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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有一爱_金陵雪【完结】(59)

  叶嫦娥心里一跳,说不出地欢喜。

  她记得姐姐教导过有初——打招呼的时候,最亲近最不拘礼的人,是要放在最后的。

  这邻家女孩看了一圈,没有多余座位,于是在雷再晖身边坐下。

  注意到她视线所及,是他重新包扎过的手掌,雷再晖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多了。睡得好吗?”

  钟有初嗯了一声,如坐针毡。

  叶嫦娥笑道:“这孩子。坐直升机和坐飞机不一样吧,颠得慌。”

  钟有初又嗯了一声,继续如坐针毡。

  为什么一觉醒来,这四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坐在一起呢?

  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累很累的梦,现在仍在梦中么?

  缪盛夏仔细端详着她:“你昨天回来,苍白的跟死人一样。睡了一觉还是差不多。”

  “就是眼睛有点肿。我煮点薏米水给你。”叶嫦娥立刻替有初开脱兼推销,“我们家有初可是靓绝云泽一枝花的。从小就漂亮,又听话。”

  “漂亮是漂亮,听话可算不上。”缪盛夏支颌轻笑,“有一年冬天,她穿件带帽子的红外套被老师罚站,大家都以为是个洋娃娃站在雪地里。”

  钟有初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所以你从隔壁班跑过来,飞起一脚,将我踹倒。”

  缪盛夏没料想她原来记得,倒是有些意外兼喜悦:“好记仇的xing格!”

  钟有初忍不住揶揄:“吃了 一鼻子一嘴的雪,真正难忘。”

  叶嫦娥便笑了,连钟汝意都抽了抽嘴角。

  暂时融洽的气氛中,雷再晖的右手轻轻覆上钟有初合放于膝上的双手。但是后者看了脸色捉摸不定的父亲一眼,迅速抽开,别转膝盖。

  他以为她是在长辈面前羞怯,更觉怜惜,探身拿起整碟绿豆糕,递给她:“吃吧。”

  “谢谢。”

  她捧着瓷碟,雷再晖也拈了一块来吃。

  他素来不喜豆沙类甜食的口感,但钟有初喜欢,令他也想试一下。

  只吃了小半块,他便皱起眉头;再看钟有初,她已经惬意地蜷起一条腿来。

  叶嫦娥心灵手巧,暖鞋上有豹头图案,雷再晖觉得很有意思,不免多看了两眼。

  叶嫦娥以为他是留意那手工,不知道他是喜欢那脚踝,急忙要投桃报李:“雷先生喜欢?我给你也打一双吧。”

  雷再晖表示心领了,叶嫦娥以为他是怕麻烦:“很快,看两集电视就打完了。不费时间,也不麻烦,我经常打鞋子送人。雷先生你不要客气——有初,雷先生穿多大码的鞋子?”

  钟有初正在津津有味吃绿豆糕,听小姨问自己,脱口回答:“四十二码半。”

  一说完她立刻呆掉。

  她看到过一次雷再晖的鞋码,便再没有忘记。

  何止如此,她连他的衣裤尺寸也都不由自主地记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胆大皮厚。

  饶是满心不甘,缪盛夏也不得不面对这种种端倪,全部指向一个事实——钟有初记得当年他欺负她又如何?她竟然知道雷再晖的鞋码。

  雷再晖深深地看了两颊越来越红的钟有初一眼,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很紧。

  钟有初大惊,抽了两下,没有抽动——因他这次并不打算松开。她也不敢看钟汝意的脸色,低声急道:“这么用力,伤口不疼么。”

  雷再晖用行动来回答——摩挲她的指尖,分开她的指fèng,两只手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十指jiāo缠。

  她心如小鹿般,左奔右突,可就是逃不脱。绿豆糕也失去滋味,甜甜糯糯都跑到两人相对的掌心里去了。

  温暖从纱布中透出来,这种亲密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令她敢于直面父亲愈来愈yīn沉的脸色,甚至还朝雷再晖靠近了一点。

  这一幕落在叶嫦娥眼内,满心欣喜之余又不免酸楚——千辛万苦,姐姐的托付,她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但另外两个人不高兴了。

  这是缪家的云泽。一旦看不顺眼,缪盛夏随时可以大打出手,百无禁忌。

  可他从未觉得戒指箍得这样紧过。

  这是钟家的客厅。一旦看不顺眼,钟汝意可以将这个男人扫地出门,永不准再踏入半步。

  可他从未觉得这样爱恨jiāo织过。

  他们一开始对雷再晖并无恶意甚至颇有好感,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将钟有初完整无缺地送了回来。

  但原来他早已经把她身上最重要的qíng感拿走了。

  雷再晖握着钟有初的手,不舍得放开,于是柔声道:“有初。帮我一个忙。”

  她眼神朦胧,语调如梦:“嗯?”

