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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搁浅_那焉【完结+番外】(45)

  他慢吞吞的走过来,俯身半弯着膝盖,脸与我持平,他的神色微郝,语气迟疑:“浅浅,其实——你不用吃避孕药的,我们已经做了安全措施……”

  我将头蒙的更紧了。

  “吃这个药对身体不好,我们还要……”他还要继续说。

  我终于忍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谁吃避孕药了,你才吃避孕药,这是维生素,维E!”他还是笑,带点小小的得意与促狭:“好吧,就当是维E,也许是与我吃的不是一个——品种。”

  我朝他翻白眼,却也轻松下来——算了,就让他那么以为。

  这么一下,倒再也睡不着了,索xing将窗户打开,清冽的气息卷着寒意,让人止不住打哆嗦。我忽然来了兴致,笑嘻嘻的挽着宗晨:“出去逛逛?”

  冷冬的深夜,是被冻成一团的gān馒头,仿佛咬一口,牙齿间都能冒寒气。橘huáng色的路灯将宗晨的影子拖很长,长到人心里去。我躲在呢格子大衣里,低头踩着影子,属于他的那些气息依旧萦绕鼻尖,渗进每个细胞,似乎连夜也迷茫起来。

  再一回神,却撞上他的怀。我挑了挑眉,却见他朝我伸手,仿佛某种仪式,声音温软而蛊惑:“浅浅对不起,我再不会,让你在我身后。”

  他说:“我们一起走。”

  眼泪就在这一刻差点掉下。

  他的手那样有力,在这夜里成了要命的挑衅——越甜蜜,意味着越伤痛,我忽然便缩回手,不敢去握。

  我冲他笑笑:“习惯了,习惯看着你的背影。”

  他bī近,十指jiāo缠,目光竟是灼人的热:“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拥有另一个习惯。”我仰着脸,那么用力,怕一不小心便泄露qíng绪,该死的神经,怎越来越敏感。

  街角尽头有处小摊,立着灰蓝色的旗,猎猎作响。我侧了侧脸,笑:“宗晨,咱们是不是来民国了——你饿了吧?”

  他也笑,唇角好看的扬起:“犯谗了就直说。”

  走得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个小的粥铺,只摆着几张桌凳,隔着门,能看见冒着热气的烟,氤氲着食物清香,便是不饿,也勾出了谗虫。

  我们叫了粥,薄薄一碗,放着枸杞与牛ròu,泛着醇浓清香,不知觉便喝了大半碗。宗晨只喝了几口,便坐在那看我,眼底是满的要溢出的柔qíng,柔的我化成粥上糯的米。

  我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别用看食物的眼神看我。”他又笑,大约是用了些力,扯到额头的伤,以至咧嘴抽气,可这漫天星辰下,他连咧嘴的模样都是好看的,呵出的白气,在空气里滞了一滞,才肯缓慢消失。我也朝他呵气,长长的一串,带着枸杞的微甜,留恋的融进这深冬的夜。

  粥很好喝,我又叫了一碗。老板是对中年夫妇,男的在里头熬粥,女人则招呼客人。我等不住粥热,结果烫了舌头,老板娘便笑着递过一杯凉水,说,慢点。

  我一面不停扇气,一面含糊不清的对宗晨说:“以后我也要开一家店,卖茶水,或是馄饨粥、都行。也开在巷子深处,立一面猎猎的旗,深夜也开,专门招呼那些发神经的,无家可归的小qíng侣。或者,也有私奔的——不过这年头,大约是没了,我们算不算私奔?”

  宗晨静静听着,眼底沉淀着星光。

  他说,有人愿意和你私奔,那是最了不起的事。

  他又说,简浅,你怎么总是那样勇敢——以前我怕,怕我跟不上你的勇敢,于是逃避退缩,可现在,我逃不掉了,只能一起勇敢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私奔,我们都不怕了。

  他什么时候会说这么动听的话,一句一句,跟背台词似的,把我也迷了进去,迷的没了方向。可是宗晨,怕是你错了,现在的我,早就不勇敢了,我不过是在提前预支着以后,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跟美国美国雷曼兄弟一样,说破产就破产,说跨棚就跨棚,说消失——就消失了。

  我默默低头,将那一碗粥喝的又急又快,希望能将那一些qíng绪一起吃了下去,消化腐蚀。

  回去时,看见两个qíng侣模样的高中生,也是来喝粥,女生不停的跳着脚喊冷,男孩便停了下来,将自己的长围巾解下,一半绕过她的脖子,两人因而靠的很近,走路也不能分的太开,女生笑骂着说,你不是说出来打会酱油吗?怎么又肚子饿了,分明是骗子。另一个也是油嘴滑舌,是啊,我是骗子,可只能骗到你,没办法。两人于是又闹了起来。

  我和宗晨本都要走了,这时却停了下来,相互望了很久,哈哈笑起来,笑得星光都跌了下来。

  “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打酱油啊。”

  打酱油——很好笑,有多好笑?可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那还是初三上半学期,我与他表白之后,宗晨便开始躲我。

  也是那时,我开始疯长个,上月的裤子下月就穿不了,可体重却直线下降,甚至开始痛经,每次都面无血色,死去活来,只能吃止痛药。

  爸妈以为我学习太辛苦,想让我停了周末的补课,可我不舍得。

  我的个头离宗晨越来越近,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默,原本还会出现的笑容也彻底消失。每次匆匆见到,总能看见他眼底厚重的黑眼圈。

  老爸旁敲侧推,我听宗晨妈妈说,他最近jīng神一直不好,连成绩都有些退步,是不是——你又给他找麻烦了?

