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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浮生不若梦_水天/seeter【完结+番外】(26)

  这便是为何日上三竿,我仍独自留在屋中的缘故。

  远远地衣角一闪,一个人自花径间走了过来。我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散步?”

  路德维希黑衣黑袍,连阳光也消散不了的yīn暗,细长的双目只是冷冷地望着我,一句话也没多说。

  我微微觉出怪异,试探着问:

  “不是说五天后么?或者,是你先有了江上天的消息?”

  “不是。”

  正待再说,背上突然升起股寒意,慢慢回头,一个面无表qíng的男子手中,漆黑的枪口正对准了我。

  场景倒反象是不太真实。

  “为什么?”转回看向路德维希,我用眼睛询问出这三个字。

  路德维希缓慢而冷淡地点了点头:“司徒来找我,要我为你们证婚。”

  背上火灼般地一辣,我被冲力推得向前一扑,同时听见那道命运般无qíng的声音:“最简单的方法,有时才最有效。”

  血色鲜艳,缓缓自我口角溢出,肺部定然受损,每说一字便带出一阵急喘,我费力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他……司徒……要和我……证婚?”

  路德维希淡淡瞧着我:“以前或许是,不过现在……谁也不能和死人证婚。”

  我突然有想笑的冲动,而且当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出不绝如缕的血沫:“只……可惜……我已见不到……他……向我求婚……”

  世上的qíng杀案不在少数,我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不过,我这一个,实在象极恶劣玩笑。

  路德维希皱了皱眉:“怪只怪,你对司徒的影响力太qiáng。若不是他执意要与你证婚,我尚有法子将你送走,现在,却是说不得了。”

  无话可说,也无力再说。

  背痛如火灼般向全身扩展开来,意识也开始渐渐涣散。模糊中,好象有人将我拖去角落,路德维希不时纠正方向:“这里……就放这里……板亘就快到了……”

  板亘?我勉qiáng挣扎着睁开眼,正对上路德维希冰蓝色的双眸,或是我眼中的疑惑委实太多,路德维希破天荒地一晒:“想知道原因?之所以留你一口气,就是要你支持到板亘来了再死……这才令板亘象真正凶手,就算法医验尸也查不出端倪。”

  为何嫁祸?莫非这男人想独坐笑收渔翁之利?

  我心中一寒,想象不出两个帮派互相残杀时血流成河的场景。

  路德维希似看出我心中所思,微微一笑:“你在担心司徒?大可不必,我怎会对我未来的妹夫下手。帮他趁机扫平板亘是真。”

  “妹夫?”太过震惊,我张开嘴,喉间适时又涌上一口腥甜,堵住了声音。

  “不错。”路德维希眼中掠过一丝愉悦,“经过三年考察,我决定选中他做我妹妹的丈夫,自然,他也将是我们在亚洲最好的合作伙伴。联姻,本就是家族jiāo往间,一种极古老与有用的法子。能用在司徒身上,我很欣慰。”

  难怪先利诱后威胁,最后枪击,原来我的存在这么碍眼,这么引人除之而后快。

  我苦笑,一张帆布突然迎头罩下,眼前一黑,顿时光亮全无。帆布外传来路德维希彬彬有礼的告别:“我先告退,祝你一路顺风,先生。”

  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叫出来,因为我实在是一句声音都发不出,兼之帆布厚实,我没有被立时闷死已是万幸。

  大概会流血而死。

  为了一个男人的求婚。

  而且死后要挑起亚洲两个大帮派的火并。

  若一定要死,死到这个份上,也算我这趟红尘不枉。

  时间缓缓流去,我的体温越发低了,痛苦反倒不再剧烈,代之的是空白的微茫。死亡的羽翼,这次当真是密密地盖了上来。我几乎便要沉入了永不会再醒的梦乡。

  一阵不甚明显的脚步声迅速自石道拐角处行近。轻咦一声,脚步声突然停止,来人显然也极敏锐发觉不对,这种直觉,几乎便是每个黑道高手必备。

  沉默片刻,想来那人正驻足观望。只是我藏身之处委实太好,竟连这人一时也发现不了。

  发现我,及时送我去医治,说不定我尚有救,当然更可能是来人先补一枪,将我这祸源彻底解决,但若不发现我,我便死定。

  我自是想活。

  虽然不知为何而活、为谁而活。

  为了一个诺言?而这诺言却在岁月里倦怠,越来越无法支撑我独自面对这漫漫长夜,漠漠人生。

  为了爱?人皆说要我,却未见有谁能真正予我一个深信不疑的答案。

  我曾将自已隐藏,那时节虽清寒,却随意安然,冷眼看红尘里恩怨爱恨,来去洒脱;此刻身份重现,不知要比之前矜贵多少倍,却只作了一件战利品,任各路诸候争来夺去,链子那端牵予谁尚不可知,我身上的桎梏却已是牢牢戴定。

  活着为了什么?就为了在这bī迫重重中,用尽心机手段地支撑延续?或是满足于男人的宠爱,柔qíng万种奉献身心?

  极累。

  左掌早已艰难摸出衣袋中的雷鸣二号,此时枪体坚冷正静躺在掌心,只要扣动扳机,便可发出足够求救的声音。

  我握紧,扣住,却又缓缓松开。

  生命如此艰难,世事更无足够留恋,我为何?

