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渐渐被工作人员疏散，电影开拍。
第一条，正是兰州在天台上与许岫对峙的画面，这是两个智商高达二百的男人的最后一次会面，也是整个片子的倒数第二幕场景。
“我抓到你了。”兰州的国字脸上扬起了少见的灿烂笑意，晃了晃衣领上的微型摄像头，开口道：“证据。”
而站在他面前的许岫，背对着阳光，站在天台的边沿，对着兰州，勾起了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意。
“兰州。”平日里一直叫他兰警官的人，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叫他的名字。
兰州突然就愣了一下，莫名地，回忆起了一种被刻意忽略了很久的感觉。
那人极优雅地微笑着，对他说：“《法苑珠林》中说，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世间八苦，莫过于此。”
然后，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平静的双眸里渐渐溢满了疯狂，声音却依旧冷静地出奇。“这世间，八苦皆环绕，没有人，可以挣脱它的枷锁。有人说，集齐了历经八苦者的灵魂，就可以换得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脱。”
他张开了双臂，微微闭上了眼眸，“来吧，杀了我。”
兰州的笑容忽地收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枪，骨节分明的食指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杰森转轮的扳机。
装了□□的枪响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许岫大张着双臂，白色衬衫的袖口紧紧扣着，胸前绽放出一朵瑰丽的血花，身子向后面的虚空仰去，宝蓝色的领带在清晨的风里划出淡淡的轨迹。
“我，在地狱里等你。”
似乎无声地飘落在风中的一句话，却清晰的传到了兰州耳畔。
镜头转向周岑，一边的工作人员扶住了做倒下去动作的暮寒，肖玫急忙上前，拿走了藏在暮寒胸前的血袋，递上了手中的大衣。暮寒一边接过大衣披在身上，一边示意众人向后退去。
镜头中，周岑的表演还在继续。
兰州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天台，眼神有些奇怪。
“我亲手杀了你，许岫。”他开口，一遍一遍地念叨着这句话，声音有些奇怪，从开始破掉大案的得意，击毙仇敌的痛快，到后来作为一个警察的骄傲，最后，他的声音里，多了两分迷茫，甚至……还有一分眷恋。
“许岫，你是故意的吧？你说，你渴望着那毫无束缚的自由，却一次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你已经得到了七个，最后一个，是我了吧。求不得吗？你就这样肯定，我的信仰会被你动摇，就这样肯定，我们会在地狱里相见吗？”
兰州喃喃自语，随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好，那就让我陪你看看，你说的那种自由，到底存不存在！”
曾经击毙过无数罪犯的杰森转轮在掌心一转，黑dòngdòng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xué。
一声低沉的轻响之后，兰州仰面倒在了天台的地面上。放空的眸中，浮现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
“cut！完美！”付梓鑫兴奋的声音响起，笑得十分开心，这是倒数第二场，拍完其实也就意味着整部戏差不多结束了。至于暮寒的最后一场，不过是补一个最后从天台落下的镜头，以暮寒的演技来说，绝对不会有问题。
周岑穿上了助理递来的大衣，凑到了付梓鑫旁边看回放，一脸被自己惊艳到了的表qíng。
夏筱苒安静地靠在暮寒身边，微微歪了歪头，按道理来说，暮家人和张华勾结，应该是在今天下手，过了今天拍摄结束了还有什么机会？若是今天的话……
她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难道？
“来来来，准备第二场了。暮寒，过来吊上威亚。”付梓鑫的声音适时地想起，夏筱苒浑身一冷，急忙望向暮寒。
暮寒靠在一边的栏杆上，黑色大衣的袖子被风卷起，微微摇摆着。他目光清寒，开口道：“付导，安全起见，还是再检查一遍威亚的承重能力吧。”
“检查？”付梓鑫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也，毕竟为了安全，就再查一遍好了。”
“老付！”付梓鑫正准备招手让工作人员检查一遍，就被突然开口的张华打断了。“威亚是前天送来的，当时已经测试过承重能力，你、我和林卓都在场，后来就一直锁在道具库里，钥匙一直是小卓亲自带着，今天带到这边来是我亲自监管的，你现在说检查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小卓？”
被张华的语气吓得一愣，付梓鑫皱了皱眉，道：“阿华你这是gān什么？上威亚的是暮寒，人家都没激动你激动什么呀？不就测试一下吗？又不会真的有问题。”随后笑着拍了拍张华的肩，招手冲着一边的林卓说：“小卓子，安排一个承重测试。”
林卓耸了耸肩，奇怪地看了一眼张华，向着场地一边走去。
很快，威亚上绑了与暮寒体重相当的重物被从天台上吊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筱苒转了转眼珠，难道是她猜错了？
十分钟过后，工作人员一边收着威亚的吊绳，一边喊道：“付导，威亚没……”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响在众人耳畔。收绳的男人踉跄着后退几步，傻眼地看着手中瞬间减轻了许多重量的钢丝绳。
