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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满南山_明开夜合【完结+番外】(43)

  天快黑了,天上堆着暗云,寒风料峭。

  苏母走亲戚去了,苏南在喂感冒了的宁宁吃东西,苏静刚下班,在浴室里洗脸。

  电话响起来,苏南把手里小碗搁在茶几上,拿过沙发上的手机,看一眼来电人,神色沉下去。

  “陈老师。”

  “上回你姐家门口的巷子。出来。”

  苏南一愣,“……不是说初十吗?”

  “出来,有话跟你说。”

  苏南往浴室里看一眼,“……我现在走不了。”

  “我等你。”

  电话挂了。

  苏南叹声气,把碗端过来,继续喂宁宁吃饭。

  苏静卸完了妆,从浴室出来,脸上还挂着水滴,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宁宁,“去吧。”看苏南一愣,又把碗和勺子拿过来,“每天晚上偷偷打的那些电话,妈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舀了一勺混着ròu汤的米饭,送到宁宁嘴边。

  “姐……”

  “你这么大了,自己做主。觉得合适就带回来。”苏静神色平淡。

  苏南穿上羽绒服,戴上帽子、手套和围巾,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过了桥,远远的,看见一辆车打着双跳。

  走近,却见一人靠车站着。

  一件黑色大衣,看着有些单薄。风卷起一缕淡青色的烟雾,一点火星时明时暗。

  听见脚步声,陈知遇抬起头来。

  苏南立在他跟前,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陈知遇伸手,“过来。”

  苏南摇摇头,“陈老师,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陈知遇丢了烟,往前一步,一把抓过她手臂,带进怀里。

  太久没见了。

  好几次想过来见她,她总是推脱。

  要不是顾佩瑜说起,他恐怕到现在都不明白,年关这段时间,她若即若离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臂勒得很紧,自己都没察觉,头埋在她颈间,狠狠地嗅了几下。

  忍不住,手指捏着她下颔就吻下去。

  烟味有点呛。

  这么长一段时间压抑的qíng绪,顷刻就涌上来。

  伸手去推,没推开。

  像是迎面被人泼了一缸隆冬的夜色,那一种冷和不见天日,深入骨髓。

  多爱他,这时候心里就有多痛。

  终于,喘息的瞬间,苏南找着机会说话:“……南山下雪了吗?”

  陈知遇愣了一下,“地势高,冬天一直有雪。”

  “我们去看雪吧。”

  前年跟他初见。

  他说:“这个季节,烟尘柳絮,也没什么可看。冬天来吧,雪景不错。”

  第40章

  她或许了解你的坚持,你却不一定进得去她固执的内野。

  ——简媜

  ·

  苏南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行李。

  车碾过冬日浓重的夜色,一路往崇城方向驶去。窗外风声呼啸,沿路灯火一盏一盏向前延伸,在远处连成两条逐渐并拢的线,最后在视野尽头模糊成一片,消失。

  浅huáng车灯里,细碎雪花被风刮着,漫漶着扑向前窗玻璃。

  晚上九点,他们到达崇城南山。

  路上掩着一层雪,地面湿滑,休息站再往上,车就不让继续开了。

  陈知遇找车位把车停下,拎下行李箱,领着苏南前去山间的民宿。

  走了约莫一公里,眼前出现几栋白墙青瓦的建筑,檐下挂着几盏橙huáng的灯。

  门上的铃铛叮铃铃响一声,陈知遇掩上门,裹着细雪的风被挡在门外。

  民宿的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铃声蓦地惊醒,一抹脸,往门口看一眼,立马颠颠地迎上去,“陈先生。”

  “后面二楼那间房,空着吗?”

  “空着空着。”

  从大堂出后门,穿过一条结了细雪的鹅卵石路,到了一栋独立的木质小楼。

  老板检查了屋内的水电设备,把钥匙jiāo给陈知遇之后就撤离了。

  “把外套脱了吧。”陈知遇接过苏南的羽绒服,拍了拍上面的湿气,挂在进门直立的木头衣架上。

  室内面积不大,室温起来得快,空气里有一股木头的清香气息。

  陈知遇回头一看,苏南正站在房间中间抬头看房顶的灯饰。

  五对鹿角形状的树杈,不规则地分布一圈,每一根上面装了一盏小灯。

  “喜欢?”

  苏南点点头。

  陈知遇把窗户打开一线透气,“我设计的。”

  苏南一愣。

  “这家民宿是我一个本科同学的作品,我跟着参与做了一点室内的设计。”

  “还有什么是您设计的?”

  陈知遇抬手,指一指她坐着的木头椅子。

  苏南立即站起来,观察片刻,“真有特色。”

  陈知遇也脱了外套,只穿衬衫,“你吃过晚饭了吗?”

  苏南看他一眼,片刻,才意识到,“您还没吃?”

  陈知遇“嗯”一声,拿手机给前台拨了一个电话,“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你吃吗?”

