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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不过一生凉_顾盼若睐【完结】(11)

  跟姜淳渊在一起时,他不让她淋一滴雨水。

  他说,雨水中有二氧化硫、二氧化氮,还有流窜在空气中的各种各样的杂质和浮尘,很脏。

  他离开以后,她的每一天都是在bào雨中行走。

  拍门声在持续了些时后停了。

  攀舒脱了裙子换上一套睡衣。

  睡衣是姜淳渊准备的,整齐地叠放摆在chuáng头。

  浅紫色,胸前大大一朵蒲公英,纯棉质料,穿在身上很舒服。

  窗外风雨jiāo织,攀舒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扯过薄被躺倒睡觉。

  “抱歉。”姜淳渊看向卓树声,“回头小舒愿意提起往事了,我再约你。”

  卓树声点头,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回头望向房门。

  繁复的万字穿花图案雕花房门密闭。

  “姜先生,要不,把她爸妈有可能也出事了告诉她。”卓树声低声说。

  姜淳渊愣神一下,脸色难看,口气冷硬:“不行,小舒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她长大了,不是六年前未经风雨的小女孩,姜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卓树声耸耸肩,出门。

  雨水带着夏天特有的暑热气味,又急又密,水柱般从空中冲下。

  卓树声头脸衣服瞬间湿了。

  门廊下挂钩上挂着雨伞,姜淳渊心火哔哔烧着,须臾的迟疑,卓树声已出了院门上了汽车。

  “绝不能告诉小舒。”他想。

  看着雨幕出了会儿神,姜淳渊回转身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电脑桌面背景是攀舒的照片。

  月亮湖畔,美丽的蝴蝶兰花丛边,攀舒斜倚花丛,人比花娇,神采飞扬,像被施了魔法,不可思议的眩目。

  姜淳渊痴痴看了许久才登陆公事企鹅。

  滴滴声响个不停,有信息有邮件。

  姜淳渊一一看过,公事上的挨个回复,他父亲提到贺美娜,他直接无视。

  姜淳渊处理了累积的公事,又对接下来的工作做了安排。

  五点,攀舒房中传出动静,似是起chuáng了。

  姜淳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下,看向门外。

  雨势比中午时更大,廊前滴水檐滴水如帘,远眺,山峦屋宇隐在连天雨幕里。

  本来打算晚上带攀舒逛夜市吃蜜汁烤鳗鱼豆腐涝等w城特色菜的,不成了,姜淳渊打电话跟度假村服务台订餐。

  “石龙豆皮jī,莲藕龙骨汤……”

  姜淳渊还在点菜,攀舒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长裤t恤,看了门外一眼,走到门边鞋柜前换鞋。

  风chuī进来,带着雨丝,拂起她的额发。

  “抱歉,先不要了。”姜淳渊扣了电话,几大步走过去,“这么大的雨要出去?”

  攀舒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声音逸出:“我想回家看看。”

  “我跟你一起回去。”姜淳渊说,率先出门,拿起廊下雨伞打开。

  路面湿润,制动不如天气晴好时,姜淳渊开得很慢。

  雨中的南阳山宁谧安静,雨水冲刷下的花朵失了颜色,树叶和青糙泛着一种沉重的藏青色。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刷刷地有节奏地划动,眼前一阵清晰一阵模糊,攀舒有些头昏目眩。

  姜淳渊侧头看了她一眼,靠边停车,打开危险示警灯。

  “不舒服?”他松开安全带,靠近攀舒,拂开攀舒额前留海,手背搭上她的额头。

  亲昵亲密,古老的亲人之间试体温的方式,一点不准确。

  攀舒小时喜欢想跟姜淳渊呆在一起,经常偷偷拿电chuī风chuī额头,chuī得滚烫烫了,病蔫蔫到对门去,说不舒服,姜淳渊一搭额头,沉静的面容变色,要带她去医院,她不去,耍赖撒娇,在姜淳渊给她做了好吃的,陪她一个半个小时候,就说自己好了,姜淳渊再一搭,果然退烧了。

  他一直没看穿她的小把戏,只是觉得她太孤独了,缺乏安全感,一个人家里呆着就生病,于是更多地把她留在他那边。

  “不烫,没发烧,有没有哪不舒服?”姜淳渊微蹙眉。

  搭在额头的那只手微凉,如滑腻的玉石。

  攀舒轻咬住下唇,身体僵硬,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快。

  手背的皮肤忽然热了起来,继而细细密密的汗意,姜淳渊惊了一下,继而灵台清明通透,心头涌上细细的喜悦。

  “冷吗?要不我给你揉揉。”他拉起她的手,揉了揉,贴到自己脸颊上,轻声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总说我体温高,要我给你烤火取暖。”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那会儿真真厚脸皮得天下无敌,缠着姜淳渊,搂搂抱抱,半点不害羞。

