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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蜜_云拿月【完结】(69)

  他一点一点吻掉她的眼泪。

  “我不会这样对你。”

  “是过去的事,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你不会是第二个,永远不会……”

  姜蜜无神的双眼焦点慢慢回拢,她唇瓣微颤,抓着邵廷胸前的衣襟,蓦地嚎啕哭出了声。

  ……

  姜骊和佟迎,邵老爷子概括的那句孽缘,当真再贴切不过。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常德顺动手术的钱是姜骊出的,骨头断裂二次手术的钱还是姜骊出的,进货亏损赔光了本还欠下债,以及东山再起,都是姜骊拿出来的钱。

  其中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积蓄,其余则是别人给的。

  这个别人,正是佟迎。

  玩世不恭的有钱公子哥,纵然很多人想攀上,但对于姜骊这样的人,下意识选择当然是避开。

  佟迎追了她很久没有追上。如果不是这个玩笑一样的意外,她和佟迎未必会有后来的牵扯,就算有,也不会深重至此。

  最初佟迎对姜骊很好,然而对于他这种要风有风的人来说,‘得到’是一件太稀松平常的事,久而久之就变了味。他爱喝酒,一喝醉就折腾姜骊。

  在chuáng上时不仅揪头发掐喉咙司空见惯,他还喜欢拿烟头烫她,哪都不烫,每每在办完事儿的时候用抽到快灭的烟烫下边。

  千般花样,万般折磨,他一一在姜骊身上试了个遍。

  姜骊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一旦反抗迎头就是耳光。躲不了,藏不住,她有学业,有家人,跑不到天边。而且佟迎要是找不到她,待他气急之后再被揪出来,下场更惨。

  “老子花了钱,你闭嘴。”

  他醉醺醺的时候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或许是认为,他和姜骊的关系是他凌驾在上,于是心里积压的yīn暗部分便对着她发泄了,总之,那是一种和他在外光鲜模样截然不同的面貌。

  好几次姜骊被他弄到进医院,他清醒之后有时也会愧疚,但也只是愧疚,过后依旧。

  那段时间姜骊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他手里,好在后来他终于腻了,她得以摆脱噩梦。却因为yīn影太重,心里产生问题,jīng神状态非常差,好长一段时间气色糟糕,睡眠糟糕,活得半人半鬼。

  姜惠去看她,她只字不提,姜惠只知道她状态差,不知道她身上有伤。

  过了个把月伤没了,她的jīng神头终于养好了些,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姜惠试着问过很多次,正面问,旁敲侧击,没能从她嘴里问出丝毫东西。

  姜骊捂得紧,大概也并不愿意对人言。

  孩子一开始打算不要,姜惠陪她去医院,谁知术前体温高出正常值,只能将日期延后——

  一场流感侵袭全城,从隔壁城市开始蔓延席卷了整个省,姜骊身体状态不好,姜惠只是咳嗽几声,检查完没问题,她一声没吭,偏偏染上。

  急xing传染病一起,治病将养,拖拖拉拉便过了五个月份,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身体状态时好时坏。

  落胎伤身,但生下来麻烦或许会更多,姜惠一咬牙狠心,是劝她拿掉的。

  那时姜骊已经瘦的没了半点光彩,全身上下只有隆起的肚子有ròu。

  “算了……吃了这么多药,看了这么久的病,他也没走,也许是老天要她留在我这儿。”

  她那时对姜惠说,“生吧。”

  “哪怕生下来不够聪明,身体比别人差,我都认了。”

  这一辈子磋磨养大就是了。

  一边是大月份落胎对身体的伤害和后遗症,一边是单身妈妈的未来,姜惠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留了下来。

  姜惠知道姜骊和佟迎好过的事,但知道的不多,也不清楚他是什么身份。见姜骊最后几个月养胎期间绝口不提他,心有疑窦,问过一次,之后再没开口。

  姜惠越发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喜,尤其生产的时候姜骊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想到姜骊为这娃娃受的苦,姜惠就待见不起来。

  更糟糕的是生完孩子,姜骊陷入了产后抑郁的症状里,她忙前忙后全程照顾月子,出了月更是一刻也离不了地帮忙照看婴儿。

  姜骊的状态根本没法带孩子。

  大半年过去,姜骊才完全恢复,身体好起来,qíng绪正常,除了丰润了些,明艳一如从前。

  孩子的名字用的是孕期起好的,蜜。

  一生如蜜,甜甜美美,苦难酸涩尽数远离。

  毕竟是亲手带在身边照顾,姜惠慢慢对外甥女产生了感qíng。

  考虑到产后抑郁对姜骊造成的伤害和影响,在她提出要跟随曾经的导师组建的团队外出研究时,姜惠没有阻止。

  她本来就不是会在家做主妇带孩子烧饭的女人。

  姜惠便担起了照顾姜蜜的责任,姜骊一段一段时间往外跑,在外几个月,回来几个月,日子过得规律而平静。

  另一边,常德顺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

  直至姜蜜五岁,她都没有提过孩子的父亲。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在那一年变故突生。

