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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要抱抱_睡芒【完结+番外】(6)

  渐渐到了下午,店里又来了客人,钟龙站起来拍他的背,“别傻等了。”

  小虎摇了摇头,他趴在窗边的单人座,下巴搁手背上,能从玻璃反光里看见自己,自己的眼睛里也有自己。

  卫斯理把车停在红辣椒门口,“这儿?”

  方起州点头,还没下车就透过车窗看到店里一个圆脸小孩儿双目直直地盯着外面。店门口挂着好几串红辣椒,虽说是假的,却没由来呛鼻,方起州在昨天的位置站定,“抱歉,我迟到了。”

  小孩儿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向他,依旧是维持那个姿势不动,眼神没什么焦距,方起州从兜里掏出玉坠给他,“有点事儿耽搁了,上店里换个绳,下次就不会再掉了。”

  小虎眼睛的焦距渐渐集中在他的脸上,变得清明起来,转而下滑,他伸手接过玉坠,小声地道谢,“谢谢叔叔。”

  “……”方起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第5章

  方起州今年三十一,未婚,想贴他的女孩儿绕城三圈,无论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人。可方起州身上生人勿近的味道以及童年经历导致他对感qíng这事没有半分经营想法这两点,让人望而却步。这些天里,方义博已经带他出席过几次含有相亲含义在内的宴会,而方义博的意思是:可以早点结婚,娶个贤内助,要是有喜欢的,也没关系。他对方起州事无巨细地传授经验,也可能是喝多了,大声而轻狂地说他这辈子虽然风流,但只爱过孙明媚一个女人。

  方起州不答话,只是慢慢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和一个日本钢琴家相恋,带着他在东京住了一年多。那时的她还会对年仅五岁的儿子吐露一些半真半假的心声,方起州只记得一句:她们都争不过我,小州,你会拥有一切的。

  指的不仅仅这份人生保险一般的协议,或许还有一种坚信方义博始终把她放心尖上的信念。

  “叔叔。”少年的声音把方起州拉回现实,而对于这个称呼,方起州只愿意在心里继续叫他小朋友。

  小虎从兜里抓了把糖,三四颗,是那种过年时常常会吃的苏糖和花生糖,夹杂着四五颗瓜子,摊在他面前。

  方起州定了两秒,他伸手去拿的时候,外卖小弟还不自觉地捏了下手心,像是不舍得。他倏地弯了下嘴角,“谢谢。”

  小虎也笑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而虎牙则加剧了笑容的感染度,他弯着眼睛,大声道,“不用谢!”

  而小孩儿的笑容看起来就如同他头发那么软,也让方起州内心燃起了微妙的暖意,他从未想到一把糖果会让他这么高兴。

  方起州前脚刚走,后脚钟龙就从厨房出来,还伴随着另一个炒菜师傅的追喊,“欸!龙哥,这锅要糊了!”

  钟龙说,“等着。”

  他瞧见一道背影上了辆黑色宾利,边擦手边问着小虎,“谁跟你说话呢?”

  小虎献宝似地捧出玉坠,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钟龙的反应。

  钟龙顿时如临大敌地按住他的手,左右张望后发现无人注意他们俩,才低声告诫,“这么多人你怎么就拿出来了!刚才那人来还给你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给他戴上。塞衣服里,就没人看见了。

  小虎点了点头,钟龙手里搓了搓,发现红绳断了,“算了,我先帮你保管着,这坠子这么重要,再掉可怎么办。”

  小虎认真道,“有人会、会捡到,然后还给我的。”

  钟龙忍不住笑,“你这傻宝,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好人啊。”

  “哥。”

  “哎!”钟龙从善如流地应道。

  小虎说,“哥你就是好人……”

  钟龙一时没说话,表qíng变得有些古怪,他按着小虎肩膀的手不动声色地使力,却听见小虎扳着手指说,“石头哥也是好人,老板娘,小芹姐,叔叔……都是好人。”他哇了一下,“这么多好人呢。”

  “……嗯,”钟龙神色复杂地拍了下他的背,“乖。”

  自从小虎进入了他的生活,他就像接受拷问的犯人,连番轰炸的严刑拷打让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自我。

  在店里买了新的红绳,钟龙牵着小虎快到家时,一辆破烂的金杯正巧开走,留下灰扑扑的尾气烟尘。钟龙立刻警觉地停了脚步,他躲在树后张望了会儿,发现没有动静后才往楼道走去。

  他现在租的房子,是栋老式民居,四层楼高,矮到连建筑旁的大榕树都要比房子高一个头。而钟龙租的那一间,正巧就是常年被大树挡住的那间,处于三楼,所以价格比见得着光的要便宜许多。

  反正灰蒙蒙的窗户玻璃什么也看不清,所以钟龙一点儿也不在意那颗大树。他没想到搬到这种地方来,那些人还能找到他,小虎望着他,“哥,是那些人吗?”

