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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47)

  “好奇?”他将记事簿递过来。

  那上面一行行写着他的工作安排和信息收集,大部分是英文速记。钟有初只学过中文速记,翻了几页,大脑已经被涤dàng得十分混乱,好不容易有四个认识的字“缪钟联姻”,又疑心不是中文,于是指给雷再晖看:“这是什么字?”

  那是雷志恒生前行动不便,便安排儿子去准备礼金:“云泽稀土的缪盛夏你认识吗?”

  “认识。”她没有想过在雷再晖面前说谎。

  “他与格陵有色的钟家女结婚。”

  “缪盛夏要结婚了?什么时候?”钟有初大吃一惊,又想大概是自己好久没有回云泽所以没有收到消息,“那真有七个字可以形容——làng子回头金不换。”

  雷再晖无意中接了一句:“这就是用婚姻换金钱。”

  “什么?”

  他不想扫她的兴,又不yù她知道太多:“吃吧。菜凉了。”

  钟有初吃了一片腊ròu,便呀了一声,无数回忆làngcháo席卷而来——她和何蓉在百家信四年点点滴滴,茶水间里,办公桌头……

  “席主管的ròu!我好久没有吃到了!”

  雷再晖拼命忍着笑。

  利永贞说,格陵大开了一家很好吃的饭馆;何蓉说,席主管将一手好厨艺发扬光大。还有在鼎力的员工餐厅,那同事却不相信席主管做得到。

  “这家饭馆是席主管开的?”钟有初顾目四盼,顿时觉得四壁都生出一股亲切感,仿佛看得到席主管在这间小小饭馆里投入的心血,“一席之地。原来是席主管的一席之地。”

  雷再晖笑着点一点头。

  “你特地带我来这里吃饭?”不对。她想起自己和雷再晖半年前就有了约定,也就是说他刚将席主管解雇便已经知晓,“你……怎么知道他会东山再起?”

  “百家信淘汰的员工当中,只有他能做得到。因为他确确实实有一技之长和营销经验。”

  钟有初愈发疑惑,但心中越来越接近事实:“是你……”否则他不会特地用土家菜的题目来考席主管——他根本一早为席主管想好退路。

  雷再晖认真问她:“你以为雷再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来百家信之前,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风云人物。但无论外表年龄身世如何秘密,心思慎密手段冷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种印象总是跑不掉的。

  “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工作机器,冷血狂人。”雷再晖道,“我不在意别人知不知道。我只介意你的看法。”

  她当然还记得他在推荐信中写下的人名。他并没有将企业咨询师当做六亲不认的行业。她竟然还误会他对雷暖容狠心。狠心是关心的开始。

  喝了几口汤,钟有初终于说出了她一直想说,但没有勇气说的话。

  “可是你不了解我。”

  这是一句常会在女主角的剧本里看到的台词,语气或无奈,或激昂,或梨花带雨,或薄幸轻佻,钟有初总觉得无聊重复——但原来是如此应景,如此心酸。

  雷再晖顿一顿,拿出记事簿,在空白页画下一条笔直的线段,分成三等分,指着第一等分,柔声道:“这是你遇到我之前的人生,未来的格陵影后。”

  他真的在后三分之二线段上,写下“格陵影后”四个字。看得钟有初又是惊,又是怕,又是雀跃:“你……”

  “那么你之前的人生按天来算,”他画出一个箭头,另 标出一条短短的线段,又是分成三等分,“假如你的一天也分为三等分,工作八小时,休息八小时,其他八小时。”

  他指着“工作”那条线:“这部分,我了解吗?”

  那可是将她解雇的企业咨询师。钟有初点点头。

  他又指着“休息”那条线:“这部分,我了解吗?”

  那可是陪伴她从小到大的无脸人。钟有初不得不继续点头。

  “还余下三分之一。”雷再晖放下笔,看着钟有初,“我知道你很爱你的父亲,也尊敬我的父亲。我知道你爱吃通心粉,也爱吃橘子。我知道你从来不喝冷水。我知道你有一个玫瑰纹身。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有初,我们之间的距离,小于八小时。”

  两处别离2

  席主管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抽空出来上了个厕所,便听见收银小妹叽咕:“看到刚走那一对客人没有。不像学生,也不像老师。”

  “咦,我们打开门做饮食生意,不替顾客算命。”

  “老板,不是哦,那个男人的眼睛一只蓝一只黑,很稀奇。”

  收银小妹刚说完这句话,便看到老板的脸色变了:“雷先生?……他吃饭给钱了?你们收他钱了?”

  “咦,老板你说我们打开门做饮食生意……”

  席主管一跺脚,一把扒掉厨师帽,露出一头乱蓬蓬的灰黑相间的头发——这半年他老了不少;又从柜台下翻出几盒武陵特产——他原是兼卖一些土货的。

  他一边叫着“雷先生”一边旋风般卷出门去。冬天夜长,鱼米村的小吃摊已经摆出来,学生停停走走,一条街道人头攒动,十分拥挤。

  “雷先生!雷再晖先生!”他在人群里中奋力前进,声音洪亮有力且充满欢乐,“他们说看见顾客是双色瞳,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是雷再晖替他作担保,教他申请小额融资。是雷再晖替他分析,替他选址。是雷再晖肯定他的一技之长,营销经验。

  “雷先生,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现在转行太晚了!”