付梓鑫伸手揉了揉眼睛；林卓张大了嘴，面色苍白；张华也如同付梓鑫一样瞪大了眼睛，只是浑身筛糠般颤抖着。
夏筱苒心里的巨石落了下去。
暮寒微微眯起眼睛，喝掉了手中尚还温热的铁罐咖啡，抬手瞄准了对面的垃圾桶扔了过去。
清脆的撞击声惊醒了震惊中的众人。
付梓鑫回过神来，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今天的事，绝不能传到剧组外一句。”黑眸环视了一圈，得到众人忙不迭地点头，才松了口气。
随后，他抬头望向暮寒的方向，开口道：“暮寒，你知道什么？”
暮寒微微勾起一丝清冷的笑意。
“付导，林助理，张哥，跟我来一下吧。”他开口，转身带着夏筱苒向楼下走去。
付梓鑫看了一眼跟在暮寒身后的林卓和张华，沉着脸色吩咐道：“大家先回去，今天放假。”
剧组众人面面相觑，随后沉默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天台。
☆、第24章 背叛
百丽大厦顶楼的贵宾专用休息室内，暮寒坐在长条沙发上，微微垂着头，一手轻抚着身边猫儿的脊背，一手摩挲着手中jīng致的白瓷茶杯。
付梓鑫坐在右侧的单人沙发上，向后倚着沙发背，一只手捏着烟却没有点燃，目光不断地巡视着坐在暮寒对面的林卓和张华。
一个是与他相jiāo多年的好友，一个是跟在他身边五年的助理。
究竟是谁，背叛了他？
而暮寒对面的两个人，张华一开始有些惊愕的神色已经收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此时正微微皱着眉，一副深思的模样。旁边年轻的林卓显然有些着急，面色有着微微的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一张嘴张开又无力地闭上。
柔和的古琴音突然响起，房中的气氛一松。
暮寒放下茶杯，挂断了电话。随后起身，拉开了房间的门。
进来的是一个娃娃脸黑色西装的男子。
众人的目光有些疑惑，付梓鑫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周择拎着电脑坐在了暮寒左边，夏筱苒睁开一直眯着的双眼，抬爪冲他打了个招呼。
周择来了，好戏快开场了呢。
暮寒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开了口，却不是介绍周择，而是冲着林卓说道：“林助理，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卓一愣，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张了几次嘴，终于开了口。
“不是我……”声音已经沙哑地不成样子，三个字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经手这件事的，除了威亚工厂，就是你和我。”张华突然开了口，“威亚送来的时候测试过，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工厂除外。至于我们两个，”他忽地冷笑了一声，“我只是在运过来的路上监督了一下，人多眼杂，根本不会有机会动手。可道具库的钥匙却一直在你手里。林卓，我和老付待你不薄，为什么背叛！”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了出来。
林卓一脸惨白，是，付导和张哥的确待他不薄，可是，真的不是他做的啊！
只是现在，他已是百口莫辩了吧。
付梓鑫转了转手中的烟，眸色有些疑惑，难道真的是林卓吗？
“呵。”暮寒身边传来一声轻哼，是周择的声音，“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不能要点脸了？”
林卓猛地转头。
“你什么意思？”张华一愣，转头紧紧盯着面前黑色西装的男人。
“我什么意思？”周择冷笑一声，沉声道：“付梓鑫也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背叛他呢？”
“我没有。”张华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光泽，道：“你一个外人，凭什么cha手我们的事！”
“是，你背叛谁也跟我没关系，不过，”周择微微挑起一丝笑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谁让你要惹到我家老大头上呢？”
你家老大？张华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了付梓鑫的声音。
“阿华――”付梓鑫的声音有些颤抖，眉峰紧紧地堆叠起来。
“老付！”张华打断了付梓鑫的话，低声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当初大学里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也不信我吗？”
“阿华……”付梓鑫的声音微微软了下来，神色有些挣扎。
夏筱苒转头望向了身边正在喝茶的男子，修长的指尖摩挲过白瓷上的绿竹，一手掀起杯盖拂过水面上的茶沫，瓷器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该是他开口的时候了吧。
察觉到自家猫儿的目光，暮寒对着夏筱苒笑了笑，轻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
白瓷与大理石的撞击声惊动了在场对峙的众人。
“介绍一下。”暮寒指了指身边的人，开口道：“周择，周氏集团现任总裁。”
“周氏！”在场的人都是一惊，暗暗吸了一口气。
“周氏总裁又怎么样？”张华定了定神，语气有些嘲讽地说道：“周氏总裁就能随意定别人的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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