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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后生_烤翅店店长【完结】(61)


可让他怎么辩驳呢,他说的话太苍白无力了,这么陡然来一出,不要说陈一霖,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像个蹩脚的谎话。
苏峻平最终还是松了手。
他已经没脸再让陈一霖哄他了。
这后面几天他都过的浑浑噩噩,周遭看上去像是隔了一层ròu眼不可见的玻璃,陌生得很。
他每天白天睡觉,晚上熬夜打游戏,睡觉时间挺多居然把额头上的两颗小痘痘都消了下去,惹得姑娘们争相问他祛痘方法。苏峻平大方的把方法告诉了她们,姑娘们“切”了一声走远了。
苏峻平无奈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之后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少笑,也很少说话。
王文杰在他身后不住的叹气,最后被唐逸踩了好几脚,也就不折腾了。
陈一霖坐在苏峻平的正后后排,他经常上课的时候转过去看钟再偷瞄一眼陈一霖。他每次转过去,只要是上课,陈一霖都是抬着头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下课大多是低头做题目,眼神鲜有jiāo集,就算有了,陈一霖也触电似的避开。
苏峻平觉得自己哪怕浑身长满了触角,也一根都沾不上陈一霖的边。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在课上睡觉了,也许是因为那种学校的氛围,也许是因为和陈一霖离得很近,他睡觉时常做梦梦见学校,梦见陈一霖,他推开地下室的门,见到陈一霖一跃而起,篮球正中红心,然后陈一霖转过来朝他笑,他也朝他笑。
那是让人大汗淋漓的夏天,外面有蝉鸣有树荫有梧桐叶上ròu呼呼的毛毛虫,地下室只有白墙,白灯,凉慡的空气,还有甩着汗珠的青葱少年。
你看我喜欢的男孩子,笑起来多好看。
苏峻平把胳臂放在桌子上枕着睡觉,睡得昼夜颠倒,不知朝夕。
把苏峻平从这种颠倒的生活中拉出来的是一个电话。
杨虹打电话告诉他,苏文终于答应放弃苏峻平,让他们娘俩一块儿过。


