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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路_金丙【完结】(50)

  山路斜坡陡,成片成片的糙甸随风轻摆,夜间降温厉害,风chuī在脸上一阵刺骨的疼。

  没多久面前就出现一条溪,贺川举着手机照了照,溪水很清澈。

  蒋逊说:“矿泉水还剩多少?”

  “半瓶。”

  “装水。”

  包里有两个喝剩的空瓶子,贺川把水装满了。

  蒋逊刷牙洗脸,溪水比来时碰上的那条溪要冷得多,她手都僵了,毛巾都拧不动,边上的人把她的毛巾拿走,用力拧了两把再扔给她,蒋逊抖开抹了两下脸。

  抹完了,转头看贺川,贺川不怕冷,竟然还脱了鞋袜把脚泡到溪水里。

  蒋逊看了会儿,说:“幸好水是提前装的。”

  贺川笑着:“你当你装进去的水就是gān净的?”

  “看不见的就是gān净的。”

  贺川没吭声,蒋逊突然想起张妍溪那句话:

  我见过更脏的……表面很清澈,其实里面都是毒。

  蒋逊问:“水冷吗?”

  “不冷。”

  蒋逊把鞋子也脱了,贺川看向她:“想泡脚?”

  “啊,你说不冷。”

  贺川说:“刚才是谁连毛巾都拧不动?”

  蒋逊说:“适应了就不冷了。”

  她脱了袜子,脚底碰着水面,凉得她暗暗抽了口气,贺川在边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蒋逊适应了一会儿,终于把脚浸了下去。

  边上的人突然把她的腿往上一捞,水面哗啦一声响。

  贺川把她的脚放自己腿上,低头看了会儿,摸了摸她的脚背。

  蒋逊动了动脚趾,看着他的脑袋没吭声。贺川握住她双脚,说:“刚发现你脚挺小,几码?”

  “36。”

  “看不出,你这个子脚该再大点。”

  “你不是还说我矮么?”

  “是挺矮。”

  蒋逊把脚抽了抽,贺川握紧了没放。

  蒋逊说:“你想亲我脚啊?”

  “我变态?”

  “亲脚怎么变态了?”

  贺川看向她:“怎么,谁还亲过你脚?”

  “有啊。”

  贺川看着她不说话。

  蒋逊笑着:“我妈。”

  贺川捏了下她的脚,说:“穿上,回去了。”

  蒋逊说:“脚还湿。”

  贺川用手给她擦了擦,蒋逊又在他裤腿上蹭了下,正要穿鞋,天空落下了绒絮。

  ☆、第45章

  下雪了,雪花很小粒,蒋逊接在手心,等它化成了水,天上还没落下第二颗。

  蒋逊说:“还真的下雪了……这一路上就没碰到好事。”

  “下雪是坏事?。”贺川问。

  “你没看见那个牛棚屋顶是漏的吗?”蒋逊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贺川问:“怎么,没吃过这种苦?”

  “你觉得我像吃过这种苦的人?”

  贺川看了她一会儿,说出结论:“像。”

  蒋逊说:“哪里像了?我长得很糙?”

  “某些时候是挺糙。”

  蒋逊哼了声,脚还在他腿上,她轻轻的踢了下,不像踢,更像撩,贺川握住她的脚,大拇指缓缓地擦着她的脚心。

  蒋逊问:“我哪里糙了?是不刷牙洗脸了,还是吃饭láng吞虎咽了?”

  贺川说:“昨晚睡觉就没刷牙洗脸。”

  蒋逊说:“那你也没刷。”

  “我也糙。”

  蒋逊笑了下,弯了下脚趾,手借力撑在了石头上,坐得舒舒服服的。她说:“你没见过更糙的女人,我以前的一个室友,夏天两个礼拜不洗澡,脏内裤都扔脸盆里攒得没的穿了再一起洗。”

  贺川问:“室友?读书时候的?”

  “打工。”

  “嗯?”

  蒋逊说:“我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在外面打工,住工厂宿舍。”

  贺川像是无意识地轻轻捏着她的脚,说:“还读书吗?”

  “读啊。”蒋逊说,“我爸不供我,我自己供自己。”

  “你妈呢?”

  “她给饭店洗碗,身体不好,不能做太多。”

  贺川想起阿崇曾在明霞山上找人八卦的事,问:“你家钱都被你爸败光了?”

  “啊。”蒋逊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轻飘飘地道,“我们家最风光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小时候也过过几年好日子,后来不行了,老头子吃喝嫖赌什么都gān。”

  贺川没接话,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半晌,贺川问:“念大学了?”

  蒋逊说:“念了。”

  “什么学校?”

  “成绩不好,民办的三本。”

  “学费不是更贵?”

  蒋逊说:“助学贷款,我自己也能赚。”

  贺川想了会儿:“地下赛车?”

  “嗯。”

  贺川说:“你这经历能拍励志片。”

  “励志?……最后给你当司机?”

  “怎么,就你这收入,当司机亏待你了?”

