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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暗涌_晓春【完结】(7)

  “现在。”

  这个男人嘴角的淡笑总是意味不明,令人猜不透,今天他一身麻纺淡米上衣,看起来倒更像是剧组请来的客串明星。

  “那——能搭车吗?我也正想回去。”

  其实姜守仁心里并不觉得陈皓燃冷漠,反而很欣赏他在人际jiāo往中保持的分寸感,让他觉得有几分率真。

  皓燃猜到他今天是搭人家车子出来,对方却被公事绊住脚,一时脱不开身,结果后续节目中止,不料临了还能遇上他这个救星,刚好可以载他一程,不用费力再叫计程车。

  “我过去说一声。”姜守仁向那个被剧组嘘寒问暖的偶像脸走去,皓燃这临时司机便在原地待命。

  现在更像是皓燃特地上山去接姜守仁回去似的,天下就是有这样巧的事。

  任夜风撩起自己的黑发,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忙碌的工作人员,直到感觉前方有一道莫名的灼烧视线投she到自己身上,才本能地抬眼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下就撞上偶像脸那淡漠探究的眼神,像在不着痕迹地评估对手。

  在皓燃看来,显然是有些直白突兀了,但当姜守仁侧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人脸色稍霁,别开目光。

  皓燃恍然大悟——他们是……

  之前受国外文化“熏陶”,加之身边有个无所不在的安德鲁,皓燃已经不会以为男人之间只有友谊这么简单,这时又想起姜某人的“辉煌前科”,顿时将事件前因后果联想起来,就并不难猜了。

  皓燃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有些张扬了,在香港这种保守之地,这两人多少有点离经叛道舍生取义的味道。而在这场qíng感游戏里,是姜守仁占上风,对方的那个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也许在很多方面,姜守仁确实胜人一筹,有战绩也有放纵的资本,但是没有人永远无往不利,现在的皓燃已经很明白这个道理。

  在倒车时,皓燃听见场外的尖叫声,一些闻风而来的痴心小影迷,手握着签名簿在苦苦等候偶像的垂青,而那“优质个体”的目光却穿透车窗,专注地落在副座姜守仁的身上。

  “凯文在忙,本来打算介绍你们认识,他人不错的。”大概只有姜守仁可以这样镇定坦然地坚持自己的立场,将生活的另一面大方示人。

  皓燃一打方向盘,笑了笑:“我见过他。”

  “噢?”

  “见过他的海报,从海洋公园一路贴到红磡体育馆。”所谓“天之骄子”也不会比这排场更大。

  “呵,他的工作就是出风头,没有观众就没有一切。”扭头看着皓燃优美的侧脸,脱口而出,“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在这里碰到我,觉得很意外?”

  “不,早该碰到你了。”

  幸亏皓燃大多时候是个大剌剌的男人,没有认为这句说得有多亲密。

  “差点忘了你就住在我隔壁,不想同你太见外。”

  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皓燃感觉一时接不上话。隔了一分钟,姜守仁再次打破沉默问他:“下周有一个国画展,主题是山水花鸟闲林野趣,你一定很少看水墨画,有没有兴趣接收一下新讯息?”

  “你是承办人?”

  “协办。”

  红灯转绿,车子重新滑出百来米,皓燃看了他一眼:“好啊。”

  其实两人都是各自守卫阵地,平时的jiāo往极少,最多在走廊撞上时点个头,说不清什么缘故,皓燃也不是非常敢同姜某人太亲近,潜意识里,总觉得此人有动摇军心的可能xing和影响力,他不想冒险。

  隔天下午,皓燃在球场遇到了对手——一名有职业水准的网球妙龄女,芬妮。

  对方在荷兰土生土长,徒有huáng种人外表却只会讲英文,这次是来香港度假,在球场偶遇陈皓燃,自动上前要求他做搭档。

  这样高质的“艳遇”也不是在街头能随意遇上的,在女人看来,艾伦陈样貌出众、xing格沉静、见识广博,外加球技一流,令人心生向往。

  而像他这个年纪的欧洲男孩,大抵只晓得在滑板和足球中耗费青chūn,难怪她听自家长辈说:传统的东方男子有修养,与洋人的直肠子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分开时,他们有约定下一次切磋的时间。

  皓燃回去的时候还算早,在车库停好车,走到花园就望见客厅里灯火通明,马上预感到不寻常,一脚才迈进房门,立即对上父亲的笑脸。

  陈锦雷比原定计画提前了十二小时从法兰克福飞回来,因此皓燃就在毫无预兆的qíng况下与谢瑞真碰了面。

  “皓燃,来见见阿真。”陈锦雷一向豁达开朗,不拘泥于小节,德国之行收益颇丰,再加上见到久别的儿子,自然显得兴致勃勃,“你们还一直没机会见一见,阿真,这是皓燃。”

  谢瑞真今天穿着简洁清慡的白色开领线衫和一条黑色长裤,手臂上那条柔和的丝绸披肩是浑身上下唯一的点缀,明眸皓齿眉目含qíng。

  她那头令同xing羡慕的长发已经剪短,以往挂在脸颊边的一簇诱人卷发,现在正服贴地躲在耳根后面,仍然没有项链和耳环,仍然没有踩高跟鞋,仍然没有浓妆艳抹,还是那个谢瑞真,像是从来没有改变。

  如果从报复的角度,会希望如今的谢瑞真面目全非庸俗不堪,可是当他真正与她重逢时,却发现自己居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怨恨她。

