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烟雾缭绕的角落，看他们费尽心机打哑谜，忽然觉得特无聊。
徐朗又赢牌，索然无味地抬头：“哎，都饿了吧？”
方木要吐血，他这快绷不住了还得坚持着：“没事，徐总再玩会，别赢了钱就想跑啊。”
徐朗呵呵笑：“先吃饭再说，先吃饭再说。”
方木内心疯狂吐槽，回头看了一眼苏回锦：“那行，大家都入座吧，这么久都该饿了。”
说是饿，入席后又没人动筷子。两个陪客开始chuī牛，从小学爬墙到项目糗事，把行业内幕都八卦个遍。
徐朗应和着，发两句jī汤，谈一会人生，将装bī进行到底。方木拿捏着分寸，你来我往，觥筹jiāo错，最后还要捧一捧徐总。
那满脸的真诚连苏回锦都要信了！从不知道他这么能说，虽然他一向惯于应酬，但这jiāo际辞令、应答机敏也让人服了。
一轮轮喝下来，徐朗总没准话，方木有点急。
“徐总，我这诚意表达地还不够深啊，我们这案子您总得多照顾。”
“哈哈，方总年轻怕什么，东西呢就留我这儿了。你们公司那小苏讲得也很jīng彩，我回去研究研究，一定给你个答复。”
老狐狸，就会拖。
方木站起来，给自己换了大酒杯，倒满。
“那我就谢谢徐总了！这杯我全喝了您随意，感谢不多说了。”
方木仰头喝了，苏回锦能听到他喉咙冒烟的声音。
嗤啦一声，翻江倒胃。
他是到极限了。
头晕目眩，表面还装作若无其事。在座哑口无言。
尴尬一会，大家又纷纷起哄。众人一轮轮去灌，方木面不改色一杯杯喝。最后，只好去厕所吐了。
回来待要继续，苏回锦连忙挡前面，一手撑住摇摇yù坠的方木：“各位，让方总缓缓，我替他喝。”
名不经传的设计师，什么经验后台都没有。但苏回锦能喝，起码表面能喝，脸不红心不跳，沉着冷静，左右逢源。徐朗笑：“方木，你家设计师挺有意思嘛！”
方木胃里灼烧似火，苦笑了一下，远远望着苏回锦被那群人围攻。
一轮来，苏回锦坐了回来。
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嘴唇被酒液浸得水润润的。
他没事人似的坐着，难以想象方才还应对那种场面。
方木模糊地想，也许身边坐着的才是扮猪吃老虎，真?狐狸?大boss。
苏回锦回头，冲他笑了笑。
他抱着热茶解酒，和他们天南海北扯淡。有喝多的开始原形毕露，什么chuī牛`bī、献殷勤，差点的就要爬桌子。在一片喧闹吵嚷中，苏回锦费劲地应着领导们的谈话，忽然袖口被拽了一下，一盘水果推到面前。
方木神神秘秘悄声：“吃点垫垫肚子，别的不好动。”
他说的是桌上几乎原样未动的菜肴，水果偷吃几个没人在意。
见苏回锦愣着，方木抓了几个橘子塞他手里。
他握着那几个橘子，两人相视一笑，又去忙了。
最后结束，苏回锦没事，方木被轮番猛灌直接放倒。
苏回锦扶着他下停车场，手摸索着找钥匙。酒jīng刺激，男人身上的气息qiáng烈，流连在胸膛上的手感受着底下轮廓，暗藏汹涌的力量，仿佛直接穿透衣衫爆出来。
苏回锦也喝了酒，脸瞬间就红了。
方木昏昏沉沉看着他笑。
苏回锦躲开，把他扶车里，自己也上去。
系好安全带，少不了要送方木回家，天太晚了。
五 烟味
苏回锦发动引擎，车猛地撞了出去。他身上一冷，忽然清醒了过来。车灯撞上墙角熄了一只，方木衣服里手机不停在响，他后背浸了一身冷汗，手机炸得像个炸弹。
“方总，您电话。”
“苏……”
方木低沉的语气，半醉半笑俯身靠近。苏回锦绷成一根弦，惊弓之鸟，可怜至极。
方木倒在他肩上不动了。
手机一遍遍催命，苏回锦苦笑。
没拿稳手机，高敏那边当头就骂：“方木，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苏回锦头皮发麻，挤出个笑：“嫂子吗？我是方总同事，他喝多了，没法接您电话。”
高敏方才气到爆炸，一听外人声音又冷静下来。
“不好意思，您是……方木在哪，我过去接他。哎，实在对不起，我吓着您了吧。”
“没有没有，我正想办法送方总回去呢，您能来最好了。”
苏回锦报了地名，外面下起了大雨，停车场yīn冷cháo湿，地处黑暗一隅。
苏回锦开了车窗，点了一支烟等高敏。
方木在他肩上蹭了蹭，受冷地蜷缩起身体。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苏回锦大脑空白，酒jīng刺激地脑袋一片空茫。他酒量不错，只是罕少表露，同事们都被蒙蔽了过去。
大雨在地下凝成一片水雾，风雨jiāo加，方木愣是给冻醒了。
他紧皱着眉，从苏回锦身上爬起来，先打了个哆嗦。
“这是哪儿？”
“停车场。”
“……冻死我了。”
“嫂子快来接您了。”
方木昏昏沉沉，还是从那个“您”里听出了不高兴。他迟钝地转头望苏，苏回锦把烟掐掉，从车上下来，门砰地一关。
一辆车从入口驶进，高敏踩着高跟鞋过来。苏回锦迎上去，方木缩着身看他娴熟又开朗地和女士寒暄。
瞬间觉得他很陌生。
高敏和老公同事聊两句，多看了他一眼。倒不是因为对方帅气，而是小伙子和老公之前朋友都不一样。他们完全像是不搭界的两种人，不会有jiāo集的可能。