  肢体一分分僵硬下去,再过片刻,纵我有心自救,也要回天无力。

  终于还是扣动。

  呯地一声,子弹呼啸,直击出去,在低空中划过一道不可见的弧痕。如同,我对世间,留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死亡固然解脱,却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一个男人箭般窜了过来,一脚挑起将我盖得密不透fèng的帆布,枪口自然先对准我,大声喝问:“你是谁——”

  见到我的惨状,声音一顿,变得和缓,却未减威胁:“怎么回事?”

  两句话用的皆是日文。

  我已经猜到来者是谁。路德维希当真好手段,好面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板亘单刀赴会,闯入这明显属于司徒飞的领域。

  我笑了起来,不出意料地,眼角余光瞥见数十条从四面八方同时窜出的身影。声音是再发不出了,我只有用沾满血的唇,对板亘做了几个字的口型:是、你、杀、了、我。

  路德维希再能算,也算错了几件事。第一,我的神经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韧,放在别人早就昏了过去,自也不可能再醒过来,我却是个例外;第二,他怎可以忘了他亲手送给我的枪,虽我不太会用枪,可枪的作用未必便是杀人,报警有何不可?

  如今一下惊动如许人,我偏是唯一受害者兼现场见证人,别的不说,就板亘自已,为了洗清嫌疑,定要大力救我。

  那就看要我生要我死的你们,究竟谁能赢过谁。

  我唇边含着笑意,心中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第六章

  仿佛做了一场最深最长的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儿时,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奔跑,风里传来绿叶和母亲唤我归家吃饭的气息。

  如此安静恬然,深似接近天堂的美丽。

  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生硬。

  只是若不死,就还要坚持下去。

  我缓缓睁开双眼,随着意识的清醒,全身百骸的痛楚也一起跟着恢复。真的——好痛!

  躯体忍不住轻颤一下,chuáng边立即传来嘈杂的,小声的惊呼:“啊,他醒了……”

  “……快去报告……”

  “可是要先报告谁……”

  “分头……”

  ……

  脚步声仓促远去,完全失去合格护士应有的水准,我苦笑一下,想来,在我昏迷这段时间里,她们是被人恐吓得够了,说不定还有象“他若不醒你就也去死”的这类狠话说。

  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不但无力,而且四肢静脉都被cha满了输液皮管,动也动不得;再看四周,一层半透明的球体将我连chuáng笼罩在中间,几十根huáng红蓝黑的导线直连到我全身各部位,也不知都有何作用。球体外是一间大屋,墙色雪白,间或嵌着荧光闪动的屏幕,各种样式古怪的仪器整齐排列——瞧这番气势,竟象是到了科学怪人的影片中。

  为了抢回我这条命,倒还真叫他们费心了。

  我心中无端起了报复的微微快意。路德维希,纵你手腕通天,权掌生死,我的命,却还由不得你来控制。

  “浮生,你觉得怎样?”

  隔离球体上显然装有通话设备,我可清晰听到那端传来略沙哑的语声。司徒飞大概就在门外,才会来得如此之快。

  我想对他展开一个笑容,却被鼻中所通软管限制,yù待说话,口一开,又是一阵急喘,害得才冲进来的医生剧变了面色,慌张地扑过来调整仪器。

  “浮生,你快别动,只要你醒了就好……”司徒飞的声音不再如往日般平稳,竟象是有一丝惊惶。

  一定是我听错了。他就算对我再好,也应知道分寸,在人前流露真实qíng感可是黑道大忌。

  只不过他身旁那男人的口气却比他更烦躁:“说一句话死不了。快说,究竟是谁对你下的手?”

  司徒飞怒目而视:“板亘,你是不是存心想bī死他?告诉你,他要是死了,我杀光你全家!”

  “司徒飞,你这头驴子,你以为我怕你?”板亘怒极反笑,就差扑过去揪住司徒飞衣领:“要不是我想知道那个布圈套的人是谁,我才不耐烦在这里跟你空耗。”

  “焉知不是你贼喊捉贼?你当时不去开会,到我房间gān什么?”

  “我说过多少遍了!有个人假冒牧师的名义,要我去看一样东西!”

  “他要你去你就去啊?你这头蠢猪!有本事你把那人找出来啊!”

  “……”

  空旷的屋中央,司徒飞与板亘恶狠狠瞪视彼此,象足两只好战的猛shòu,气焰之怒烈狂杀,吓得旁边众人都缩在墙角,不敢稍动。

  我看了却只想吐血。这两人再怎么说都是一方霸主,平日里不知有多深沉yīn鸷,此刻怎地吵闹得象街头三姑六婆?司徒飞啊司徒飞,你的头脑呢?你的冷静呢?麻烦你拿出来一用。

  “你们都给我安静。”随着淡漠语声的响起,一道长袍人影缓步入屋,见到对峙如shòu的双方,不觉察地皱了皱眉,“吵闹对病人没有任何好处。他既醒了,你们也不用cao之过急,那人是谁,终会问出的。”又转向司徒飞,叹了一声,“司徒,你也该歇息了,这十几日来你每天都守在他chuáng前,还没好好睡过,你可知,你不去睡,板亘怕你做手脚,也必得在旁看住你,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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