  他记得雷再晖说的是:“当我到了四十六岁的时候,也可能灵光一闪,去做别的事qíng。这完全取决于你的兴趣和能力。与年龄无关。”

  得到资助款项,席主管便开始装潢,采购,运营,扩张——原来做自己的爱好这样有劲,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早在他喊第一嗓子的时候,钟有初就已经听到了。她正想转身,雷再晖已经拉住她:“这边来。”

  他们逆着人cháo躲进了一个盲角,钟有初从雷再晖的手臂上面望过去,一一向他汇报:“席主管老了很多,不过声音很有元气;他手里拎着好多吃的。”

  “雷先生,你回格陵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席主管左突右挤,东张西望,但看不到这边角落里的雷钟二人。

  “你不想见到席主管?”

  雷再晖的声音有些为难:“我受不了这样热qíng。”

  钟有初心想,以前的席主管总是很苦相,为了紧张的工作,铺张的儿子,哪里还会热qíng得起来?

  “躲在这里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更难堪。”

  雷再晖胸腔里笑了一声:“不可能。”

  钟有初突发奇想:“难道你做过很多次这种事qíng?你经常偷偷去视察那些被你改变的人生,然后洒脱离开?”

  雷再晖只笑不语,突然伸指刮了一下钟有初的鼻尖。

  那一点亲昵的触感,从鼻尖蔓延开来,dàng漾着,dàng漾着,dàng漾得人心都化掉了。

  “爸!爸!别追了!”咦,是席主管的儿子。他已经痛下决心,脚踏实地,从美国退学,回格陵大旁听,准备考试,“人家稀罕你这点腊货啊!走吧!菜都下锅了!”

  一次裁员,改变的是一家人的命运。面对生命中的挫折,是你的准备,你的毅力,来选择你是坏下去,还是好下去。

  “他们好像回去了。”钟有初悄声道。但雷再晖仍箍着她的腰,她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便垂下头去,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气馁与羞怯。

  他半玩笑半认真地追问:“你说我是不是冷血的人?嗯?”

  哎呀,那玲珑的人儿,猛然自他怀中抬起头来,鹅蛋脸上一对眼睛明亮如星,深深地映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世界。

  她突然轻轻拉住他的外套领子,红唇飞来他脸颊上啄了一记,亲自盖印一枚英雄奖章:“不是。”

  这种dàng漾的感觉是钟有初和闻柏桢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的。她曾绞尽脑汁,如何卖弄一点点笨拙的风qíng,调笑戏弄闻柏桢;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自然而然,一气呵成的挑逗,会令人眉梢唇角都在发烧。

  她发觉雷再晖的眼睛好像又变成了一对越来越深的黑色,令人又惧又爱。他箍在她腰上的手在慢慢收紧,她的视线自他的眼睛向下移,移到鼻子,移到嘴唇——她不傻,她知道他要来回吻她了。

  仿佛手中的一枝烟花,明明知道它美丽,蠢蠢yù动,却点燃后就想扔掉,怕它灼人。

  他凑近点,她便下意识地退后点,直至脖颈拉出个僵硬的弧度。

  那双色瞳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有点宠溺,又有点轻佻。

  “好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他专注地看着她,突然咦一声,“你的项链……”

  嗯?项链怎么了?钟有初赶紧摆正脖子去摸那颗琉璃地球。

  一排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扫在她的眼皮上,随即掠开。他已经狡猾地吻住了她的嘴。

  钟有初的接吻经验十分有限,也没有人曾真真正正地温温柔柔地吻过她。最可怜的是,她的初吻不是闻柏桢,而是在下颚被捏紧的时候,被人qiáng硬地伸进来搅动,那股令人作呕的烟味她迄今都没有忘记。

  雷再晖感觉得到她仍想躲闪,于是轻轻松开;钟有初甫一动,他又追上去吻住,如此反复几次,或轻或重,蝶逐蜂戏一般;钟有初浅皱眉头,嘤了一声,便轻轻地放松了身体,贴上去。

  电梯里初次见面,她俏皮地反击,说要嫁就嫁一个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那么广阔的男人;再次相遇,真实的无脸人亲手将她从腐朽的生活中挖出来;第三次,一起解决“小李飞刀”事件,他主动提出半年之约;半年里,他不断从世界各地寄来不一样的空气,她在约定那晚等到凌晨;他千里奔回,侍奉病危的父亲直至送别,她陪着他淋雨,哭泣,继而发烧。这些事qíng一件件,一桩桩,此刻一并快速地涌上心头。

  深深刻在彼此心中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反而被这làngcháo卷走,只剩下真真切切的碰触和气息。

  有初。不要再挣扎。

  虽然她也很热,却觉得雷再晖按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更是烫得吓人。她自己的两只手又不知道往哪里放,朝下一甩,正好擦到雷再晖结实的大腿。她想要缩回却来不及,他已经将她彻彻底底地缠住。饭后他喝了一杯普洱,现在那茶香便在钟有初的口中一点点温柔地漾开。她不由自主地去触碰那回甘的来源,却得到更缠绵的索取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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