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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城小事_凉雾【完结】(4)

  “没了。”张雁南很快把父母的名字报了过来,又闲闲扯了几句才挂掉电话。晚上两人在江北父母家中吃饭,张雁南到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堆了一大摞写好的福纸,白色小山包似的。

  “写了一下午,手都写酸了。”江北凑过去摊开手给他看,半是诉苦半是邀功。张雁南不禁笑起来,伸手给他手臂捏了几下:“辛苦了,回去好好犒劳你。”

  江北满意地:“嗯~”

  江妈妈看不过眼,数落说:“让你做点事就叫苦,雁南你不要惯着他。”

  张雁南笑,江北厚着脸皮道:“我妈说说而已,你不惯着我她才要怄气呢。”

  江妈妈好气又好笑,拄了下他额头道:“你啊,进来给我端菜,马上吃饭了。”

  江北哦一声,进去帮忙。张雁南在客厅里无聊,顺手从旁边拿过一封福纸端详。

  那福纸是白色封皮儿包着huáng纸,封皮上印有竖行古代行文,只在关键地方空出书写位置。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今逢中元之期,虔备冥钱二十包奉上,故显考张公老大人安民正xing名下收用,孝男张雁南叩……正是他父亲的那一份。

  江北端菜出来见他正看得出神,便凑过去显摆说:“我毛笔字写得不错吧?”

  张雁南回过神转向他笑了一下,指着‘孝男’那一行说:“怎么旁边不加上你的名字?”

  江北咬着唇白他一眼:“我怕把你爹气得从坟里跳起来。”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黑尽,江北和张雁南提了福纸香烛,去楼下野地里找了个略平坦的点。

  “怎么烧啊?直接烧?”

  一听这话江北就知道张雁南没烧过,便教他说:“烧这个,要接着地气。得先把福纸象搭房子一样搭在一起……”

  张雁南看他象小孩子搭积木似的不禁觉得有趣,也在旁边有样学样地堆了一堆。

  “要搭好,留点空隙,可别一烧就塌了。”搭好了一旦点火就不能再动,哪怕有些没有烧透也不能用树枝去拨,因为据说一动就沾了阳气,底下的人就收不到了。

  打火机一点那火舌迅速将纸堆卷没,一股qiáng烈的热气伴着烈焰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往后退了几步。

  出于安全考虑,要看着火烧没了熄透了才能放心,两人便一直盯着那火瞧,瞧了一会儿张雁南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搞得这么正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能收到。”

  江北倒是很豁达:“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嘛,主要是安我们活人的心。”

  “说得也是……”

  江北看了他一眼,忽然间也感触起来。

  “张雁南怎么办啊,以后我们死了可没后人给我们烧。”

  “还想什么后人,不是早就应该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了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以后会不会在下面没钱用呢。”

  张雁南点了支烟深深抽了一口才说:“这么担心,那死之前我们先多烧点存在地府银行?”

  “哎,这个可以有。”

  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觉得刚才的对话蠢透了,不禁都笑起来。江北仗着天色已黑地势又偏,便明目张胆地把张雁南一抱,两人依偎在一起。

  对江北来说,烧过纸今年七月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但对张雁南来说,那句‘安活人的心’却似说到了他心坎里,平日里忙归忙,心里却总有意无意地记挂着一件事。

  这日在工地上视察,回城途中又在路边看到几处未燃尽的香烛纸钱,张雁南便陡然记起那事来,若有所思地问道:“今天yīn历十几?”

  同行的下属拿手机查了一番:“……十五。”

  十五,七月半的最后一天。

  张雁南没再说什么,仿佛刚刚那个问题他只是随口一问。稍后回公司安排了几项要紧的工作,没什么事了,下班。

  他没有急于回家,开着车又出了城,中途停下来在一家小店买了一份香烛福纸。

  中元节的生意到得此时已是接近尾声,老板自然想抓紧商机多赚点钱,便殷勤地问道:“要帮你写好么?代笔费只要五块。”

  “……不用。”付钱离去。

  他前脚一走那老板后脚就嘴一撇开始吐槽:“还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开那么好的车舍不得五块钱代笔费?”

  其实张雁南又哪里是舍不得那五块钱……

  一小时后,空旷的江边河滩上,张雁南手持打火机,点燃了那堆福纸。

  天gān物燥,火苗瞬间便成猎猎之势,他退了几步靠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盯住那火堆。

  张雁南面部线条刚毅,平时笑着时不觉得,但此际一旦没了表qíng便显得有种莫名的冷酷和神秘,熊熊火焰映在他深色墨镜上,而墨镜之下隐藏的又是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思绪?

