在他身边出生入死,直到看见晏殊宁huáng袍加身隆登城头,旌旗当空意气风发的那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宁王殿下,您得偿所愿……便放我回云盛州,好不好?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尘缘。天子高坐明堂,旧属红尘天边。

  只因我,想回到那个人身边。

  曾经心怀着不世功勋流芳百世、憧憬着眉眼笑靥诗酒年华。可自打离了京,回了雪山,从此心里,就只装得下一个慕容纸而已。

  答应了他要一辈子守着他、护着他的。你要的江山,我可以帮你去拿;可你要许我的不负,恕我此生已再无法再收下。

  谢律过去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今天。

  若是一年之前,晏殊宁这番话,不知该让他多么感动涕零、心花怒放。那时他如何能想到,如今的自己,在这云锦行宫的每一天,在原本心心念念的宁王身边的每一天,却都过得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只觉得,仿佛三魂六魄,一半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还在雪山上,还缠他慕容纸身边,以至于眼前听得的看得的,总觉得亦真亦幻。

  不知道阿纸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了我给他烤小糖饼,没有我给他读故事书,不知道他每日过得会多无聊。

  脑中盘桓了无数念头,但是谢律始终,却什么也没说。

  不能说。

  阿纸疼爱昭昭。若能说动宁王把昭昭送回去,也就够了。

  而自己想要回到那人身边,绝不能说。

  纵然看似掏心掏肺,但十年了,过去晏殊宁在想些什么,他一概统统猜不透。如今,他仍是不敢猜,亦不想猜。

  那个曾经什么都肯傻傻跟晏殊宁说,什么都肯为晏殊宁做的昭明,再也不在了。

  [正文 第74章 蛮喜欢这只贱狐狸的]

  “谢将军侍寝,这么快就出来了?”

  谢律瞪了唐济一眼,反唇讥道:“庄主才是,近来气色不错,说起来,怎么不见夏公子?庄主同夏公子亲如手足,之前在枫叶山庄谢某还见夏公子力劝庄主侍奉成王,若他知道庄主原来早已觅得宁王这般比他那主子好上百倍的明主,该替庄主高兴~才是。”

  云锦行宫之中,二人房门,堪堪斜斜相对。谢律推门进屋,只听得唐济在门口轻声道:“我从在枫叶山庄见着你时起,就道你……便是活着,也始终陪得了他一时,陪不了他一世。”

  “你莫要乌鸦嘴!我可还是要回去他身边的!”

  唐济叹了一声,拧开手中酒壶,默不吭声喝了一口。

  却被谢律突然回到门边一把抢下,仰起头,更狠狠灌了几大口。擦了擦颈边的酒渍,凶巴巴地把酒壶递回给唐济。

  “过去五六年来,宁王府西南线报书信上,总是一个‘唐’字印,我总还在想,许多年来从这西南使手中拿了那么多线报,却从来没机会得见认识。将来有机会去了洛京那边,一定要得个空见个面、把个酒才是。”

  “没想到……却竟然是你。话说你们枫叶山庄,主业不是做丝绸茶叶生意的么?”

  “枫叶山庄生意遍布大夏各地,甚至广博海外,顺带收罗与传递qíng报,不也正合适么?”

  “说起来,过去每次收到你的信,都是那种花毛信鸽送的。我一直觉得你那鸽子挺好玩的,特别通灵xing。话说,我也在枫叶山庄里住了数日,如何都不曾见你那鸽子?”

  “我分明养了一院子,日日都在飞,将军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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