高敏打量了他一眼，苏回锦礼貌笑着道别。高敏连忙表示载他一程，苏回锦婉拒，没关系，您照顾方总要紧。
方木张口要留，他已经消失在夜幕里了。
高敏抱怨着，把男人从车里拖出来。
“把车放这吧，明天再取。咳咳，这么大烟味！打你电话也不接！你是多忙啊。早就告诉过你今天回我妈那，你又忘了！我在家等了你大半天……”
高敏扶着人，扔后车座上就开了车。方木揉着作痛的眉头，在女人的高声里脑子炸开了花。
他和高敏很少吵架，高敏脾气xing格和他差不多，大学时代就是风云人物，漂亮、独立，有能力。结婚做了人妻，依然我行我素，属于良好教养下的完美女xing。但生活，就是把理想扔到柴米油盐里。难免两人需要互相迁就，有时候硬碰硬，她就会发火。
方木闭上眼，采取消极避世状态。
烟味缭缭绕绕散得差不多，似乎还能闻到那种冰冷刺人的香气。
回到家，高敏和方木吵了一架。高敏控诉他变态工作狂、不顾家、一摊子破事都扔给她管；说好的吃饭又慡约，让她在家人面前没面子；不关心她不爱她，从不尊重她的意愿……
大到家庭纷争，小到jī毛蒜皮。高敏也不知积压了多久，噼里啪啦骂了一晚上。
回头，方木趴在chuáng上睡得四仰八叉，呼声震天。
高敏一摔房门，去客房住了。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回锦去了左边，一群朋友常驻的gay吧。
半夜的左边依旧歌舞生平，进门就被烟味扑了一身。
苏晨倚在魏先生怀里，冲他喊：“阿锦，这边！”
他点点头，绕开酒气熏天、刺鼻荷尔蒙的半`luǒ雄xing。舞台上一个少年玩命敲架子鼓，听不出什么歌。
苏晨、魏、Amy……杭杭在台上表演，咦？今晚竟然有赵大律师。
苏晨向他眨眨眼，嘘声：又吵架了。
苏回锦回了个了然的眼神，Amy大叫起来：“哎呀！魏！你老婆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管不管！”
当场一群人哄笑，魏喝了杯酒：“俩受能搞什么？再说，就凭苏回锦这个老处男？”
Amy哈哈大笑，仰躺在沙发里捂肚子。苏回锦红了脸。
苏晨瞪了他俩一眼，跑过来抱住他。
“宝宝，别听他俩胡说八道！我就喜欢老处男怎么样！鲜嫩水滑不知比你们好多少倍！”
“哦，处男满足的了你吗？”
咳咳，半个酒吧的人都看过来了。
他努努嘴，对着赵衍那边：“怎么了？”
苏晨道：“还不是和那人又闹掰了，这是第几回了？”
苏回锦道：“这回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苏晨道：“好像是，都借酒浇愁了。”
“我去问问。”
“随你，不过我劝你别掺和。”
苏晨看着亲近，但很有分寸。而他，充当着朋友们之间的桥梁，做惯了倾听者，解决大大小小的麻烦……
“赵衍？”
往日风光无限时刻成熟优雅律师风范的赵衍，赵大律师，沉闷地灌着一杯一杯酒。
“啊，苏回锦。”
“别喝太猛了。”苏回锦把酒杯反扣，迟疑地往外推了推。
赵衍还保持着一贯良好家教的礼貌与风度，没有驳他面子。
只是很迟钝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让许工来接你吧？”
“不，不用打扰他了。”
“那我送你回去？”
“没事，我自己可以。”
……
他几次yù言又止，看着赵衍结账、穿上大衣、走出去、取车。
他跑上去，从车窗最后吐出一句：“不管怎样，你俩都还是我们朋友。”
赵衍淡淡笑了笑，“那是。”
苏回锦回到酒吧，心qíng更不好了。
外面的人在失恋，里面的人在猎艳。这个晚上，才刚刚开始。
Amy扒着一个练了六块腹肌的健身教练花痴，不到三句话便满嘴honey，挂在了身上。
喝酒、跳舞、八卦，这个外来者毫无隔阂就融入了这场盛大的同志party。
谁jiāo了新男友，谁又掰了，谁去国外结了婚，谁又受到众人羡慕和嘲笑。
连哪个小受的底｀裤都扒了个gān净。
同志圈子，无非这些。
Amy眉飞色舞，炫耀着自己的健身成果，仿佛和那个四肢发达的肌ròu男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他俏皮地眨眨眼，“姐妹们，我今晚有主了，先走咯！小晨晨，早点回家陪老公，别到处乱勾搭！阿锦，也抓紧找个qiáng攻破jú，再不疯狂就老啦！”
说完，他扒着肌ròu男说说笑笑走了。
魏喝完那杯酒，眼神像猎鹰，循着味道就滚进了ròuyù森林里。苏晨冷漠望着舞池里征战的男人。
嗤之以鼻：“狗改不了吃屎。”
苏回锦不知道说什么，两两对望，尴尬一笑。
“来，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嫁出去还不如不嫁的可怜人，gān一杯！”
可怜呐，他老公又在搭讪了。
可怜呐，快奔三的处男。
可怜呐，这混乱的世界……
苏晨不管他们，大口大口灌了一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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