  钟龙脸色有些难看,勉qiáng扯出笑容,“不是,别怕。”

  小虎对个别东西总是很印象深刻,比如半年前家门口的红油漆,哥哥满身的伤口,鼻青脸肿得不能见人。

  一踏入楼道,钟龙便注意到丢弃在垃圾桶旁的油漆桶,鲜艳的红色泼洒了一地。

  有个见过几次的邻居从楼上下来,见到钟龙便是一声唾弃的“呸”,越往上走,灰墙颜色越艳丽了,三楼窄小的几间门户都未能幸免,他们住的那间屋子门上用红油漆画了个大叉叉,还有个刺目的“死”字。而墙上歪歪扭扭地凃着一些恶毒的句子,除了诸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种,还有“你妈艾滋,你全家艾滋”“不得好死”“死基佬艾滋晚期”这样的话。

  钟龙在接触到“艾滋”这两个字眼时,浑身都难以控制地发抖起来,他还残存理智,手心蒙住小虎的眼睛,“别看。”这时,门倏地从里面打开了,房东扔了一大堆东西出来,衣服,盆子,小太阳,没完没了地从楼梯上滚下去,噪音如同末日般轰隆隆崩塌,什么钢材、砖块,全都陷入地基,毁于一旦。

  “房租我不要了,拿着你的东西滚。”

  钟龙定了一秒,好似在沉默自己的怒气,他脸色难看得可怕。无声地和房东对峙了会儿,才默不作声地蹲下来。往包里随便收了些东西,小虎帮着他捡,房东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当初看见你手臂上的纹身就该知道不能把房子租给你这种人。”

  钟龙有两条花臂,两条胳膊断断续续纹了快五年时间,夏天要是光着膀子,加上他的大块头,走在路上几乎所有路人都是绕着他的。

  他从地上捡起一包散落的糖果,揣进包里,拆开一颗水果硬糖的糖衣,捏着凑到小虎嘴边,问他,“什么味道的?”

  小虎仰着头看他,腮帮子鼓起一块儿来,“苹果。”

  钟龙拉着他,背着背包离开了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

  小虎还有些不舍地回头望,“存钱罐……”

  钟龙扳回他的脑袋,“哥再给你买个新的,想要什么,海绵宝宝?”

  小虎认真地想了想,“要小huáng人的。”

  钟龙笑了笑,“行。”

  “你要店里钥匙gān嘛?!”馒头住得离红辣椒最近,每天早上都是他去开门,接到钟龙电话时,他正打算睡觉。

  “住。”

  “住?!”馒头腾地从chuáng上弹起来。

  “嗯,被赶出来了,”钟龙言简意赅道,“你有多余的毯子吗,拿两条给我吧,小虎怕冷。”

  “…哎我真是……”

  “梅跃不会知道的,明天你可以晚点来,我开门。”

  五分钟后,馒头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了,远远望去,黑色睡衣使他臃肿得仿佛一只黑熊,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他们,“两条,一条薄的,一条厚的。”馒头有些冷地把手伸在袖子里,哈出一口白气,“你们今天住店里,明天打算怎么办?”

  钟龙把小虎搂得很严实,“还不知道,明天再说吧。”

  “……”馒头又哑口无言了,他总觉得钟龙身上有股难以言喻的气概,藏着许多秘密,第一次见到那两只花臂时,他眼睛都直了,觉得钟龙牛bī。

  “有烟吗,给我两根吧。”

  馒头摸了摸睡衣口袋,“没,我上楼去拿。”

  “哎,”钟龙叫住他,吸了吸鼻子,“算了,我忘了我戒烟了。”

  店里有空调,冬天一直都是开着的,多开一个晚上也不会多多少电费,至少梅跃不会察觉的。小虎站在暖风底下对着chuī,钟龙把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底下铺了点儿纸壳什么的,还有馒头给他的毯子,薄的铺,厚的给小虎盖。

  厨房里还有许多食材,钟龙开了火打了个蛋汤炒了个ròu,兄弟俩将饭菜扫dàng得一gān二净,盘子上剩下的油钟龙都拿来拌饭了。他食量一直很大,所以长得很壮实。用清水漱了口,剥了两片口香糖嚼了十分钟,小虎脱得只剩下秋衣秋裤,爬上桌子拼成的chuáng。

  这种经历很稀奇,他也看不出难过,反倒挺高兴的。钟龙把两人的羽绒服盖在上面,毯子挺小的,钟龙让毯子卷着小虎,自己则用背部堵上了漏风的空隙,毯子还短,他的小腿都露了大半在外头,好在空调开着,不至于冻僵。

  灯关了,在墙边充电的手机一阵一阵地闪烁红光,打开的卷帘门也有好几公分的fèng隙,这让钟龙发现,小虎的眼睛近距离面对面时特别闪亮,钟龙把鼻子都凑上去,贴着他,“冷吗?”

  小虎摇摇头,然后意识到是黑暗里,他说,“不冷。”

  他笑了一下,低声说,“睡吧,哥抱着你。”

  日光照she进来时,钟龙在睡梦中皱了下眉头。“我擦这他妈是——”梅跃看到门没开时,差点没在心里把馒头给千刀万剐了,当她发现门居然是开着fèng隙的,觉得这次下油锅都不足以解恨,直到她发现店里一团乱糟,还躺着两个人时,脏话就不由自主冒出来了,“我cao,钟龙你他妈这真的是打尖住店啊。”她冷着面孔,一巴掌呼上他的脑袋,“给老娘起来,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钟龙迷迷糊糊地睁眼,先是看到睡梦中的小虎贴在自己的胸口,再来就是母老虎梅跃。

  他打了个喷嚏,“……老板,早。”背凉了一夜,伸手一摸,冰冷的jī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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