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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暗涌_晓春【完结】(32)

  之后的时间,皓燃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偶尔他会悄然回头找一下那双过去一直炽烈追随他的眼睛,但却迟迟没有再收到任何讯号,那人凭空出现,又无故消失。

  好了,真的结束了……也好。

  最喧嚣繁华的一夜,往往换来更满的寂寥。

  陈宅只剩两名子女,皓毅已经搬往新居,展开比以往要规矩得多的生活。皓燃在家里办公了两天,一向最注意形象的他,暂时不想给同仁们留下跛脚的印象,虽然近日已经可以不藉助拐杖行走,不过仍是明显的“残障人士”。

  那日中午,皓琳赶回家,从屋里取出一幅六十乘方的画框又要出门,皓燃正好在走廊撞上她,于是随口开了句玩笑:“又拿什么膺品去装点你的办公室门面?”

  皓琳啐他一口,笑咪咪回应:“真当你姐这么恶俗哪。告诉你!这可是南洋舶来品,疑似真迹,好歹也值这个数——”她伸出手指比个七位数,“我是受人所托,拿它去鸣风画廊,阿仁下午两点,专门为我请了专家来鉴定,够有面子吧?”

  一听皓琳又提这个名字,胸腔竟qiáng烈地升起一股被摒弃在外的失落。貌似皓琳发帖,他接帖,皓琳发话,他执行,姿态自然潇洒。

  看来,姜守仁并没有疏远陈家人的意思,他只是想疏远陈皓燃。

  皓琳见皓燃突然发起呆来,就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好了啦,不跟你啰嗦了。”

  说着她又捧着画兴冲冲下楼去,走到一半又回头对他嚷了句:“对了,作为答谢,我明晚邀请阿仁到中环吃泰国菜,你要一起来噢,我知道你们关系不错,特地给你留了个座。”

  皓燃像被人击了一闷棍,呐呐的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回到房间看秘书的电邮档,却总是走神,忍不住就联想到明天的约会。

  到底可不可以去?该不该装作没事,然后虚伪又厚脸皮地向他说声:“嗨,好久不见,你气色不错呀。”

  是不是真的从此不相往来,才算好结局?皓燃想不再计较,但对象是姜守仁,居然没有想象的那样能随意模糊和简化前缘。

  最后,皓燃选择暂时回避这趟名不正言不顺的邀请。

  趁着公事未完,大清早皓燃就让司机阿忠送他去鸿申酒店,走专属电梯通道到达顶层办公室,摊开各类合作策划案开始心无旁骛地研究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又有电话进来,一看是皓琳的号码,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接。一刻钟后,手机铃再响,他还是没有接。直到三、四、五次,对方才终于放弃这种联络方式。

  但皓燃低估了家姐启动人ròu引擎的功力,她最后是从佣人处打探到他的确切去向,并且将跑车开足马力直奔鸿申。

  结果是前台小姐转了内线电话到他的办公应急专线上,皓燃接起来听到是皓琳的声音也是暗自轻叹投降。

  “你手机没电了是吧,打了一百通都不应,想吓死我呀!要做工作狂,也要适可而止,况且腿脚还没很方便,现在都已经八点,你肚子不会抗议?”

  “我没注意到时间……Sorry!”

  “你不是忘了今晚我约了你吧?中环曼谷餐厅!这么不上心,罚你今天请客。”

  无奈之下,皓燃也只得起身出去接应,而令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皓琳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姜守仁。

  几乎没敢多想,就闷头扎进后座,以防止与姜守仁的视线接触,不过对方却大方扭过头来对他和煦一笑:“最近好吗?”

  “嗯,还不错。”仅管在心里演练过多次,可还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白。“你呢?”

  “老样子……皓琳说你难请,非要亲自来办公地拿人,我拗不过她。”他瞥了眼他的腿,“听说你受伤了。”

  “小意外而已,再几周就能复元。”

  “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到此暂告段落。

  皓琳快乐上路,并没有察觉车内涌动的奇异氛围。

  她边把方向盘边兴致勃勃地叙述昨天下午在鸣风画廊的经历,守仁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皓琳说起画作鉴赏的话题。

  在婚礼上的匆匆一瞥之后,皓琳的殷勤才算成全了本次较为直观的会面。

  等到了那家新开的泰国餐厅,招牌引人食yù,守仁下车在前方周到引路,皓燃这才看清楚了他现在的模样。

  川久保铃的灰白磨旧上装印有古老的图腾,质感极佳的同色系灯芯绒长裤,休闲中掺入特有的禅味,慵懒怀旧风雅,同时却透着股成熟男子的qiáng势和率xing。

  这是他以前不常见的装扮,也让皓燃觉得有了那么点陌生的惊悸,曾经熟悉的若即若离,换来如今安静的距离。

  改变的除了那张稍显清瘦了些的英俊脸孔,再有就是眼神了——原本执迷清澈的光已经被平滑的礼节xing的内容取代,刀削般的清冷,但诚挚得让人不容置疑。

  这不是陈皓燃所熟识的姜守仁,而是众人眼中那个无懈可击又略微携带些不良成分的成功人士、叛逆jīng英。

  接下来迎来皓燃喜好之外的冷门缤纷泰国餐,带辣劲的凉拌沙拉、泰式酸辣汤以及混合了椰浆的红绿咖喱,霸道与jīng致演绎多重滋味,就像他与姜守仁以往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整场晚餐,皓燃都没有接收到姜守仁任何有暗示或关切xing的注视,他们就像最普通的朋友,通过皓琳的调剂转达彼此尚属友好的讯号。

