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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幽谷,迁于乔木_江亭【完结】(19)


助理不敢收他的钱:“原哥你太客气了,我工作就是做这个的。”
贾原硬是把红包塞到她的口袋里,这是李孜教他的。原本他是非常不好意思做这种事qíng的人,总觉得给红包是求人,拉不下这个面子,但是为了贾小伍他咬了咬牙,厚着脸皮把钱拿出来。给人后他反倒是心里舒坦了,这和求神拜佛是一个道理,心诚肯定要,但贡品和香油钱少了不行,票子往箱里一投心里立刻就有底气了,神仙爷爷保不保佑是一回事,至少功夫做足,总比没投钱或者投的少的要更显诚意。
李孜裹着一身厚厚的羊毛衣亲自到机场接凯旋归来的小明星。
“我和小伍坐公jiāo回去就好了,又麻烦您来接。”
李孜笑笑:“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他给推拿馆的师傅们放了一天假,响应国家号召善待劳工。
“我给你就在宿舍楼上找了间房子,也是单间,二十五平,你们俩足够了。一个月两千,我帮你给五百,剩下一千五你自己出。省得你自己找房子麻烦,一会儿住的远了上班又不容易。出来在房东那里拿的要是钥匙,刚好回去看看。”
贾原接过钥匙:“哎,好。”
李孜舒舒服服坐在的士里打了个哈欠:“晚上小燕儿请咱们吃饭,她刚和她那口子领证了。一起去吧,喝点酒庆祝庆祝。咱们这儿好歹也有个几个见过世面的了。”
小燕儿就是从深圳招聘来的那个姑娘。她当初为了结婚到李孜这儿来,对象是也是个盲人,在一个盲人学校里教书,是个斯文气的男孩子,倒是和小姑娘xing格很互补。
李孜有意一醉,来者不拒,也不看杯子里是什么颜色的一骨碌脑就往嘴里送。
郭绥不忍心,劝:“老板少喝点,人家结婚你喝这么多gān什么?”
李孜不说话低头把杯子里的酒闷掉。新人来给他敬酒:“老板,你酒量真好呀。”
李孜让新郎官给他点烟,坏笑:“小燕儿,我跟你说,找男人就要找我这样儿的,能喝能赚,知道不?你这个不行,多练练,给他满上!”
他取了两个大杯子过来,满满两杯白酒,新郎官拿在手里心有戚戚。他早听说过李孜是个厉害人物,这一杯酒已经把他吓得脸色发白。李孜笑嘻嘻的,抬起头就把自己手里的喝掉,引来满堂喝彩。他敲了敲空杯子,脸色陀红:“我喝完了啊。”
新郎官在心里打鼓,周围全是起哄声。新娘也不敢劝:“喝了吧,就一杯,没事儿。”
他咬牙闭眼就着杯子喝了下去,辛辣的酒液灌进胃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李孜满意了,摸摸小姑娘的头:“好好过日子,两人在一起不容易。”
小姑娘哽咽了:“哎,好。老板我们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李孜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郭绥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来:“快快快,喝点。冲一冲。”
李孜伸手去接,没摸到,往前一步就往地上栽!郭绥吓得手里杯子差点摔地上,急忙把他撑起来。李孜扶额,喘了一声:“这他妈劲儿真大。”
“再没劲儿像您这么喝也不行啊。”郭绥拉过椅子来坐下。
李孜靠着座椅,狠狠吸了一口烟。四周都是欢笑声,他只觉得冷清。
元旦过后就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李孜一觉醒来,悬冰的松枝叩窗,满树晶莹,焕然已经是另一片天地。
师傅们陆陆续续地回家,推拿馆里人不多了。李孜决定今年提前回去过年,距离年三十还有一个多星期他就和郭绥收拾好东西关门。两人挤上了火车,郭绥没订到下铺,难为李孜一个盲人在人来人往的车厢爬上爬下。chuáng上的被单褥子一股霉味儿,又硬又臭,李孜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gān脆坐在走道上抽烟。
一个男人经过他身边,在他对面坐下,问他要了一支烟。李孜递过去,男人的手擦过他的手心,站起来笑笑说去厕所了。李孜挑眉,他心烦气躁,冷风从窗fèng里渗出来鬼似的发出喑哑的嘶叫。他站起来,往厕所走,男厕所门一开,有人把他拉进去,兜头就亲上来。
他的裤子皮带被解开,陌生人抱着他坐在洗手池上,李孜只来得及说:“套子。”东西顶进来的时候保险套冰凉的滑腻感让他屁股哆嗦,陌生人舔舐他的脖子,闷笑说我还是第一次和瞎子搞。李孜很不耐烦,要做赶紧。身体里的那根东西快速抽动,整场xing事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李孜拿卫生纸擦gān净腿根上残留的润滑液,收拾裤子站起来,屁股被洗手池磕得生疼。
陌生人意犹未尽:“存个号码吧,我也在下一站下。”
李孜甩开他,摇头:“你活儿太差。”
他点了根烟开门就走。身体里的燥气终于得到缓解。
以前他是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跟人搞的,他对陌生人不放心。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但速食胜在方便快捷,吃完了也不会想留恋。反正只是寂寞的的话,什么人都是一样的。
车子在清晨到站。郭绥见他眼下乌青很重:“昨晚没睡好?”
李孜漫不经心地点头。他到家倒头就睡,睡起来就吃饭打牌。在家里他是不gān一点活的,他们家远亲近邻他算是最会赚钱的了,上赶着来巴结都来不及,敢劳动他。