  姜骊在高寒地区进行濒危动物研究时卷进偷猎事件,救下藏羚羊,但却在偷猎团伙的追击中撞翻车,连人带车摔下山。

  尸骨无存。

  姜骊发生意外之后,姜惠得知了姜蜜生父佟迎的讯息。

  姜蜜学说话太慢,五岁了还不怎么开口,慢到让她和常德顺担忧。处理完丧事联系上佟迎,一是告知他姜骊去世的消息,二是希望他能稍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专业医生看看姜蜜的问题。

  那是他们做的最错的决定,至今想起,仍觉得后悔不已。

  也是那之后,姜惠才在姜骊的遗物中找到她产后抑郁期间写的日记。

  关于和佟迎的点点滴滴,让她积压在心难以抒发不想对人言的一切,全被她写进了日记里。

  姜惠大哭了一场,常德顺心里更是cha进了一把刀。

  他的命他的腿他的生意,撑起这些的竟然是姜骊一个人的痛苦。

  日记本原本要烧,犹豫过后,被姜惠锁在了柜子里。

  姜蜜考大学之前因缘巧合发现并打开看完。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没出来。

  她临时改变志愿,去学shòu医。

  她和反对的姜惠、常德顺吵了一架,第一次忤逆他们的意思。

  人生在世,太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是想记得一些什么。

  仅此而已。

  ……

  邵廷和姜蜜跪坐在厨房地板上,她在他怀里,哭得双眼通红。

  他紧紧抱着她,没有出声,没有说一字一句,任她放声宣泄qíng绪。

  从姜惠那弄明白一切之后,他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

  之所以他爷爷会说那样的话,之所以佟家老爷子会训责佟迎,是因为他们都知道。

  结婚之后,佟迎醉酒失态一时没忍住,在妻子身上做了同样的事,娶进门家世相当的老婆,自然闹得不可开jiāo。

  佟老爷子便是在那一次敲打得知,同样的事qíng他早在另一个人身上实施过无数次。联系之前传到耳朵里有关那家人找上门发生的qíng况,佟老爷子大动肝火,恼怒不已。

  去找,只可惜他们迅速搬离了当时那座城市,潜入茫茫人海中。

  之后二十年,再没有上门一次,再没有和佟家有过牵扯。

  没人贪他们佟家什么。

  并没有。

  姜蜜哭得邵廷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她在他怀中颤栗,蜷缩,每泣一声便教他心里更紧一分。

  她心里有yīn影。

  儿时的记忆和她母亲的遭遇,让她心中部分位置被yīn影遮蔽。

  但她一直很努力,积极向上地想要改变,想要适应,和孟行言在一起就是尝试。

  她试过,然而仍无法迈过障碍,面对孟行言的亲昵避而不及,像容易受惊的雏鸟。

  ——即使这样,她还是坚定地朝他靠近了。

  当初说要好好想清楚时应当是彷徨不决的,除此之外,还有那时候他并不能明白的她的忧惧。

  在宴会上下意识追他,等他怒而折返猛然拉住他袖子让他听她说,拽他到暗处一句句剖白心意……

  还有每次和他亲近,做这些的时候,她抵抗撑下了多少他不知道的qíng绪?

  “……是我的错。”他撩开她的额发,轻轻亲她的额头,“不见了。无关的人我们不见,再也不让他到面前晃眼。”

  佟迎还是佟什么都无所谓,统统都滚,有多远滚多远。

  姜蜜满面泪痕,脸上láng藉一片,一抽一噎整张脸都红了。

  把yīn影踩碎,大步迈过去,前路才能光明。

  他并非有意作这出吓她。

  邵廷脸贴着她的脸颊,和她湿泞的面庞紧紧碰在一起。

  薄唇触到她脸上的泪痕,皮肤是热的,水迹是冷的。

  咸凉之中略带一丝苦涩。

  那是藏在不能见光之处,晃dàng了二十多年的心酸。

  第56章

  姜骊的墓在村后山上辟出的墓地,原本常德顺想过把墓迁到n城,但她的尸骨根本没能收殓回来,早就化入尘泥,散于风烟,墓里是空的,迁不迁都没有意义。

  和姜家二老立在一块,还能做个伴。

  一大早,邵廷带姜蜜去买了香烛和纸钱,一应祭拜用品准备妥当,手牵手步行到山上。

  先给三座墓扫gān净灰,再一一摆上祭品,给姜家二老先烧了纸钱,最后才在姜骊墓前蹲下。

  姜蜜一年至多回来一次,这次又发生了许多事,邵廷知道她有话要说,站在旁边隔了点距离,给她腾出空间。

  姜蜜原是蹲着,后来半跪在地上,对墓碑上的照片低语。

  昨晚和邵廷聊了很多,饭做到一半,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晚饭没吃几口,并躺卧在chuáng上谈了很久很久的话。絮絮叨叨有一句没一句,从小时候到大,直聊得星落天际,鱼肚泛白。

  终于把心底积压的东西都倾吐发泄出来,说完哭完累得不行,浑身没了力气,但同样的,压着自己的东西也仿佛一刹消失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提那个人,姜蜜不想在姜骊墓前讲那些东西。

  她只说:“我过得很好。家里常穆也很好,学习成绩稳定,考试压力不大。小姨和姨夫都好,就是小姨有的时候不太注意,总出乱子,前些日子弄伤了脚,已经是第二次进医院了。”

  “你多看顾看顾小姨,别让她那么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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