☆、第六十三章


毕竟她也没多久好活了,就当是积点德吧――这是杨虹的公婆苏文的爸妈来医院看她的时候,当着她面说的话。杨虹并不生气,那两个老东西长了一张什么样的嘴,有一副什么样的心肠,她十八年前就知道了。
让他们多说几句又怎样呢,儿子是最重要的。
她当初和苏文想的一样,把儿子分给父方,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可是她随着身体的虚弱,她有越来越多的空当时间去思考:什么是更好的未来?
总是有该死的广告词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起跑线?什么是起跑线?如果你要从孩子的出生算起,那打从娘胎里就开始拼爹拼妈了,那起跑线就是家长的责任,与其给他报无数个毫无兴趣的兴趣班,不如自己加把劲努力一下,而不是自己做虫,望子成龙。
生命短暂,童年短暂,青chūn更短暂,美好的憧憬,朦胧的qíng愫,诗歌般的梦想,过了特定的年纪之后大多数都像阵风似的散了。
都说未来难以捉摸,可他们给孩子设定的未来毫无新意,中规中矩,这是别人眼中的好未来,可不一定是苏峻平眼中的好未来。那是他的人生,他有选择的权利,而杨虹愿意冒一次险,把他的人生jiāo给他自己。
这确实是太冒险了,可有时候,人就是愿意不理智一回。
冲动完了就到了离婚分财产的时间。
作为等价jiāo换,既然儿子跟了杨虹,那么钱,杨虹就拿的少了。
家里三套房,一套写了苏文父母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的名字,一套写了苏文和杨虹两个人的名字。
这三套房,只有最后一套是两个人结婚后买的,前面两套都不能算作婚后共同资产,杨虹自然是分不到的。
至于别的财产,杨虹看病花了一大笔,剩不了多少。本来苏文是打算除医药费外,再额外给她一笔,但既然苏峻平跟了她,也就没了这份优待。儿子已经成年,本来是不愿意给抚养费的,但杨虹工作辞了,他们母子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这才不qíng不愿的给了一点抚养费,抠得很,过过普通日子,以前那种富太太富少爷的生活自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苏文说的话一本正经:“你都和我离婚了,我再给你钱花,我不是犯贱吗?”
杨虹只是看着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反正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苏文。
苏峻平闻讯赶来,书包的拉链都没拉好,跑起步来听见咣当咣当响,老远就能看见书包露出雪白的卷子一角,随着他的步伐上上下下,让在后面的人忍不住担心什么时候卷子会顶出来撒满一地。可是那卷子倒是很顽qiáng,楞是坚持到了病房门口。
苏峻平一推开房门,激动地喊了一声:“妈!”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抓住她消瘦的手,仔细把她打量了一番,杨虹想通了之后似乎jīng神比之前要好,虽然睫毛稀稀拉拉,可笑起来还是很可爱,同她十八岁揣着梦想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苏峻平笑了起来:“妈,你脸上有ròu诶!”
杨虹眨眨眼睛,拉着自己的面颊往外扯了扯:“是吗?”
“是啊,还是婴儿肥呢。”
杨虹打了他一下:“滚蛋,我这么大年纪了要婴儿肥来gān什么,真不会说话。”说着注意到了苏峻平的黑眼圈,“你怎么管你自己的,眼圈比我在的时候重多了!老实jiāo代,是不是每天晚上熬打游戏了?”
苏峻平连忙对天发誓表示怎么会呢。
杨虹翻了个白眼,不去睬他。苏峻平连忙腆着脸皮讨好她,又是端茶又是敲肩又是送水果的,在拿着苹果去洗的时候踢到了他爸坐的椅子,苏峻平用一种“原来还有个人在”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往洗手池走去。
苏文喊住了他:“见到我连爸爸都不叫一声,你的规矩呢!别以为离婚跟你妈了你就翅膀硬了,还不是靠我接济,不然你连个学都上不起!”
苏峻平刚想发作,就被杨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老实洗苹果,苏峻平扁了扁嘴,十分不乐意的把门给关上了。
他躲在盥洗室里,把苹果认认真真搓了放到果盘里,听见门外有OO@@的说话声,还是按捺不住把门拉开了一条fèng。谢天谢地,这该死的门今天没有嘎吱叫。
杨虹随意的端起一杯水喝,瞥了她相处二十年的丈夫一眼,那双遗传给苏峻平的漂亮眼珠里有很深的东西,像幽幽的魔镜,叫人瞧不真切。
然后杨虹极快的笑了一下:“都这时候了,你还是这样。”
苏文听到像被踩着尾巴的疯狗跳了起来:“我怎么样?我怎么样?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对你还不好吗?医药费大部分都是我出的,就你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你在家衣食无忧,上班像玩似的,买个化妆品一个月几千几千的买,更不要说那些衣服了,你工资够?笑话!看看苏峻平,不成器的东西,中考考得那么差,我塞了多少钱四处求人才把他塞进了一中的重点班!还有他的手机电脑,游戏,鞋子!他一双鞋子有低过四位数吗!láng心狗肺!”
苏文说得义愤填膺,说到后来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拍胸脯就像拍西瓜似的发出砰砰的响声,苏峻平躲在门后面听了,轻轻呸了一声。
杨虹说:“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讲过无数次你一次也没有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也明知故犯。钱,钱,钱!是我是花你的钱,我也感谢你出的医药费,可我们是一家人,如果哪天生病的人换成你,我举债也要去给你看病。”
苏文yīn阳怪气冷笑了一声,明摆着不信。
杨虹没有发脾气,深深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喝了口热水。
她说:“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想这个男人对我真好,愿意给我这么多钱治好我的伤,虽然当时我挺不满我妈把我当货物似的嫁出去,可后来转念一想,碰到个老公好的,又有什么呢?可是你呢,苏文?结婚第三天就吵架,原因我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吵架,你怎么说的?‘如果不是我花钱给你看好病,你就得残废一辈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感恩!’
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到这种话的,你把我当什么了?你跟我妈一样当成了商品,你花了钱,我就得上赶着对你好,你打我骂我我也要赔着笑脸受了?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苏峻平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后悔自己没早生两年(当然他早生两年也没用),不能替他妈打抱不平。
苏文想辩解却没找到cha话的当儿,今天杨虹本来就不是为了特意讲给他听的,都要散了,就算讲了让他幡然悔悟也没有意义了,她不过是想把这么多年的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个畅快。
她憋了太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正常的生活状态,沉溺于繁华富贵中,如果不是她的病给她当头一棒,突然bī她审视起自己毫无作为的半辈子,可能她会这么将就自己一世,到老了躺在病chuáng上连话也说不出泪也流不出的时候才怨恨起自己的将就来。
一个人安慰自己,催眠自己说:“熬过去就好了,熬过去就好了。”是很傻的方法,有一就有二,熬过了这个还有第二个在等着你,它只会生生熬柴你的心,将你的心变成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
杨虹说:“你对我这样,罢了,你对儿子呢!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就一个儿子呀!你小时候怎么对他的?拿东西砸他!我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你哭着求我,我爸妈一大家子也哭哭啼啼求我,我居然还相信你了,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
后来你确实不怎么打他了,可你说得话有多难听!他才几岁,整天盯着他说钱的事qíng,钱的事qíng,你是希望他跑到外面去打工赚钱吗?你是有多恨他呀,他空调开得太低了你都会对他说:‘如果不是我挣钱,你连空调费都jiāo不起!’”
苏文眼睛充血的讥笑了一声,那声音尖锐,硬生生把杨虹的话打断了:“诶哟哟,你看看你,以前吵架还老说我心胸狭隘,你呢?多少年前的事qíng还翻出来讲,他本来就是靠我的有什么不对?就算我话说得难听了一点,那也是事实啊,有本事你来!你宝贝儿子那点开销,你根本顶不住!我是他爸,他吃我的用我的我说他两句怎么了,又不是我没事找事,他自己不听话,没出息,难道我还要放任他让他一路走偏下去吗?!”
杨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gān脆把目光投到窗外去。
窗外的马路上有只呆头呆脑的小麻雀,还没有褪去绒毛,正横在大马路中央,一见到电瓶车这样的庞然大物就吓呆了,呆愣愣的不动,开电瓶车的便停了下来,轻轻用手挥了挥,把它赶到马路一旁才继续行驶。
杨虹把目光收回来,苏文眼眶居然红了,过了一会儿鼻涕眼泪也分泌的差不多,病房里响起了抽泣的声音,杨虹看着他,微微笑着,很包容的样子,当然,也只是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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