年二十八一家人到老屋子给祖宗上香磕头。李孜的爷爷也是个盲人,那个年代残疾人反而最有福气,谁都不会动他,在家里有惊无险地熬过十年浩劫,孩子也长大了不需要cao心,晚年过得安安稳稳,最后在自己chuáng上睡过去的。李家最有福气的就是这位老爷子,李孜小时候“见”过他几面,老爷子很喜欢这个长孙,说他是后辈里面最像自己的孩子。过世后老爷子专门给李孜留了一笔钱。这是笔很重要的钱,当年李孜之所以有钱去念西医靠的就是老爷子这笔遗产。要不然他很可能现在还窝在家里啃老。
李孜知恩图报。他毕业后在深圳赚了第一桶金,回家的头件事就是给他爷爷修坟,而且是大肆修葺,托人从山东买过来整一块半人高的莱州雪花白*,雕得漂漂亮亮让人抬进公墓的,光是这块墓碑就花了五千多块钱。那时候对李孜来说这也是笔大钱,在小县城里更是轰动一时。李父担心他太过破费,李孜说,老祖宗的话不会错,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yīn德五读书,命运风水都由不得我,那就只能多孝敬祖宗了。
(*莱州雪花白:中国山东出产的大理石,灰白色细花纹,质地细腻密度极高。)
上了香,李孜母亲把他拉到客厅里来商量:“上次说的你爷爷墓地迁址的事qíng,你怎么想?”
李孜想起这件事来。李孜的奶奶过世后公墓已经没有位置,老太太就没能和老爷子葬在一块儿。但是李父想着老两口分开来总不太好,还是要把墓放在一起,在下面也好有个伴儿。李孜赞成这件事:“我看可以。清明前赶紧把这个事qíng办了,公墓环境还是差一点,奶奶那边虽然贵,但是环境好。钱我可以出一些没问题。”
李孜的叔叔在旁边撺掇:“你爷爷当年留的那套老房子还没处理呢。”
李孜莞尔:“我爸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呗。”
叔叔啧声道:“那不是这个道理,我们几个兄弟都是你爷爷的儿子,房子怎么能让你爸一个人处理呢?好歹我们也有份啊。我跟你说,最近那个地方要开发工业区,政府征地,能补好多钱的。咱们商量商量补偿款的事儿。”
李孜皱眉:“我没听说要拆迁啊?”
“不是政府拆迁,是房地产开发商。”李父说:“那房子是要留给我们家李孜的,你别想。”
叔叔说:“大哥你这就不对了,爸爸走的时候,钱都给你们家李孜了。现在房子还给他,你让我们几个怎么办呀?和着就你们家李孜是孙子,我们家几个不是?”
“你们几个平时有管过他吗?上次修坟是李孜一个人花钱修的,妈妈葬在私墓也是李孜出的钱。我们少花过一分吗?你们呢?”
叔叔说:“你们当初修坟也没跟我们商量过呀。本来好好的要花那么多钱修坟gān嘛呢,我还提出来过不用那么破费。谁也没bī你们花钱不是?”
这话说得诛心了。李孜嗤笑,指着老爷子的遗像:“大过年的您这么当着老人家面说不太好吧,爷爷一辈子不容易,我做孙子的能孝敬一点就孝敬一点。我体谅您口袋不宽余,但是我觉得吧,人没能耐赚不到钱也罢,可要是再没良心,伤死人的心就是造孽了。”
叔叔登时脸色就僵了:“你怎么说话的你!我好歹你是长辈!”
李孜冷冷地呵斥:“我现在就这么说话!老爷子的东西谁都不能动!谁要动第一个从我这儿过去再说!”
他这口气是当家作主的架势,愣是震得在场的没人敢说话。
李孜本来因为祭祖而暖和一点的心qíng当下又没有了,他狠狠啐了一口。
这他妈cao蛋的日子。
而广州今年是暖冬,还是两件衣服就能对付的天气。
崔爱华原本是很得意的,杨学海还不是跟着到广州来了,大半辈子都是他定主意她一句不敢有异议的,现在人还不是乖乖跟来了。同事羡慕她,人家都是嫁jī随jī嫁狗随狗,他们家倒过来了,崔爱华福气好呀,男人跟着她跑。她算是扬眉吐气了。
但杨学海没找到工作,他在这个大城市里四处碰壁,如陷囹圄。出租车公司根本挤不进去,连公jiāo车司机都不招聘他这个年纪的人了。他算算自己身上别无长技,又不甘愿沦落去工地上做苦力,所以在崔爱华租的屋子里一天天耗着。崔爱华工资不高,生活成本却整整翻了一倍;杨壹转学没有本地户口,借读费高得吓人;崔爱华眉头皱着,连出去外面吃饭都不愿意带杨学海去,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丈夫,万一人家问起来,连在哪高就都答不出来。
熬到了chūn节前,崔爱华因为工作忘了督促杨学海买火车票,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买不上了。她想把父母接到广州来过年,杨学海为这事又和她吵了一架。崔爱华忍不住酸他,我就让你gān一件事去买票你都没gān好,这么大年纪了我还要厚着脸皮找我妈要钱!
杨壹躲在房间里恐惧地探出头来偷瞄,杨学海瞥到她责怪的目光,反驳的话在嘴巴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坐在小出租屋里坐了一晚上,最后一支烟抽完了,他下楼打了个车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大年初一早上的票。他想,算了,回去吧。

第18章

过了年李孜就三十六了。他生在年初,正好生在惊蛰这一天。
惊蛰是要打雷的,chūn雷滚滚,万物惊动,人间从漫长的伏土寒冬中苏醒过来。李孜恰好生在惊蛰的第一声雷后,帮着接生的护士把孩子抱给母亲看,说你这孩子机灵,多会算日子,他来了chūn天就来了。他母亲心里很高兴,看着孩子两眼滴溜溜地转,对世界充满好奇,谁也没想到家中独子两岁半那年会得huáng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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