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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不过一生凉_顾盼若睐【完结】(23)

  郑谷雨一脸看猴子耍把戏的表qíng。

  姜守恒的家庭医生方清看着墙壁出神,专注地研究上面的小黑点。

  贺美娜没找到同盟者,意识到自己在演独角戏,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姜淳渊,这个女人把伯父气得病倒,你还护着她?”她指着攀舒,眉眼扭曲,手指不停嗦。

  “护不护是姜家的家务事,跟贺小姐无关。”姜淳渊沉了脸,拔开她指着攀舒的手指,冷冷道:“贺小姐,用手指指着人,就是你的教养吗?”

  “太帅了!”郑谷雨凑到攀舒耳边,耳语的姿态,声音却不低:“姜淳渊真护着你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野狗想挡道,真是不自量力。”

  攀舒笑,有些恍惚。

  六年前那一晚,姜淳渊如果在,会是什么qíng形?

  他会把那个企图qiáng-jian她的人杀了!会把那个处事不公的警员bào打一顿!

  他优雅温和,然而,bào怒时,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姜守恒想必很了解儿子,所以,行事前把姜淳渊调开了,并且使他再没回头,永远抛弃她。

  是什么原因,使他那么坚定地离开,再没有打听过她的消息?

  攀舒侧头看。

  白炽灯的灯光有些yīn冷,与男人身上霸道冷冽的气息融为一体。

  贺美娜在他的bī视下步步溃退,满身的火药像淋了雨,火信子哧哧响着,却炸不起来。

  沉默的对伺里,赵兴杰拍拍姜淳渊肩膀说:“淳渊,董事长醒了通知我,我先走了。”

  “好的,赵叔您慢走。”姜淳渊鞠身。

  蔡芬跟着往外走,眼角瞥了贺美娜一下。

  “姜淳渊,你好自为之。”贺美娜女王般高昂起头,高跟鞋踩得笃笃笃响。

  “姜董怎么看中这样的女人做媳妇?”郑谷雨摇头。

  攀舒也觉得,贺美娜除了出身富贵,长得漂亮,实在没什么出色的地方。

  轻薄张狂,傲慢骄矜,却没有可以凭借的心机和智慧。

  姜守恒不像是那种没眼光没远见的人,亦不像手段恶毒心思狠辣的人,攀舒微微有些愣神。

  “我走了。”郑谷雨朝攀舒眨眼。

  她在说趁这个机会讨好公爹扫清障碍,把贺美娜三震出局。

  攀舒苦涩地笑了一下。

  脚下有东西绊了一下,是她提来的保温壶。

  地上,洒出来的汤水凝结了薄薄一层油垢。

  回想起刚才在众人面前与姜淳渊的亲热,攀舒脸热了热。

  姜淳渊弯腰提起保温壶,坐到椅子上,打开。

  几个小时过去,食物完全变样,翠绿的菜菜略显枯huáng,汤水上面飘着浮油。

  “别吃了,我去给你另买。”攀舒拦住他。

  这么晚了,不放心她出去。

  想必她晚上根本没吃饭,自己可以不吃,却不能让她不吃。

  姜淳渊看攀舒,又看病房。

  “姜先生,我守着姜老先生,你陪攀舒小姐去吧。”方清说。

  她是姜守恒的家庭医生,主治医师资格,陪护姜守恒多年,姜淳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医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只有一家永和豆浆。

  下半夜,没有食客,他们的点餐很快送上。

  两杯热豆浆,一盘gān炒牛河是攀舒的,姜淳渊要了一碗汤面,qiáng调素煮,不要有油荤。

  肚子很饿,攀舒吃得很快。

  姜淳渊没动筷子,眯着眼睛,似是在思考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攀舒小时候最不喜欢他吃饭时想事qíng,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冷落了,那会儿,她总是离座,猴子一样爬到他身上,各种捣蛋,直到他无法走神。

  时过境迁,她仍看不惯他这一举动,却不再像小时那么放肆,扰他思绪。

  姜淳渊挑起不见一点油荤的面条,突然道:“我妈妈去世前,我也吃素。”

  “你认为茹素能积德?色戒也是清规戒律之一,你刚才破了,那时候,你父亲还在手术台上。”

  攀舒挑眉,夹起一块牛ròu放进嘴里,“好香,很好吃。”

  姜淳渊对她的挑衅恍若没听到,眼神恍惚,“我曾经跟我爸感qíng很好,在我妈得忧郁症去世之前。”

  他妈得过忧郁症?并因此而死?

  攀舒坐直身体,默默看他。

  “他对我妈和我很好很好,如果不是无意中听到我妈跟他通电话,我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有另一个家……”

  姜淳渊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困难而沉重。

  姜淳渊十五岁那年,姜守恒突然把他送去私立贵族学校,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有一天有领导到校检查,学校突然放假,姜淳渊没打电话让父母接他,自己打车回家。

  想给父母亲一个惊喜,他静悄悄推门进去。

  他爸不在家里,他妈在客厅打电话。

  还是家居温雅的服饰,穿着竹叶青圆领小衫,白色大摆长裙,眉间却不再婉约如水,而是沉沉的凄苦。

  她哭泣着苦苦哀求,哀求电话那头的人分一点点qíng分给她,不要只专注于他的家庭。

  “他的家庭?”攀舒不解,“即使你爸另外有个家,你妈的说话也不应该这样吧?”

