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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杯与大宝马_天瓶座【完结+番外】(64)

  贺兰霸恍惚地眨了一下眼,下一秒却猛然睁大眼明白过来。他不在棋盘上,坐在这里的自己和老人也不在棋盘上,但这两个“不在棋盘上”的意义却全然是天壤之别!

  老人“噼啪”甩开三截手杖,站起来:“我的话到此为止。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疑问,也可能觉得我在说天方夜谭,很多人至今仍相信世界是一片混沌,金融的世界也好,政治的世界也好,最初也许的确是,但是慢慢的人们开始划出格子,”细细的手杖在地板上轻轻划了划,“人们和这个野xing难驯的世界对弈,一开始所有棋子横冲直撞毫无章法,然后有些棋子壮大了,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他们开始高喊,‘不对不对,你不该这样走,你只能这样走’,”他的手杖在地板上用力地戳着点着,不似一名脚步蹒跚的老者,却像一位指点疆场的将军,“一局一局又一局,他们驯服了世界,也驯服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他们站得越来越高,他们成了车,马,象,有的甚至成了王后……”老人抬起头,酒店大堂挑高的穹顶上挂着华丽的水晶吊灯,灯光和穹顶在他深邃的蓝灰色瞳仁里如银河般缓缓旋转着,“终于有一天,他们中极少的一部分人站到了那个高得不能再高的位置,他们看清了整个棋盘,无数棋子。”

  贺兰霸听着老人沧桑厚重的声音,那盘摆在他们面前的棋盘不见了,棋子们也消失了,它们变成了夜色中高耸入云的帝国大厦,灯海辉煌的洛克菲勒中心,变成华尔街的公牛雕塑,美联储高高飘扬的两面旗帜,法兰克福的欧洲中央银行,变成纽约东京伦敦无数的jiāo易所……所有这一切矗立在浩如星海的棋盘上,有人拿起一颗棋子,飞掉对岸一座城堡,战火便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点燃,时而安静时而激烈,他们毁掉一个国家的经济,蹂躏一个国家的土地,不必对任何人负责,他们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而这只是一场游戏,身在游戏最底层的人们就像数以亿计的像素点,只需要存在或被抹去。

  “……他们一旦站到那个位置,就再也舍不得下来了。”老人的声音低下去,回头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已经在那个位置上站了有多久。”

  贺兰霸紧盯着茶几,玻璃上倒映着他回不过神的脸。这个故事离他太遥远,若让他选择,他更愿意听天方夜谭,至少天方夜谭里的神灵妖怪都有着确切的面貌和名字。

  “老实说,我私人并不认识凯墨陇,”老人最后说,“但我知道他是谁,因为我也曾一度离这些棋子很近过。不过……人始终还是有更重要的东西。”说罢低头瞧瞧西裤下枯瘦的左腿,杵着手杖蹒跚离去。

  贺兰霸坐在沙发上,他自然知道对方这番话的用意,无论他做什么,都无异于jīng卫填海蚂蚁撼树。

  空dàng的酒店大厅里回响着手杖叩在地板上单调的声音。

  “请等一下。”

  老人撑着手杖回过头,穿着西装的清俊年轻人从沙发上起身,笔直地看向他:“我知道您想对我说什么,我可能是无法改变什么,就算我说我想要扇动翅膀带起一场风bào,你也一定会告诉我我们所处的已经不是混沌,而是一个系统。”

  “所以呢,年轻人,”老人双手将手杖杵在身前,“你想说什么?”

  “混沌是无法预料的,但有规则就不一样了。如果这真的是一盘国际象棋,我就按国际象棋的玩法来玩它。”贺兰霸垂眸看着茶几上一只倒扣的高脚杯,若有所思道,“当车沉到最底线时,它就可以升格为马,升格成象,甚至变成王后。”

  “想要升格,你必须首先是棋盘上的棋子,你之前说过,我们都不在棋盘上。”老人摇头。

  “那个时候的确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有这样一盘棋。”贺兰霸抬起眼来,“但现在不同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你也说过,你曾经离这些棋子很近过,您介不介意……再离他们近一次呢。”

  老人杵着手杖,眯fèng着眼没有说话。

  .

  法官拢着宽大的袍子走上主持的位置,空调坏掉了,不大的法庭里闷热的要命,原以为调查取证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哪晓得还不到十天这就要召开听证会了。他连着好几夜加班加点地翻看案qíng资料,看完只有一个感想,这案子很特殊,估计听证会多半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法庭下方不出所料只稀稀拉拉坐着四名旁听人,其中三名胸前挂着证件,那都是听证会上的老面孔了,完美地做到了守口如瓶漠不关心,另一位只是凑巧来旁听的法院人员。

  这阵势真是想让人不觉得蹊跷都不行啊,法官先生无奈地想,又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风的空调口,甚至开始怀疑听证会挑在这么一间空调坏掉的房间召开也是刻意的安排了。

  咔哒。左侧的双扉门拉开。法官席上三人不约而同坐直了背。

  凯墨陇走进来的位置正对着旁听席,四名旁听人正睁大眼瞧着他。他刚刚在门外披上法院人员临时送来的西装,之前的那件太小号了。法官先生禁不住上下打量这名西装革履的混血美男,女记录员也从电脑前抬起头,神qíng恍惑中夹着惊艳。门开的刹那这位嫌疑人先生的西装还是敞着的,但在拐过旁听席时他已单手系上两粒纽扣,看上去只是顺便整理了一下袖口,却已不落痕迹地处理掉了西服的袖标,当他正面出现在法庭人员面前时,已然从头到脚无懈可击。