  攀舒没吭声。

  胸臆间一团火闷烧。

  姜淳渊拿她的手搓自己的脸,低声叫“小舒”,不停地唤。

  雨水密密实实遮住前挡风玻璃,狭窄的空间,一声声响着他昵喃似的细语。

  攀舒安静地听着,渐渐有种错觉,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六年前。

  第11章 chapter11

  进市区时八点了,雨停了,雨后的城市cháo湿yīn凉,霓虹灯有一份与记忆然不同的清冷。

  “先吃饭再回去。”姜淳渊提议。

  攀舒摇头,贴着车窗看窗外,眼神有些yīn暗。

  大人闲言碎语讥嘲,小孩砸扔东西吐口水,那样的经历,只是听着都不愉快,何况她亲生经历过。

  “要不,咱们不回去了,那地方没有你爸妈,回去也没意思。”姜淳渊小心翼翼道。

  攀舒一声不吭,面色漠淡。

  路灯灯光透过路边高大的梧桐映照到她脸上,光影斑驳。

  姜淳渊暗叹了口气,往小区开。

  守门的不是袁伯,攀舒和姜淳渊都不认识。

  姜淳渊押了行驶证开车进去。

  住宅楼侧面长满爬山虎,雨水刚冲刷过,灯光下,深浓的一片墨绿,叶子闪闪得发亮。

  雨刚停,没有住户出来散步,静寂无人。

  攀舒以前的家和对门姜淳渊租过的房子都没亮灯,死气沉沉,似乎许久没人住了。

  攀舒在姜淳渊的房子门前蹲坐下,蜷缩着身体,抱膝,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凄怜无助,惶恐害怕。

  比想像更直观的视觉冲击,姜淳渊周身发抖,抖得厉害,中风似的,手里的车钥匙攥紧,边缘深深地嵌入掌心。

  “那时候你突然不见了,爸妈不要我了,这个小区里面的人,那些我平时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一脸鄙夷看我。那些比我小的,朝我吐口水,有的还往我身上撒尿,不到十岁的一班孩子,齐声骂我*,千人骑万人gān的破烂,他们懂什么啊,大人教的。”攀舒低低说。

  声音从手肘和膝盖的围拢下闷闷传出来,像隔着遥远的时间和空间,隔了千山万水,才传进姜淳渊耳里。

  听袁伯说过,由她口中说出来,锥心更甚。

  “咱们走了。”姜淳渊把她拉起来,动作粗bào,攀舒踉踉跄跄跟着他来到汽车前,他把她塞进车里,阔步越过车头,坐进驾驶位,汽车像脱轨失控,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百多米远后,又急速地刹车,车轮与地面磨擦,嘎嚓声在沉寂的夜里尖锐刺耳。

  保安惊诧地骂了一声,姜淳渊杀人似的目光盯着他,吓得不敢再骂,把行驶证从窗户扔进车。

  “不只这些事,这些事谁都知道的,你也听说过吧。”攀舒拔弄后视镜垂下来的平安扣流苏。

  还有更不堪的?

  姜淳渊猛一下踩下刹车,死死掐着方向盘,狠狠盯着前方,眼神像刚开刃的刀子。

  “我那年十七岁,很漂亮吧。”攀舒轻笑,凑到姜淳渊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觉得,男人会对一个漂亮的无依无靠的女孩做什么?”

  姜淳渊捂脸,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颊,嘶声问:“都有谁?告诉我,我一个不放过。”

  “太多了,夜里过来的,楼道的灯被他们弄坏了,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攀舒咯咯笑,上气不接下气。

  姜淳渊想把自己剥皮抽筋,寸寸凌迟。

  “我怕走了就见不到你,不敢走,可是我等了足足三个月,你没有回来找我。”攀舒幽幽说,

  拉开车门下车,汽车停在马路当中,车流如水,她看也不看,朝路边迈步。

  一辆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车身离她的身体不到一掌宽。

  “小舒。”姜淳渊惊叫,冲下车,奔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

  他想把她拖回车里,她杵着不动,他不只手抖,身体也开始发抖,簌簌如秋风横扫下的枝头huáng叶。

  “小舒,怎么做,你才能像以前一样快乐?”他喃喃问,挺拔的身体佝偻下去,整个人垮了。

  攀舒静静看他,路灯白色的灯光照在黑漆漆的眼睛里,那里面什么qíng绪没有,沉静安宁,这样的眼神把姜淳渊击溃了。

  “小舒,你打我吧,我该死。”他抓住她的手,狠狠地抽向自己脸颊。

  她往回缩手,他不让,啪地沉闷的一声响,那张清峻的脸留下三道清晰的指痕。

  攀舒倒退了几步,怔怔看姜淳渊,仿佛挨打的人是她,她不认识似看他,胸膛剧烈起伏。

  姜淳渊抓住她的手还要打,她狠狠甩开他的手,两人在马路上拉扯纠缠。

  一辆车被阻了去路,更多的车受阻,喇叭声狂响。

  有急xing子的,探头出车窗大声骂道:“要闹回家闹,别堵着大马路。”

  有行人停了下来,一脸好奇地围观。

  攀舒咬唇,平静寸寸guī裂。

  她的苦难,她的不幸,在路人眼底,是笑料,茶余饭后的甜点。

  他痛苦,只不过因为在乎。

  如果他不在乎,她就是跳梁小丑。

  “小舒,我们回去好不好?”姜淳渊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都是汗,咸湿粘腻。

  攀舒没甩开,跟着他上了车。

  隔了四辆车,一辆奔驰车里,一个头发半白年近五旬的男人半降下车窗看着一切。

  姜淳渊的宾利房车重新上路,看热闹的行人散开,拥堵的长长车龙流动水似往前开,男人吩咐司机:“跟着那辆车。”

  姜淳渊载着攀舒进南阳山度假村,男人吩咐司机调头,掏手机打电话。

  “庞标,查一下少爷现在在哪里,安排人跟踪少爷,不要给他和攀舒接触,必要时,使用武力要他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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