  蒋逊说:“被人追杀、风餐露宿,这是善待吗?”

  “你倒什么都不怕……他们追上来的时候怕了吗?”

  “哪次?”

  “两次都算。”

  蒋逊说:“一点都不怕肯定是假的。”

  贺川笑道:“还挺诚实。”

  “你呢?”

  “不怕。”

  “不怕你跑什么跑?”

  “你是个累赘,只能跑。”

  蒋逊给他一个白眼,脚心痒痒的,他一直摸着玩。

  蒋逊说:“我脚没洗呢。”

  “嗯。”

  “臭吗?”

  “没味。”

  蒋逊问:“你有恋|足|癖啊?”

  “你少说恶心话。”

  蒋逊笑了声:“谁恶心啊……”

  贺川摸到了她的脚趾头,大脚趾,指甲曾经断过,面上有个小凹口,指甲被剪齐了,断甲的痕迹还在,现在的大脚趾带着点紫色,和边上几个光滑整齐的指甲全然不同。

  是新伤,出现不久。

  贺川问:“那天跳车,还把指甲给摔断了?”

  “嗯。”蒋逊瞄了眼,“不知道怎么摔的,居然还碰到指甲了。”

  贺川只看见了她胳膊上的淤青,未曾留意过她的脚,从河昌一路到木喀,她也没吭过一句,今天路走得多,她中途就歇了五分钟。

  贺川说:“还挺能吃苦。”

  又落下几粒雪,在手机电筒的光照下,像在播放电影慢动作。天空无星无月,寂寥清冷。

  蒋逊瞄了眼夜空,问:“你这个bào发户,一直都养尊处优吗?”

  “我像吗?”

  “不太像。”

  贺川笑着:“我们家发财晚,成bào发户的时候我都10岁了。”

  “种过地吗?”

  “cha过秧。”

  蒋逊仔细打量他,无语一阵:“有点违和。”

  贺川笑了笑:“你没种过地?”

  蒋逊摇头:“我们家是镇上的,没去过农村。你们家没败钱?”

  贺川说:“败过一阵,正常的发财心理,买东买西,亲戚来借钱二话不说就借了。”

  “后来呢?”

  “后来我妈一算账,要跟我爸闹离婚。”

  蒋逊笑道:“就这样了?”

  “嗯,剩下的钱全存银行了。”

  同人不同命。

  蒋逊擦了两下脚,说:“回去了?”

  “等会儿。”

  她的两只脚都冷冰冰的,贺川给她搓了两下,摩擦生热,暖和不少。

  蒋逊静静地没动,轻声问:“你这是怜惜呢?”

  贺川瞟她:“用的着怜惜你?”想到什么,他凉凉地说,“你倒是还呵护我。”

  搓完脚了,贺川放开她,蒋逊还架在他的腿上,扫了眼搁在鞋子上的袜子,随口道:“顺便帮我穿个袜子?”

  贺川凉飕飕地瞟了她一眼,蒋逊撑着石头,舒舒服服后仰着坐着,有点挑衅的和他对视。

  贺川垂眸看了眼袜子,黑色棉袜,不像个女人穿的,他侧了下身,把袜子拿了起来。

  蒋逊正在弯脚趾,见状,脚趾不动了。

  贺川把袜子抖了下,才发现里面还一双,他拆开一看,是双白色的,没花,跟黑色的同一个款式。

  他问:“穿两双?”

  “嗯。”

  他拿的是左脚的,撑开白色的口子,给她往上套。套到半途,她还是一动不懂,贺川把她的脚抬了下,才把第一只袜子套进去。

  接下来是黑色的。

  黑色的套完了,另一只脚还光溜溜的,贺川又拿起搁在另一只鞋面上的袜子。

  往上套的时候,听见一句:“还真怜惜人呢?”

  贺川神qíng自若:“套个袜子就是怜惜?你可真会知足。”

  “你还能其他怜惜?”

  “下回给你穿胸罩。”

  边上的人没再吭声。

  等全部套完了,贺川抬眸看过去:“怎么,感动了?”

  蒋逊凉凉地说:“当我是十七八的小女生?”

  “你没这么年轻。”

  蒋逊哼了声,两脚把鞋子一勾,没穿进去,就踩着鞋后跟。

  贺川坐着没起,她也没起来,晃了晃脚上的白球鞋,已经快变成黑球鞋了。

  过了会儿,贺川说:“过来。”

  蒋逊问:“过哪儿?”

  “这儿。”

  蒋逊站了起来,踩着球鞋朝他走了一步,贺川拍了拍自己的腿,蒋逊跨坐下来。

  蒋逊搂住他的脖子,贺川揽着她的腰,低头吻她。两人刚刷过牙,同一种薄荷味,凉凉的。

  天上落的雪渐渐多了起来,糙甸齐齐地随风飘,漫山无人,只有溪水边jiāo颈相偎的男女。

  两人回到牛棚的时候,马脚子们基本都睡下了,十几个人西边几个南边几个,只有东边空着,特意给他们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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