  天空yīn云密布,延续了几天的低气压似在蕴酿一场bào风雨。张雁南靠在车上点起一支烟,青烟袅袅间,那堆火亦从大到小,又渐趋熄灭。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萌的小行家~~”特定的来电铃声瞬间把他从某些回忆里拉了出来,仅仅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面部肌ròu就变得柔和。

  “喂,江北。”

  “张雁南,好象要下雨了哎,我没带伞怎么办?”江北一直习惯直呼他的名字,象幼儿园小朋友叫同学似的,听着他的声音张雁南不禁温柔地一笑,从善如流地道:“那我来接你,你在报社?”

  “嗯。”

  “好,我马上过来。”说话间张雁南瞥了一眼火堆,那处差不多已烧成一堆灰了,只剩下点残余的火星在闪烁。

  于是他放心地驾车离去,而就在他驶上大道的时候,河滩上一股江风徐徐一chuī,那灰烬底下有张烧得只剩巴掌大小的封皮儿飘了出来:……故彦兄张雁……

  第4章

  身为一只0号,一只处于感qíng空窗期的0号,一定随时随地都要保持住自己风骚勾人的形象,因为说不定下一秒那个命中注定的1号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以上,是尼可同志的名言。

  尼可身体力行地履行着他的理论。九月的山城还热得要死,但为了美,他坚持要在这种高温天气去烫头发。

  江北可没他那么疯,所以只让小妹洗了个头细细按摩了一下,洗完出去的时候看见尼可已顶着一头锡纸坐在落地窗前,正翘着小手指翻阅时尚杂志。

  江北过去坐到他旁边:“要等多久?”

  “早呢。怎么,急着回家?”

  “不是……”

  “不是那就安心陪我聊天,等做完头发我们去外面吃饭。你说你都多久没跟我吃过饭了?”

  江北想了想,也不能不承认自己是有很久没跟尼可碰头了,无怪乎他老说自己重色轻友。也罢,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就舍命陪君子好了。

  大热天的发廊生意清淡,偌大的大厅里也就清净得很。江北和尼可chuī着空调聊着天,正漫无边际地扯着闲话尼可忽然噫了一声,指着楼下对街说:“那是不是你们家张雁南的车?”

  “哪儿?”江北倾身过来看,不无意外地发现还真是。

  “他跑大学城来gān什么……”话未落音便见车门开处两边都有人步下车来,驾驶座这边下来的自然是张雁南,而从副座下来的却是个学生打扮的年轻男孩,虽隔得远看不清长相,但仅看身材也觉得身高腿长,想来丑不到哪儿去。

  这组合似乎有点不妙。

  尼可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江北没敢说什么,而底下张雁南已绕到那一头从后座取出若gān个购物袋jiāo予男孩,而后两人便一直站在车旁说话,也不知张雁南说了些什么,那男孩缓缓点头有点难过的样子,张雁南拍着他肩膀似在安慰,过得一会儿竟又掏出钱包给他塞了一叠大钞。

  这一幕让尼可突了眼睛都不敢转脸去看江北的脸色了,脑筋急速一转gān巴巴地打了个哈哈:“这个,电视剧不都这么演么……看着象那么回事的……一般都是误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北唰一下站起来,唬了尼可一跳。

  “江北!”

  江北看他一眼,他知道尼可是叫他别下去,看到了权当没看到或是隐忍着等回家后再旁敲侧击辗转试探,可他江北又岂是那种眼里能揉沙子的人?

  “没事的。”生硬地丢下这句话他就下楼去了,尼可握着手紧张得要死,只得一转头密切关注着楼下的事态发展,只见楼下张雁南还在同那男孩说话,几番叮咛放不下的样子,尼可又急又气一迭声地‘我cao我cao’,倒比逮到自家男人出轨还要生气。

  江北心里其实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镇定,GAY圈有多乱他也是知道的,他和张雁南一直以来都太好以至于有时他都没有安全感,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幕一方面冷静地想‘这就对了,我就说要出点什么问题嘛’,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拒绝接受张雁南在外面有人这种猜测。短短一段路他都快要纠结死了:那男孩是谁?张雁南为什么要给他买那么多东西还给他钱?如果他俩真的有关系,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玩玩而已还是认真?

  穿过马路那两人已近在咫尺,这里是大学的后门,看样子那男孩在这里念书。可为什么要送到后门呢,是要避人耳目吗?

  江北咬了咬唇,决定豁出去了。

  “张雁南。”

  他控制着自己用最平常的音调叫了他一声,声音不大也不小,但被叫到的人瞬间受惊的反应还是让他的心猛然一沉。

  “……江北,”张雁南顿了一下才笑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尼可在对面洗头。你呢?”江北面无表qíng地说着,又把视线投注在那男孩身上:“他是――?”

  “噢,我一个弟弟。”张雁南轻描淡写地陈述,转头和言悦色地对那男孩道:“那你进去吧,记得我刚跟你说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做人,家里父母都指望着你呢。”

  那男孩眼眶有点发红,点头道:“……那我进去了。”说完看了江北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大门。

  见他走远了张雁南回过身来,瞅着江北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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