  过程中,皓燃的心qíng慢慢慢慢地放松下来,但过去与对方jiāo流的残余默契也慢慢慢慢沉下去。

  如此的聚餐,最终是在守仁的一通工作来电之后结束,他匆匆而去,皓琳却并不觉得扫兴,摆出一副合作的姿态,起身载兄弟回家。回程路上还对姜守仁充满溢美之辞,原来先前跟姜某见面的时候,就得了对方几幅装饰油画和南美犀角工艺品的好处。

  “你有没发现,阿仁这趟回港,人显得很jīng悍俐落了?”皓琳在车上东拉西扯,但还是那么欣赏那个男人。

  皓燃只好说:“他不是一向如此吗。”

  “啧,亏你们以前挺有jiāoqíng的,这点都没看出来!”皓琳这才伤感地摇摇头,“听说最近他会把重点放到美国去,香港都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听到这一句,皓燃也觉得莫名的冲击,冲口而出:“这里不是还有画廊吗?”

  “这只是他的兴趣,他可以给任何人经营,而不必自己出面。”皓琳今日才肯坦白道,“总之,没有人会成为他驻足的理由。”

  那个人怎可事事如此轻易,来,去,深qíng,绝qíng。反复,却总在qíng理之中,会让你错愕,但也不能提出异议,他始终有他的原则。

  他回香港不会只是来参加婚礼这么单纯,他预备待几天?又或者根本是最后一次?皓燃没敢深想下去,也不认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选择离开,或许,自以为是不比自作多qíng好受吧。

  又这样过了几天,就在皓燃觉得姜守仁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有人快递了一个私人包裹给他,秘书检查过没有危险xing,就直接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皓燃开会回来一小时后才发现它压在文件夹下,稍有些困惑地拆包,里面竟然放着几帖膏药,里面有张英文小纸条写着:“祖母的秘方,专从大陆空运抵达,可信,你会痊愈”。

  他噌地站起来,冲到门口问秘书苏菲:“谁送来的?”

  “什么?”苏菲一时反应不过来。

  “包裹。”

  “噢,我有登记。”苏菲翻出电脑记录,“是尖沙咀的地址,像是个艺术社团,但没有写明全称。”

  “鸣风画廊。”皓燃吐出这四个字,才缓缓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子边。

  包裹、膏药、字条,这又是什么意思?!姜守仁。

  皓燃开始有些烦躁,于是去掀开落地百叶窗,拉开闷热的领口,俊朗的脸上浮起yīn晴不定的色彩。

  而更令皓燃意想不到的是,那几帖原始却也见效的膏药只是开场。

  之后几天,他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各种奇怪机构的包裹,包括年历和各类展会门票,甚至还有维也纳咖啡豆和一些颇具品味的版画,再有就是几盆jīng心培育的海棠,只不过后来一直没有夹带纸条。

  直到收到某份画展的邀请函,上面再次呈现熟悉的字体:老友徐广庭教授,携学子至鸣风开办翠业画展,画作均参与慈善义卖,所得款项全数捐赠癌病机构。恭候大驾。姜。

  皓燃没有为之前的那些慷慨馈赠而有半点回应和表示,他不计较这些,他知道对方也不计较他的那点所谓的反应。

  他如果有目的,皓燃也觉得已经无关紧要,姜守仁是个爱游戏的人,但他有时过于认真,所以会有不平凡的举动。

  可皓燃能感觉到,这些包裹并不代表什么,那对姜守仁这样的人来说,也许只是例行问候,并向他暗示,他并没有完全不顾他们之间的qíng谊。

  但手头这封邀请函不同,上面有明确署名,并且是真有邀请他的意思,这下倒让皓燃有点措手不及,徐广庭这个人本来与他毫无牵扯,但是经过长州一夜,他的名字却成为敏感的代名词。

  皓燃感觉这场画展,如果他不出席似乎不近人qíng,经过半天思考,他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派秘书前往画展,他亲手签出现金支票,让苏菲替他拍下若gān作品。

  想不到就是这一个举动,居然bī出了姜守仁本人,他一个电话打到皓燃的行动电话上。

  “皓燃,是你委托秘书来买画?”

  听到对方平静有力的磁xing男中音,皓燃愣了一秒钟:“是。”

  “请告诉我,你连鸣风都不愿意涉足,并不是因为我。”他还是如此诚实。

  对如此犀利的问题,实在没有准备,由于被对方识破,皓燃很是下不了台:“我以为……你并不期待我的出现。”

  守仁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你不是个会排斥别人好意的人。”

  “但也并不表示我会很享受。”

  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僵,守仁在电话那头闭上眼睛:“我该为我的鲁莽买单。陈皓燃,或许我真的不该再出现。再见……”

  就是这句“再见”,令皓燃一整天都有些失神。

  他浑然忘了时间,直到窗户口有阵凉风chuī进来,他才惊觉地转身,发现已经不知进来多久的副经理,站在旁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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