  “她那会儿jīng神已经出问题,说话语无伦次。”姜淳渊说。

  他妈转头看到他,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摇晃,一头栽倒地上。

  那天下午,他才知道,他一直以为恩爱的父母已经恩断qíng绝,他母亲得抑郁症一年多了。

  不久,他母亲服药过量,药物中毒身亡。

  那一年他十六岁,失去母亲的同时,对父亲的仇恨使他自那后也不再亲近姜守恒。

  后来,姜守恒试图控制他的婚姻,父子俩彻底反目。

  “今天下午,听说他晕倒了,我突然间才意识到,年纪很大了,有可能……”

  他不说话,本就静寂无人的空间更静了,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白里透着青,头发凌乱,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衣领微微歪斜。

  攀舒发现,医院里的失控,不仅是做戏,他像溺水的人,拼命地想抓住身边的东西,把她当救命浮木抓住了。

  攀舒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蓦地朝她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颤抖的手。

  他攥得很紧。

  攀舒手指被他攥得生疼,痛不可抑,胸口窒息,透不过来气来。

  两人手牵着手回医院。

  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灯光朦胧模糊,树影伴着人影,脚步声沉沉响着。

  马路空旷冷寂。

  医院大门前停着几辆出租车,攀舒站住,看向出租车:“我回去了。”

  “今晚陪我行不行?”姜淳渊更紧地攥住她的手,“小舒,我……”

  远处突然传来尖厉的救护车警报笛声,打断了他的话。

  警报声呼啸着由远及近,一辆急救车飞驰着开过来。

  极快的车速刮起一阵大风,路两旁绿化带的树木叶子簌簌作响,风过后,无数叶子飘落。

  鲜红的急救灯旋转着,刺得人眼睛涩疼。

  急救车在门诊大楼前停下,车上首先跳下来的不是穿白大褂的医生,而是枪弹荷实的几名警员,随后才是医务人员和躺着病人的担架。

  病人蜷缩着身体,满头满脸的血,看不清面貌,担架被抬到急救推chuáng上,从救护车跳下来的医生一边往里推急救推chuáng,一边喊:“病人多处外伤,脾脏破裂,大出血,建立急救通道,准备血浆……”

  门诊大楼大厅空dàngdàng的,大理石地板反she着清冷的寒光,急救推chuáng经过的地方像下雨似淌了一地血水,暗红的一滩,淋淋漓漓。

  需要输那么多血,那人会死吗?

  急救推chuáng转了一个弯,病人的一只手从chuáng上滑了下来,手指上银光闪了一下。

  像是银指环在灯光反照下发出的光芒。

  攀舒有些头晕,定睛看,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全然黑暗,身体摇摇晃晃往地上栽去。

  “小舒,小舒你怎么啦?”姜淳渊惊叫。

  沉沉黑暗里微弱一线亮光,攀舒想捉住,没有力气,睁不开眼。

  “医生,快看看,我女朋友突然晕倒了。”姜淳渊把她打横抱起来,朝门诊楼里面狂奔,截住推着脾脏出血病人往里推的医生。

  “那头有急诊室,去急诊室,急诊室有别的医生。”不等医生开口,紧擎着□□的警员过来,沉而凉的枪托将姜淳渊顶开。

  急救推chuáng上的病人喉咙底突地“嗬”了一声,头颈艰难地仰起,双手扑腾抓挠。

  姜淳渊抱着攀舒往另一侧急诊室冲,没看到。

  第24章 chapter24

  攀舒只是jīng神高度紧张暂时xing晕眩。

  医生给开了一些口服药。

  姜淳渊不让她回家,要把她带到给姜守恒开的病房休息。

  攀舒没反对,怔怔忡忡,由他牵着手上楼。

  vip病房除了病chuáng还有陪护chuáng,真皮沙发,茶几。

  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

  消毒水味不浓,茶几上摆着花瓶,cha着一大棒百合花。

  像居家过日子的小套房。

  攀舒不肯睡觉,吃过药后,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拔弄着百合花。

  姜淳渊也没睡,电壶接了水烧开水,等着给她调椴树花蜂蜜水喝。

  方清刚才说,攀舒jīng神不好,椴树花蜂蜜水宁神,大宅里有,他让方清回大宅拿。

  百合花瓣在攀舒指下摇动,簌簌轻响。

  “刚才那病人不知是什么人,怎么送医还有警员守着。”攀舒突然道。

  姜淳渊没想到她还在想大门口看到那一幕,愣了一下,说:“应该监狱里服刑的人,虽说是人犯,可也有生的权利,生病了也会送医院。”

  攀舒哦了一声,怔呆许久,说:“怎么会流那么多血,有外伤,还脾脏破裂。”

  监狱里面犯人之间互相欺凌,斗殴打架家常便饭。

  这种事讲给她听了白添堵。

  水开了,攀舒凑上前摁掉开关。

  热汽从壶嘴冒出来,淡薄的一片白雾,她的眉眼在雾汽背后有些模糊。

  “你是不是有些同qíng那个病人?”姜淳渊问道。

  攀舒茫然看他,呆了呆,说:“心里很难受。”

  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姜淳渊却是了解了,沉吟片刻,掏出手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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