  这案件的另一特别之处在于,尽管这是美方要求引渡递jiāo的嫌疑人,但对方同时也要求这名嫌疑人得到至高的待遇。这所谓至高的待遇其实不过是提供了一套西服,但是几百元的西装穿在这样宽肩腿长的美男身上,依旧惊人的挺阔优雅。混血男子的身材让这身并非量身定制的廉价西装也找不到一处松垮的死角,毫无一丝松弛的褶皱,看上去就像将平整的黑夜穿在身上,透着一抹神秘危险的禁yù气息。

  身着白衬衫黑西装的长腿美男表qíng漠然地在被告席后落座,他拒绝了法庭安排的律师,选择自辩。检方在做空乏的犯罪陈述时,凯墨陇只双手jiāo握放在桌上,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各种主张,他浑身简单分明的黑白二色成了这间小小法庭里的一股异色。

  因为两国没有引渡协议,凯墨陇并不在必须被引渡的对象中,所以检方一直qiáng调被引渡人所犯罪行的严重和发指程度,并提jiāo了三名受害人的照片,被炸得如同筛子的死者甫一出现在投影屏幕上,旁听席上四名旁听者也不由别过视线不忍卒视,法官看了一眼也转开了脸,唯独被告席后的凯墨陇没有特别的表qíng,依旧jiāo叉着十指,只是拇指偶尔摩挲着食指处的薄茧。

  三名死者均是美国公民,然而殒命之地却在离美国本土万里之遥的岛国,三名死者的身份是国际红十字会派往岛国的人道救援人员。检方同时提供了目击证人作证的视频。

  法庭助理拉上百叶窗,暗下来的法庭里,凯墨陇和法官一道观看了视频,一男一女两名目击者证实亲眼看见他朝红十字会的车辆投掷手榴弹,并指认了他的照片。

  起诉方的陈诉到此结束,法官转向凯墨陇,混血美男依旧保持着手指jiāo叉的姿势,目光静静地落在两名素未谋面的对手脸上,看不出qíng绪。法官清了清喉咙:“被告方没有要为自己辩护的吗?”

  凯墨陇这才缓缓松开十指,自被告席起身:“法官先生,如果我能证明起诉方的逮捕令和证据都是不合法的,是否可以要求中止引渡。”

  “理论上来说,听证会只会讨论是否应该引渡你这个问题,起诉方的证据是否合qíng合法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去参考。”法官道。

  “那么如果我能证明这些证据是显而易见捏造的呢?我个人曾经支持并帮助过岛国的法贾尔政府,联邦政府大费周章捏造证据试图引渡我,我有理由怀疑是出于政治迫害的动机。”

  两名检方代表完全没想到凯墨陇竟然会祭出政治迫害这么大动gān戈的词。法庭一旦认定美方要求引渡是出于政治目的,便可断然拒绝引渡申请。法官和左右商量了一下,考虑到美国政府在对待凯墨陇一事上态度的确十分耐人寻味,三人得出一致意见,法官最后道:“被告可以从这个角度为自己辩护。”

  凯墨陇满意地点点头。至此双方的较量才正式开始。

  “介于检方对案qíng的陈诉有许多不明确之处,现在我有几个问题,希望检方回答,首先,两名目击者称看见我朝停靠在路边的车辆投掷手雷,请问投掷手雷时这三名死者是在车内还是车外?”

  两名检方人彼此对视一眼,一时都没有作答,在法官提醒下,其中一人才回答:“在车外。”

  凯墨陇嘴角的酒窝凹下去,带着微微讽刺的笑:“你有什么资格回答,你是证人吗?”

  年轻的男检察官被问得一噎。

  凯墨陇轻描淡写移开了目光:“不过我同意检察官的话,当然是在车外,如果人在车内,死者的尸体就不该是被炸得千疮百孔,而是被烧得血ròu模糊了。第二个问题,其中一名目击者是当地武装人员,刚才在视频中,他确认我使用的手雷是美军MK3A2手雷,我想知道他是如何确认的。”

  检察官不假思索道:“刚才在视频里证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他看见手雷通体黑色呈圆柱型,中央有大面积huáng色标识,这只可能是MK3A2手雷。现场调查人员在死者尸体旁发现的手雷残骸也证明这就是MK3A2手雷,说明证人没有撒谎。”

  “当然,MK3A2手雷倒是十分好认。”凯墨陇转向法官,“我请求再看一次死者照片。”

  法庭人员对那一溜照片无疑都十分反感,有一位旁听者gān呕一声捂着嘴退场了。凯墨陇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被放大的骇人照片:“这样的死状我想用千疮百孔这个词来形容不会有人有异议吧。很遗憾,负责我案件的美方调查人员显然并不十分清楚,MK3A2手雷属于进攻型手雷,它的杀伤半径很小,在开阔地带……”他扫了一眼面色有些不佳的两名检察官,嗓音一沉,“不足三米。”

  法官惊愕地又回头确认那几张炸得面目全非的受害者照片,也qíng不自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两名美方检察人员。

  “我记得刚才检察官确认三名受害者当时都在车外,”凯墨陇看向神qíng明显动摇的法官,“那么即是说他们当时处在开阔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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