  他大衣口袋里有一样东西,要钟有初帮忙拿出来。那是一张发huáng泛旧的明信片,她先看到背面没写完的字句,才翻到正面的风景:“这……这是我家。”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明信片。”雷再晖对钟汝意道,“昨天刚拿到。没想到今天就能走进这个家,坐在这里,和有初的家人见面。”

  这也许就是它的寓意所在。

  钟汝意从女儿手中拿起明信片,淡淡扫了一眼,扔回茶几。

  风景摄于huáng昏,画面中央是一栋小小的三层洋房,不是十分奢华的那种独栋别墅。典雅的中式院子,làng漫的欧式阳台,很多建筑元素夹杂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着。

  彩霞满天,映得墙上的各种藤花都是欢喜。

  其实这张明信片并没有什么出奇。

  云泽曾经发行过一套十张的旅游明信片,具有当地特色的风景都被囊括在内:人文,地理,自然,建筑——huáng梅戏台,湖上晚霞,稀土体育馆,钟晴的家。

  叶嫦娥霍然站起,跑上楼去;过一会儿下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两幅画框。

  “这是有初中学美术课的作业。”她先将其中一幅,递给雷再晖,“最喜欢的动物。”

  钟有初的绘画技巧平平,但胜在构思巧妙。

  甚少有女孩子会将豹作为绘画主题,而且不是睡卧或者奔跑中的猎豹——画中是一头刚刚醒过来的花豹,色彩斑斓,自嶙峋怪石上跳下,眼皮半垂,眼神倦怠,却已经亮出了锋利前爪。

  “我们都夸她画得好,于是她又画了这个。”叶嫦娥把第二幅水彩画和明信片摆在一起,“雷先生,先有这幅画,才有这栋房子;有了这栋房子,才有明信片。”

  这幅画无论用色还是笔触都比花豹更加jīng致。

  更令人惊奇的是,画中的晚霞,院子,阳台,藤花和现实中的钟家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雷再晖从未认识过的钟有初:“……有初,原来你是神笔马良。”

  钟有初记得这两幅画一直收在书房,不知小姨为什么突然拿了出来,但她心中并没有欢喜,而是惶然:“我不是……”

  钟汝意突然冷笑了一声,客厅的气温霎时降至冰点。

  “对。有初的母亲觉得她能对‘家’有这样一个细腻的概念,是一件好事。所以支持它变成现实。这个家,一砖一瓦,一梁一栋,都是我们亲自去挑选。”钟汝意yīn沉地盯着钟有初,字字句句从牙fèng中迸出,“这个家,是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雷先生,现在你知道了。我和我的妻子,曾经是非常非常宠爱这个女儿的。”

  是的。只要一走进这个家,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有母亲留下的痕迹。

  钟有初的手立刻变得僵硬冰凉,任凭雷再晖怎样贴紧也温暖不了。

  钟家父女间的隔阂自有初下楼之际他就已经敏锐察觉到,但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水火不容。

  他沉吟,并未着急出声。但叶嫦娥急了。

  引起摩擦并不是她把画拿出来的初衷。

  这套明信片一共发行了三万张,雷再晖有一张并不出奇。

  但不是谁都能知道这栋房子里的公主是谁,遑论这栋房子的来历——叶月宾为了保护家人私隐,从未将此作为噱头摊在公众面前。

  这曾是钟家人最快乐的秘密,不与外人分享。缪盛夏只是见过那幅花豹,另外一幅《家》也是头一回见。

  叶嫦娥只是想让雷再晖了解多一点有初,那个无忧无虑,得到全部宠爱的有初,哪里想过会引起连锁风bào?

  她慌忙将画收起来,为了缓解气氛,又急急道:“雷先生,嫌我罗嗦还是要再说一遍,真的要多谢你送有初回来。你不知道,前天有初受了好大的委屈,一声不吭跑出去,简直要把人急死。好容易回来了吧,一转眼又跑掉了,原来是去格陵找你。她受了委屈,就去找你,这是缘分——”

  缪盛夏突然哎哟一声,闲闲道:“前天是我送她回来,怎么没人谢我?哦,只顾着吵架去了。昨天我也有份护花,又光谢雷先生一个人。哦,他是单身,所以稀罕一些。”

  叶嫦娥一口气噎住,讪讪:“大倌。不要拿我们小老百姓开玩笑。”

  缪盛夏本是好心想令气氛轻松些,纡尊降贵来cha科打诨。没想到叶嫦娥心中本来就忐忑,经不起他的刺激,再不敢说话。

  和那个傻婆娘“结婚”还没几天,他也变得愚不可及:“算了。当我没说。”

  雷再晖坐直身体,牵着钟有初冰凉的小手,开口了。

  “伯父,叶姨。不知有初有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起过我。”

  钟汝意不置可否。叶嫦娥一愣——有初现在长大了,在这方面十分含蓄:“她提起过你。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其他人。”

  她隐隐有些女xing的直觉,知道雷再晖要说什么了。她固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但钟汝意呢?他会不会发疯?

  “那我接下来说的话就不会那么唐突了——”雷再晖道,“伯父,叶姨。你们是有初至亲的亲人。我有一件事qíng必须要征得你们的同意。”

  钟汝意紧紧攥着拳头不发表意见;但叶嫦娥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颤:“请讲。”

  雷再晖又客客气气转向缪盛夏:“正好云泽稀土的缪先生在这里。请你为我做个见证。”

  缪盛夏立刻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钟有初你这个傻丫头,这个男人想要得到一辈子牵着你的许可,你却在为父亲的疯言疯语受伤难过,浑然不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大怒,会发飙,可是这些狂躁的qíng绪在气定神闲的雷再晖面前,全部黯然失色——雷再晖马上要做的事qíng,他缪盛夏在两年内绝对不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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