  “我不用。”

  “那喝点酒,这儿自酿的杨梅清酒不错。”

  半小时,老板提着食盒进来,把炸藕夹、红烧芋头、菌菇汤、酿豆腐等菜点一一端上桌。最后拿出三瓶杨梅清酒,摆上酒杯。

  “冷不冷?”

  苏南摇摇头。

  陈知遇从行李里翻出一条羊绒的披肩,往她头上一丢,“披上。”

  朝南的两扇窗户彻底推开,立即灌进来清冷的寒风,窗下挂着的灯笼被风chuī得微微晃dàng。

  桌子靠窗支着,两边是宽敞的木椅,搁了几个松软的抱枕。

  苏南脱了鞋,蜷起双腿,窝进木头椅子里。

  室内暖气很足,又裹了羊绒的披肩,风里夹杂着细雪,却并不觉得冷。

  陈知遇拿筷子加了一块炸藕夹,送到苏南嘴边,“尝尝。”

  苏南顿了一下,张口咬住。

  “好吃吗?”

  苏南含糊地“唔”了一声。

  被喂着,桌上的几样菜都尝了一两口。

  陈知遇揭了陶瓷酒瓶的盖子,递给苏南,“尝一口。”

  “杯子……”

  “就这么喝吧。”

  苏南捏着瓶子,喝了一小口。

  陈知遇瞧着她,“好喝吗?”

  “甜的。”

  陈知遇笑了笑,“你先喝,我让老板送一碟盐水花生上来。”

  半刻,陈知遇重回到桌边,吃了一口芋头,去拿苏南面前的酒瓶。

  “……”陈知遇摇一摇瓶子,抬头,“你喝完了?”

  苏南点头,“挺好喝的。”

  “知道这酒几度吗?”

  “……七八度?”

  陈知遇无奈一笑,“你一会儿醉了,可别冲我发酒疯。”

  苏南摆了一下头,感觉还好,“……我还能再喝一点吗?”

  伸手去拿陈知遇跟前的酒瓶,被他一下拦住。

  “这酒后劲足,你先吃点儿东西。”

  苏南规规矩矩坐着,嚼两粒刚刚端上来的花生米,看一看窗外。

  被檐下灯笼光照亮的飞雪后面,夜色寂静,能瞧见远处群山绵延的轮廓。零星两点灯火,很远。

  “冷不冷?”

  苏南摇头。

  冷也不觉得了。

  筷子碰着陶瓷碗沿的清脆声,酒瓶轻放在木头桌上的闷响,卷着雪花的风声,被风chuī动,灯笼的轻响……

  各种声音,把夜衬着得格外寂静。

  偶有几缕风卷进来,几点雪花落在桌上的酒杯里,一霎,就融化了。

  清亮的酒液里,一点儿灯火的微光,摇摇晃晃。

  苏南注视着碎在杯里的灯光,思绪也仿佛跟着晃悠悠地往下沉。

  抬眼,视线里的陈知遇,也有一点朦胧。

  风直扑在脸上,脸却渐渐地烧起来。

  她笑笑,“陈老师。”

  陈知遇看她。

  “来石头剪刀布。”

  陈知遇莫名其妙,还是配合她,出了一个“布”。

  苏南是“剪刀”,食指中指并拢,将他手掌一夹,嘿嘿一笑,“我赢了。”

  陈知遇:“……”

  “再来。”

  陈知遇放下筷子,起身将窗户关上,走过去将她从椅子上捞起来,“你喝醉了。”

  “没醉……”

  扛起来,丢去chuáng上,弯下腰给她脱袜子。

  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

  回头,苏南一下扑上来,从后面抱住他,脸埋在他肩窝。

  “苏南……”

  气息温热,带点儿湿气。

  他扯下她脚上的袜子,直起身,把她脑袋抬起来,转过身去。

  眼睛里水雾弥漫。

  “怎么哭了?”

  她哑着声,“你欺负我了。”

  “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愣一下,摇头,泪继续往上泛。

  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去,很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你告诉我,我怎么欺负你了?”

  她只是不停摇头。

  陈知遇叹口气,“……觉得委屈吗?”

  还是摇头。

  “对不起。”

  依然摇头。

  声音含含糊糊地,从怀里发出来,“……梦见你了。在领奖台上。我好喜欢你的奖杯,金灿灿的,可能能卖钱。我说陈老师,你送给我好不好……你不给,你说很重要,要留给别人。我说奖杯我不要了,证书给我好不好?你说也不行,要留给院长,院长是你老师。那我呢……你女朋友呢,什么也没有……”她哭着,打了一个嗝。

  陈知遇心揪起来。

  “你还有我……”

  怀里的脑袋使劲地摆了几下,“你才不是我的,你要替邻居去收花椒……”

  “……什么花椒?”

  “……邻居收了花椒,我妈让我去买一点。我好像忘了……”说着就要推开他,“我得赶紧去买花椒……”

  陈知遇使劲按着她,“明天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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