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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不过一生凉_顾盼若睐【完结】(19)

  “切丁切片还是切条?”

  “我来,你别乱动,小心切到手指。”姜淳渊从她背后俯过来,夺菜刀。

  他比她高出许多,紧靠着她,她娇小得像中他身体的一部份。

  她闻到他手上清慡的松针般的香水味道,他的吐息就在耳边,他们无比亲密。

  他的手挨着她的手背,皮肤gān净温暖,掌心厚实柔软,手指修长有力……相贴的肌肤着了火,心坠入万年冰窟里。

  攀舒握紧菜刀,狠狠地切了下去。

  萝卜分成三段,一段切丁,一段切条,一段切片。

  丁和条大小长短一致,整齐得像是jīng密的仪器量好后分割出来的,片薄得像纸,透明匀称,轻轻一戳就会破。

  “怎么样?厉害吧?”攀舒微微笑,侧头看姜淳渊。

  姜淳渊不语,沉默着,怔怔看着案板上的萝卜。

  攀舒唇角高高扬起,笑容愈发灿烂。

  “小舒,别笑了行吗?”姜淳渊喃喃,一双手颤抖着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身体扭转过来,茫然而痛苦地看她,“小舒,对不起。”

  攀舒被他有些神经质的举止刺-激得眼睛发疼,她必须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崩溃,不失声痛哭。

  她笑得更开心,快活地乐不可吱大笑,用轻快地语调说:“我现在不用愁找不到工作了,我有很多就业机会。广告策划,酒楼餐厅服务员,连厨师都能胜任,你说是不是?”

  “小舒,你别这样好不好。”他悲哀地看她,低声恳求,“当年真的不知道我走后会发生那么多事,我向你道歉,我很后悔了,我以后会弥补你的。”

  他松开攀舒肩膀,抬手甩自己耳光。

  噼噼啪啪连串声响。

  第19章 chapter19

  “姜淳渊,你别这样。”

  攀舒踮起脚,死命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下去。

  “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所有的一切,归根究底,是我自己太不成熟。”她细声说。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声不响离开你。”姜淳渊试图抽回手。

  这段时间他又瘦了些,白皙的手背上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凸起。

  攀舒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血管,“真的不怨你,我后来想过,那段时间,如果我有在的一分理xing,就不至于过成那个样。”

  “你那时才十七岁。”姜淳渊涩声道。

  “十七岁不是任xing的理由。”攀舒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我爸爸走之前,给我留了二十万块。”

  六年前的二十万不少,相当于现在的六七十万,攀舒父母只是药厂职员,这钱,应该是攀家的全部积蓄了。

  “那你怎么?”姜淳渊想起陆宏手机里攀舒的láng狈。

  “我在你房门口蹲了三个月,你没回来,我记得你说过你是l城人,就坐车到l城找你……”

  只知道名字,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攀舒无头苍蝇一样在l城大街小巷转,逢人就打听。

  在转了一个月后,她遇上一个骗子。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说,她认识姜淳渊,也知道姜淳渊的下落,只是不能告诉攀舒。

  攀舒哭求,下跪,陪好话,求她带自己去见姜淳渊。

  中年妇女为难了很久,告诉攀舒,姜淳渊犯事了,被抓了,现在在坐牢,要救他,得花很多钱。

  攀舒二话不说,回了w城,把存折里她爸给她的钱全部取出来,带回l城jiāo给那个中年妇女,托她救姜淳渊。

  “就凭她几句话,你就相信她了。”姜淳渊想掐住攀舒肩膀狠狠摇晃。

  “她说了你很多信息,都对上了。”攀舒涩涩地笑,“后来我才想明白的,我在城里到处打听你,她注意到我,悄悄跟踪我,那些信息,都是我跟人打听你时说的。”

  中年妇女拿了钱后就人间蒸发了。

  攀舒苦苦等,后来,才意识到受骗上当了。

  她去警局报案,警员听了连连摇头。

  自然是抓不到人的,就算抓到了,凭据证人都没有,仅凭攀舒的一面之词也治不了中年妇女的罪。

  “遇到陆宏之前,你的生活?”姜淳渊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刚遭受差点被qiáng-jian的打击,父母抛弃了她,心上人一声不响离开了她,又被骗走所有钱,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她那段时间怎么捱过来的?

  攀舒沉默。

  那是一段黑暗不堪的日子。

  痛到极处,感觉不到疼,流不出泪,说不了话。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艳红的霞光如血,姜淳渊头昏眼花,呼吸滞涩,他张大口,用力喘气,窒息感没有缓解,心脏痛得站立不稳。

  他扶住灶台,qiáng撑着转身,他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随手去转煤气开关,手抖的厉害,小小的开头许久没转开,他又去拧煤气管道的开关,跟吸毒上瘾的人似的,跟那个小小的开关较劲,拉下来,推上去。

  攀舒拉开他的手,黝黑的眼珠子看着他,轻声说:“我不想住你这边,吃过饭我就走。”

  “不行!”姜淳渊大叫,声音高亢尖利,自己也吓了一跳,“小舒,别跟我呕气,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

