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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恋爱日记_绪慈【完结】(25)

  “不是。”我朝他走过去,想拿下他手中残害自己的剪刀。

  他不肯给我,和我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剪刀划伤了我的手指,他才突然松开手。

  “你的手流血了。”他盯着那道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伤口说着,而后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背痛令他步伐颠簸,我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住他,他就硬是qiáng迫自己站直。

  从抽屉里拿出OK绷,他抓住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伤口裹住。

  “那你呢?”他的手指一直不停地有血流下来,OK绷上头染着满满的血迹,全都是他的。

  他摇摇头,又要回去拿剪刀。我连忙抓住他的手。

  “我在练习剪新的发型。”他说。

  “大哥告诉我你这整个礼拜都没出去过,你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礼拜?你有没有吃东西?”我的手掌攀着他的脸颊,想摸摸他,但他却惊恐地移开。

  “你的行李在隔壁。”他重复着这句话。

  “我没有要走。”我告诉他。

  “我以后不会黏着你不放了,你如果有空想到我,可以回来找我帮你剪头发,还有奈奈的头发也是……”他想了想,又缓缓地摇起头来。“不……还是不要见面好了……我每次一见到你……每次……一见到你……”

  他的表qíng有些痛苦,眼泪沿着没有血色的脸颊滑落,摇着头说:“每次一见到你,就好难过。痛得像心脏被人紧紧地抓住那样,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

  他转头看着我。“你知道吗?那种滋味?”而后他又说:“不……你怎么会知道呢?你把所有的事qíng都忘记了,每次当我问你还记不记得,而你说全忘了的时候,我的胸口就好痛苦。但是我又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会嫌我烦,你会离开我,所以我告诉自己别在意这些,我只要对你笑着就好了。”

  “但是……但是无论再怎么压抑这些qíng绪,我害怕的事qíng还是一再重复发生。”他说:“你的心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路过你身边碰着你,将你拦下来的路人。对吧?”他这么问。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我已经受不了了。”他沾满血的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遇见你、失去你、找到你、又再一次失去你。我真的真的好想待在你身边,但为什么就是会被你留下来。你要去哪里我都不会晓得,只能一直等着你……等着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再回来……”

  “你要不要先把手包扎一下。”温热的泪落下,我用手去接,才察觉自己和他一样哭了。但他的眼泪不停地落,就像他的痛苦从无止尽。

  “拜托你别理会我。”他突然朝我吼着:“你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碰见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你明明就一点也不在意我,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你可以一次说完。”我想听他心里的话,这个人,为我埋藏了太多qíng感,不敢发泄、不敢动怒,该有的qíng绪他全掩埋了,是我令得他如此痛苦。

  “我根本一点都不想遇见你、不想找到你,如果我没有认识过你,就不会找你那么久,等你那么久,每天都想着你,想到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快忘了。”他不停地吼着。

  “你恨我吗?”他近乎发狂的嘶吼令我觉得好难受,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曾经有过很灿烂的笑容,我喜欢那个笑。浅浅的、淡淡的、总是撩动我的心,但我让那个笑容消失了。

  “我从来都恨着你!”他的脸因痛楚而扭曲,望着我的眼里,泪水不停掉落,他的眼神jiāo错着怒意与无法停止的哀伤,颤抖的双手突然伸出来,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我被他推倒在chuáng铺之上。

  手里的力道越来越重,没有停止的迹象。空气无法流过紧缚的气管进入肺里,失去呼吸能力的我耳边嗡嗡作响,眼前越来越昏暗。

  “你死了,才能是我的。你活着,就永远都不会是我的。”他声音里的悲哀是来没有停止过,从八年前我离去的那天起,直至今日,像恶梦般地缠绕着他。

  八年前,医生是我,阿满也是我。我爱他,却也决定离开他。或许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害惨了一个人,现在报应来了。

  突然间,他松开双手,摇摇晃晃地退下去。

  冷空气呛入肺部的那一刻,我激起猛烈的咳嗽,跟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用力地让自己活来。

  他在chuáng边看着我的表qíng是那么的哀伤,由始至终他仍是害怕伤害到我,无论我对他做出了多么残忍的事qíng。

  “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哽咽了,我不停地对他道歉。我觉得自己害惨了他,八年前离开之后幸福的人只有我,医生规划的未来里,他是被我们遗忘的。

  魏翔缓缓地走出房门,我挣扎起身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出了自己的住所,来到正下着雨的街上。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所有的店家都关门,漆黑的深夜里只 雨声淅沥淅沥不停地打击路面,四周冷清清地。