  四目相jiāo,像是被什么击中似的,皓燃胸口翻涌起一股羞愧,原来被往事影响和改造的只有自己而已,瑞真比他更懂得自珍自爱,而过去的一切都只是自恋的幻觉罢了,没有比这更难过的事了。

  他听到瑞真用熟悉的亲切的声音对他说:“皓燃,很高兴见到你。”往事化整为零,一切从头开始。

  皓燃点点头,尽量挤出一个赏脸的表qíng:“我也是。”

  客厅里管家佣人都在场,皓琳还没到场,显然也不知道父亲大人会提前返程。

  难得准点回家的皓毅,原本是折回来取滑水板的,却正好被家长逮个正着,到底还不敢造反,暗暗叹口气去沙发上坐好,作一副俯首贴耳的好儿子样,目的是想让长辈分散火力放松警惕。

  陈皓毅浓眉大眼,五官不似皓燃那般jīng致,但兄弟俩都身高腿长,极讨女孩子喜欢。

  只是皓毅徒具勤快人的外形,内在是个实打实的享乐主义,只是在父亲面前不能bào露太彻底,以往捅的娄子都还有一对义气的姐弟兜着,自从皓燃出国深造,他的好日子终结了大半,漂亮女伴的数目也严重缩水。

  上半年陈锦雷让大儿子到酒店做总经理,跟前辈在高层历练,这一阶段搞得他苦不堪言,现在看到皓燃回来,觉得自己算是苦尽甘来,天天巴望着弟弟能快点到酒店来当帮手,谁说事业是动力、财产是万恶之源的?

  反正陈皓毅是打算把事业拱手相让的,财产只要够他享乐便知足,除了陈锦雷,这屋檐底下,别人早就将他看透。

  “皓毅,一会儿到书房来,我要问你一些酒店的事qíng,上个月让你整理的那份年中报告也顺便拿给我。”

  父亲大人果然发号施令。

  陈皓毅垂头丧气:“好的,爸爸。”一边还向皓燃使眼色,叫他帮忙解危,可怜后者这时候的心思不在现场,有点神游,所以陈皓毅的yīn谋破败。

  这时,有个人从外面走进来,虽然脚步稳重安静,却已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他身上总带着一股放逸的令人琢磨不定的气息,而瑞真则在第一时间喊出来:“守仁!”

  装扮休闲的绅士已经入场与她拥抱:“这趟出去可是够久的,开心吗?”

  “我可是跑了好几个跳蚤市场帮你掏到了宝。”

  他脸上有些宠溺,越发显得英姿焕发:“多谢,我明天过来‘验货’。”

  “沙龙都还顺利吗?”

  “这边的媒体还算赏脸。”

  “恭喜恭喜。”

  瑞真也是一脸笑意。

  他们靠在一起,画面和谐,不知qíng的人,可能会将两人看作最佳qíng侣档。皓燃确实已经知道,这对叔侄年龄相近,一直沟通良好惺惺相惜,双方向来直呼姓名,原本就比常人要来得亲热几分。

  其实之前想过很多种与谢瑞真会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眼前这幕祥和平静,弄了半天,倒只有他陈皓燃最小家子气!

  皓燃叹口气,不想再跟自己较劲,耿耿于怀的人果然得不偿失。从今日起,自己是不是真该尽释前嫌一笑泯恩仇?毕竟他从未一无所有……

  晚餐时,皓琳已经赶回来,看一家人团聚,激动兴奋,话匣子一打开可就收不住了,连同兄弟俩小时候一些糗人的陈年旧事都拿出来寻开心,引得皓毅屡次抗议。

  龙心大悦的陈锦雷在饭桌上宣布,两天后全家坐私家游艇出海。那游艇是陈锦雷在前几个月购置的——

  专门赠予新婚妻子的礼物,以瑞真的名字命名。

  皓燃不知道有这件事,乍听还惊了一下,想起大学毕业前与瑞真去魁北克坐渔船,在湖上漂了整整一天也不厌倦,现在物是人非,心里极不qíng愿凑这份尴尬的热闹,但嘴上却没能说出来。

  一边切着盘里的吞拿鱼,一边在心底搜索借口,正抬起头打算开口,却迎面对上姜守仁深邃的双眸,那眼睛里透露了太多的讯息,有些安抚和劝诫意味,将他的冲动生生地压了下去。

  皓燃没能装作视而不见,太有悟xing也不是好事,做人比寻常人累,常常不自觉地反省和思索不必要的细枝末节。

  就这样食不知味地挨到餐后甜点,皓燃借故回房间,一下感觉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坐到窗台边发呆,楼下的花棚敞着,老园丁不知去向。

  半小时后,他又坐不住了,到地板上做伏地挺身,五十下之后翻身躺倒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过一会儿才缓缓站起来,把靠在墙角的画具取出来,放到阳台边架好,夹好一张白纸就开始画起素描来。

  敲门声响起时,皓燃已经将大卫头像画到一半,当他拉开门看见来人时,还是觉得有点意外。

  “这么好兴致。”

  姜守仁走进来,一眼看见画板上的半成品。

  皓燃没有开口,反而回到画架边继续执起笔涂yīn影部分。

  之后起码有两分钟,姜守仁也没有再说话,而是靠坐在一张木椅的扶手上,不经意地打量皓燃的房间。

  这房间比较大,只有两个隔间,墙体也都是纯洁的素色,室内场景布置得很简约俐落,跟皓燃留给别人的gān净质感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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