  “跟你一起住才危险。”攀舒淡笑,紧盯着姜淳渊。

  姜淳渊愣住,脸颊肌ròu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了。

  “我饿了。”攀舒笑了笑,越过姜淳渊走向料理台,看了看,拿起食材,洗的洗切的切,烧热锅,下油,爆香料……动作流利快捷。

  姜淳渊已做了一个白切贵妃jī,攀舒又做了一个蚝皇凤爪,一个炊太极虾,一个萝卜排骨汤。

  卖相好,味道也不错,酒店大厨的手艺。

  姜淳渊有些恍惚。

  吃完了,攀舒麻利地收拾起盘碗进厨房洗碗。

  姜淳渊倚着厨房门,掏出香烟,看一眼攀舒又收回去,摸打火机,一下一下扣着,看蓝色的火苗亮了又灭。

  攀舒洗碗的动作很熟练,洗洁jīng洁白的泡沫在指fèng流动。

  洗完一个,甩水,扣进不锈钢架上。

  姜淳渊记得,家务活里攀舒最讨厌洗碗,她以前每次吃过饭就坐到沙发上,抱着肚子哎哟哎哟喊好饱,不愿意洗碗。

  她彻头彻尾改变了。

  脚下明明踩着地板,却像被凌空架起,心头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沮丧和难受,感官知觉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的小舒曾经那么娇宠,他将她如珠似玉捧着,舍不得她皱一下眉流一滴泪。

  可是后来,他都gān了些什么?

  捧得越高,跌下来就越痛

  姜淳渊茫然地看着攀舒,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能让他的无忧无虑的小舒回来。

  攀舒洗好碗,扣进不锈钢架子里,抹拭净台面,平静地看向姜淳渊:“我回去了。”

  她越过姜淳渊。走过餐厅,走过门厅,渐渐走近大门。

  门外刮过来一阵风,chuī起她的裙子,裙摆摇曳,飘飘yù飞。

  姜淳渊有个错觉,似乎她会乘风而去。

  恐惧扼住心脏,姜淳渊扑过去,攥住攀舒的手,攥得紧紧的。

  “小舒,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

  他的眼里深深的、被判了死刑的囚徒的绝望,嘴唇哆嗦着,反反复复不停说着同样的话语,像个疯子,手很用力,抓得攀舒的手腕骨生疼。

  攀舒知道那种绝望的感觉。

  在她痴痴地盼着姜淳渊回来找她却等不到人时。

  在她凄凉地走在陌生的城市,神经病人一样拉住每一个人打听姜淳渊,得到的是摇头时。

  心裂成碎片,不是利刃用力一下子捅开,而是慢慢地,一瓣一瓣剐割,那种疼,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折磨得人形神俱灭。

  地上,姜淳渊的影子细而长,萧索如秋风中gān枯的蒿糙,手指轻轻一掰,就会折成两段。

  跟记忆里的影子然不同。

  攀舒见惯姜淳渊的影子。

  上高中后,学校周一到周五都要上晚自习,她父母经常加班,晚上接她的任务就落在姜淳渊头上。

  姜淳渊接过她两次后,她就不让他在同学面前露面了,她让他在离学校两百多米远的一根电线杆后等她。

  她跟他说,同学老好奇地追问他是她的谁,怪烦人。

  其实是,他的清俊翩然迷倒了她的同学,不少人来追问他的身份,追问他与她的关系。

  每次看到电线杆边他的影子,她都会觉得好幸福,心qíng雀跃。

  那个时候,他年轻的面庞永远从容不迫,行走时步态平稳,身材笔直挺拔,一举一动完美无瑕。

  分别六年,她变了,他也变了。

  他的皮肤本就白,这些日子医院里呆着,更白了,灯光下,白里带着青,眼眶周围浅淡的一圈黑,越发显得清瘦。

  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优雅淡定从容不迫早已不见,痛苦悲伤和焦虑不安取而代之。

  夜风chuī来,夹杂着jú花的清香。

  攀舒抿了抿唇,扯起一抹笑容,说:“我自己住也不回那个地方了,行不行?”

  “另找地方住?”姜淳渊一双手的力道略松了松。

  “嗯,我回自己的房子住,房子在怡景小区,租约过几天就到期了,我把房子收回来自己住。”

  “你在l城买的有房子?”姜淳渊声调不自觉提高。

  攀舒知道他联想到什么,她不说话,静静看他。

  姜淳渊被重锤迎头痛击一般,脊梁骨垮了,双眸无神,失魂落魄。

  攀舒快活地笑了。

  辛辛苦苦攒钱买房的快乐这瞬间到达顶点。

  “我gān着两份工作,中恒工资高福利很好,四季chūn工资也不低,小费很可观,我很节省,加上房租,一个月花不到一千块。”

  “买房子的钱是你自己攒的?”姜淳渊晦暗的眼睛遽然爆亮。

  “不然呢?”攀舒反问,身体没被箍着,抬腿就往外走。

  姜淳渊的步子比她快,堵住她的去路。

  “不是还有几天才到期吗?这几天先在这边住着,好不好?”

  惶急之中,一把摘下她的眼镜。

  没有眼镜,什么都看不清,看她往哪走。

  “我没有近视,没眼镜一样能看清。”攀舒了解,仰头看他,轻笑了一声。

  没有厚重的眼镜,漆黑明润的眼睛一无遮蔽,这一笑,鲜活灵动,如一泓秋水摇动暗香,媚色染满眉梢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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