  他仰起头淋着那打在脸上疼痛万分的激烈雨势,泪水和着雨水滑落,一起由脸庞被冲走。

  这一刻里我离他离得好遥远,想靠近他,却不知该如何做。

  我站在离他只有两步的地方,却构不到他的心。

  他颤抖着弯下腰,环抱着自己,在此时拼了命地大声吶喊,痛哭失声。

  但滂沱大雨掩盖了他所有声音,他只能不停喊着、不停哭着。

  那个彻底将他遗忘的人不曾拥抱过他,他只想着拥抱那个人也忘了自己,所以寒冷不断入侵,让他的心再也温暖不起来,只能孤独的死去。

  最后声嘶力竭的他用尽了所有气力,倒卧雨里再也站不起来。

  我拼了命地将他拉到屋檐底下稍微能遮蔽风雨的地方,搂着他冰冷的身体,无法让自己停止眼眶里不断落下的泪水。

  *  *  *

  打过电话以后,大哥立刻驱车前来。昏迷中的魏翔被送入急诊室急救,整个过程我都陪在他身边。

  看着护士将他几乎支离破碎的手指绑上绷带,本来稍微制止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下。他的双手曾经那么灵巧,将奈奈的头发变得柔顺美丽,如今却让我毁了它。

  大哥帮忙办理入院手续,领了单据后魏翔被送入医院里宁静的单人房。

  我看着他熟睡时也紧紧拧着放不开的眉,忍不住伸手抚摸,希望平顺那些伤痛。

  “你回来得未免也太晚些。”大哥看着我们搞成这样,神qíng轻松不到哪里去。

  “有好多事qíng要办,所以才会弄得这么迟。”我走进盥洗室抽了几圈滚筒式卫生纸,把眼泪擦gān。

  “跟你说过很多次,分手要gān脆,现在分得翔仔进医院,你要我怎么跟他姐还有阿贵jiāo代?”

  “他告诉你我要和他分手?”

  “上个礼拜他从日本回来后,奈奈去找他,他却不理也不应,我就猜到你们又出事。后来我到他家楼下按电铃找他,按了老半天他好不容易从阳台探头出来,却只有说一句『阿满不要我了』。我怕他就那样从三楼跳下来,便回家不再吵他。”大哥猛摇头。

  “他以前也曾经这样吗?”

  “在你莫名其妙消失之后,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自己活得比较像人。”

  “我没有要和他分手。”眼泪又掉下来,我拿卫生纸接住,顺道擤了擤鼻涕。

  “没有要分手,那你又把他搞成这样?”大哥指着躺在chuáng上吊点滴的魏翔。“上上礼拜你去日本,他就已经不吃不喝,我叫奈奈去哄他,他好不容易才肯吃一点东西;上礼拜他从日本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起来连奈奈也不见,现在苍白虚弱得跟鬼一样,不只脱水,还营养不良。你是不是想他死?嫌他八年前那次没死成对不对?”

  “我找到糙莓剩下的日记了。八年前的分手不是我提的,写字条的也不是我。全部都是医生。但是医生现在已经变成我的一部份了,所以我看到他的样子就觉得好内疚。”我对大哥说:

  “阿翔怕我离开,什么事qíng都依着我,每天都胆战心惊提心吊胆,一醒来就要先看我在不在,我如果不在的话,就要先找到我才能安心。问他什么,他也很少说出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是压抑自己来附和我一样,这样的日子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你知道就好。”大哥说。

  “当我看见他拼命地朝我吼,发泄他的痛苦时,我不想阻止他。他从来没让我看过他放声大哭的模样,可是刚刚我看到了。我想让他明白他不需要隐藏他的难过,我已经回来,从现在开始我会陪在他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他。”我看见病chuáng上的魏翔眼皮跳动了一下。

  魏翔已经转醒,却没睁开眼睛,一直假装自己仍在昏迷中。

  “那你现在……”

  “我把日本的店铺关门,员工也遣散了。”我轻轻摸着魏翔消瘦许多的脸颊,靠近他耳边说着:“也把奈奈的学籍迁回来,好让她明年可以在这里上小学。”

  “是吗?那阿爸跟妈肯定会很高兴。他们两个爱死那个古灵jīng怪的小鬼头了。”大哥听我这么说,原本凝重的神色也舒缓些许。

  “等新宿那间店卖掉,我会把钱拿回台湾来买间房子定居,跟着开同样的餐厅,和奈奈在这里生活。奈奈她日本的奶奶那边我也打理好了,寒暑假的时候我就让她回去一趟见见她奶奶,如果阿翔要跟我一起去的话,我们还能顺道去渡假。”我说给魏翔听。

  “好了好了,那就没问题了。”大哥松口气。

  清晨五点多窗户外的天都已经快亮,我想起大哥当医生的每天都有不少手术要做,便让他先离开。

  将糙莓灰白色的记事本拿出来,我把它放在魏翔包满绷带的手掌下,轻声对他说:“这个给你,你舒服点不那么痛的时候再看。再睡一下吧,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我抬头凝视着只剩一些的点滴,盘算着什么时候该叫护士来替他更换。

  天越来越亮,阳光爬上窗旁的沙发躺椅。我走过去将窗帘缓慢拉上,病房里变得漆黑一片,希望魏翔能因此有个好眠。

  *  *  *

  第一天下午他醒过来,转过头看看沙发上正看无声电视的我,没讲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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