  我理也没理他,自己都痛苦的自身难保,还找麻烦,连找麻烦的力气都没了。

  可麻烦却找上了我。

  麻烦是张筱。一天下午,她找到我,依旧扎着高的马尾,不过没穿校服,而是一条好看的huáng裙子,映的肤色更加白皙。

  她站在我面前,没有了以往的礼貌与笑容,不客气的说:“你别缠着宗晨了。”

  我下意识的抬头——已经长得和她差不多高了,可心底总觉得比她矮上一大截。

  自尊心让我反击:“凭什么?”

  她咬着下唇,脸色煞白:“你要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她冷笑起来,“这一片谁不知道,简家的女儿不要脸……小小年纪便跟着社会上流里流气人混在一起,成绩又烂,现在又缠着宗晨——他和你这种人,是不一样的,你知不知道?”

  我气得胸口发疼,她却还不肯停口:“现在宗晨被你害得成绩退步,你别拖累别人了!丢尽你妈的脸——你知道学校老师怎么议论你妈……”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啪一巴掌甩了过去,恶狠狠的说:“对,我是不要脸,是和混混在一起,那关你屁事,轮不到你来对我妈说三道四!给我滚!”

  她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却又不肯罢休,白着脸还想开口。

  “小丫头,怎么回事?”好在阿力及时出现,替我解了围,张筱不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转身走了,那条碍眼的huáng裙子一晃一晃,晃的我眼发疼。

  我气得哭也哭不出来,呆呆的坐在那,一言不发。

  阿力盯着我看,皱眉说道:“好了,别理她。”

  “阿力——你说,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和宗晨在一起,她凭什么说我妈?她……”我越想越气。

  阿力没有说话,拍拍我的肩,“小丫头,没办法,那些好人们总会分出一些界限来划分与他们不一样的东西,他们看不惯的,觉得不好的……便是坏的。”

  “你啊……”他忽然看着我笑起来,“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好人那一边的。”

  我朝他吐吐口水:“呸呸,我才不要和张筱一样。”

  他沉默了会,开口说道:“你那个粽子老师,如果他——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也和张筱一样……带着有色眼镜,那你还喜欢吗?”

  “他带黑框眼镜,”我朝他瞪眼,“他对我很好,当然不会了。”

  他又笑了起来:“好了,我是说如果……小丫头,这种喜欢啊,不喜欢,一阵一阵的,相信我,没多久便忘了。”

  “我不会忘的。他不一样。”我咬牙切齿,“还有,我要那个张筱好看。”

  十几岁的孩子,总是很记仇,她既然说我纠缠,那我就缠给她看。

  我还没去找他,宗晨便铁青这着脸出现在学校门口,正是放学时候,来往的人很多,他将我拉到一边,质问:“你为什么打张筱?”

  我本来喜悦的心qíng一下没了,硬着脸回答:“打就打了,怎么着。”

  “你还有理了?”他气得脸色发白。

  “我怎么就没理了!”那时候总以为对方也能明白一切,而解释才是多余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狠狠拽着我的手,“臭毛病就不能改改!”

  我忽然想起阿力的话来,心里委屈极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抽烟,跟流里流气的人混一起,逃课胡闹,随便打人,这才是我,你以为呢?都和你的那什么狗屁张筱一样——装腔作势,呸呸呸!”

  我抓着书包就跑了。

  第二天就是周六,宗晨没有来,周日也没来。

  我想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我也很生气,更难过,像丢了魂似的。

  过了几天,放学回来,在我家楼下碰到了宗晨,他绷着脸,好像我欠钱一样,还目不斜视的从一旁走过。

  我没忍住,还是叫住他了:“谁家的粽子,跑这里来gān嘛。”

  他的脚步没有停,不过显然慢了下来:“我打酱油。”

  切,你家楼下才有酱油铺,我这里只卖醋,酸死你。

  “粽子还来不来补课啊……”我闷声闷气,“不来我找其他老师去了,包子馒头的,反正多得是。”

  他终于停下脚步,绷紧的脸松动了:“谁受的了你这臭毛病——跟我去和张筱道歉,成吗?”

  “凭什么——是她先骂我的,她说我缠着你……”我还是不肯将心底小小的自卑公示与人,尤其在他面前。

  他难得叹气:“你也不该动手。”

  可有些话比扇人巴掌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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